第四十四章 艰难的决定

最近游戏业界最热闹的事件，莫过于万胜与星辰的合作，尤其是江盛喊出“全游戏产业，联合起来”的悲壮口号，一时形成了巨大的舆论风潮。这世界上的普通人对垄断巨头有天生的反感，飞讯在游戏行业的霸道运营方式也一直为人诟病。这次江盛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所有人也都知道让万胜、星辰这两个死对头联合起来的原因。有分析家认为，这是一场创意与资本鏖战的起始：“在过去五年中，万胜与星辰是游戏行业中最有活力、最有冲劲的公司。但麻木机械的飞讯却用着资本的大剪刀，在收割游戏从业者的热情，这种现象不能让人乐观，他们联手是种无声的反抗。”也有人认为这有可能改变互联网的格局：“以体量而言，万胜与星辰加起来都比不上飞讯的一个分公司。但他们创造力和现金流情况都相当出色，尤其是星辰，他们的利润率让人瞠目。这两家的合作，可能会引起化学反应，在整个游戏产业在暴增的今天，会不会再出现一个徐文东？”当年徐文东叱咤风云的时候，三巨头都只能望其项背，如今时移世易，互联网行业的大发展让形势剧变，形成了三巨头各据一方的局面。可谁知道游戏行业，会不会又酝酿一次大爆发？游戏行业中那些小公司，更有不少人为之慷慨激昂。他们在艰苦的创业过程中，本来就一直受着大平台大流量的闲气，现在难得有人振臂一呼，自然是从者云集。“是渠道为王，还是内容为王？我们游戏公司辛辛苦苦做原创，利润全都被大平台拿走，我们有时候甚至连自主权都保不住。这让人怎么有心情继续努力？江总和高总说得对，联合起来！”游戏圈为江盛的豪言沸腾了好几天，有不少人打电话给高钰，表示愿意加入他们的联盟。知道内情的高钰苦笑，只能想办法安抚。他知道不用多久，这些燃起的热情就会被迎头泼一盆冷水。同样的，他也没时间去管这些年轻人们，只能经由挫折和欺骗帮助他们成长。目前星辰最紧迫的工作，是如何应对万胜处心积虑给他们挖的大坑。“是我的错。”出门之前，岳萱诚恳地向高钰道歉。高钰安慰她：“没关系，我不也一样判断错误了吗？这不怪你。”商场就是这样，任何人的话，哪怕是赌咒发誓，也不能完全相信。王振海拍着胸脯说自己未曾与别家联络，到最后还想将高钰蒙在鼓里。“对不起，是我……”岳萱失魂落魄，“我不想输给崔娜，才会坚持让你和万胜合作，这都是我的错！”私心与嫉妒影响了她的判断，她本不该如此轻信。高钰顿住了脚步，他到这时候才真正注意到了岳萱的情绪波动，不由一阵心疼：“应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我知道你一直情绪不太好，却没给你足够的关心。”设身处地站在岳萱的立场，高钰能够体会。刚生完孩子，还得为公司操心，妻子确实为她付出良多。在与崔娜的交往上，但凡女人都会小心眼，高钰搂住了岳萱，轻声劝慰：“崔娜的事，你真的不用担心，我以后也会注意，不让你再难过。至于万胜那边……”他露出了自信的笑容：“想要拉我下水，也没那么容易，一开始我就想好了，我们有将计就计的办法。”岳萱的脸色稍微浮现了几分红润：“你有办法？”她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扯着高钰的袖子，她绝不希望因为自己的错误，给星辰给高钰带来巨大的损失。高钰笑了，拍了拍她的胳膊，自信地说：“你老公什么时候会没有办法？”高钰召开中层会议，几乎星辰所有的元老和骨干都集中在小会议室开会，商讨对付万胜的良策。众人都是愤愤不平，尤其是相对年轻的苗伟和林峰，更是牢骚满腹。林峰是程序部门的领导者，这一次星辰与万胜的合作，他最清楚高总付出的诚意，整个骨干团队，都投入到《百鬼夜行》MOBA版的开发中去。他莫名为高总心疼，对万胜破口大骂：“江盛真是不要脸，坑了我们一次还不够，还要再来一次。他这样骗人，以后真遇到什么困难，还会有谁帮他？”这一次星辰与万胜的联合，是在外部压力下的无奈之举，也是孤注一掷的一次合作。没想到江盛嘴上说得好听，实际上却连脸皮都不要了，一转手就出卖了高钰。万胜接受南科的收购案，立刻就成了飞讯的眼中钉肉中刺，他背后有南科撑腰，飞讯短时间内还没法把他怎么样。但星辰却被他拖着，成了飞讯的活靶子。现在摆在星辰面前似乎只有两条路，要么就干脆彻底倒向南科，在万胜被收购之后，自己也卖身求荣，在南科的羽翼之下取得庇护，或许能够苟延残喘。当然由于是被逼上梁山，又不像万胜交了个漂亮的投名状，星辰在南科体系中的地位，恐怕要落后于万胜，算是吃了一个大亏。可如果不投向南科，星辰与万胜之间的战略合作协议就变成了一个笑话。由于这个协议的存在，飞讯一定会穷追猛打，星辰将独自面对飞讯的愤怒。以现在的体量来说，恐怕也撑不了多久。要不是被南科吞并消磨，要不然就被飞讯打垮，无论哪个结局，都不是高钰想要的。“有没有办法在法务层面想想，找到这款协议的漏洞，停止或者废除？”人力资源部的郭竞合提了个建议。岳萱恢复了几分自信，摇头，“江盛和王振海考虑得很仔细，我们研究过协议了，写得滴水不漏。即使万胜的股权发生变化，我们仍然必须执行这份合作案，否则就要拿出天文数字的赔偿。”万胜的股权结构本来就够复杂的，他发生变动几乎是家常便饭，双方如果是诚意合作，当然不可能因为这种原因而终结，所以签了相应条款，没想到江盛把陷阱埋在了这儿。岳萱饱含歉意地握住了高钰的手，如果不是她心软和抱着一份期待，或许高钰不会那么快答应与万胜的合作。万胜被收购的消息也不可能隐瞒太久，他们就没必要被卷入这么个漩涡中。“怪不得他们那么慷慨，把《百鬼夜行》的版权价值全部注入这个项目，就是等着我们毁约的时候提高标的，狠狠宰我们一笔。”苗伟感觉到恶心，这些人真是老奸巨猾。原本撕毁协议的赔偿基数不会有多高，但加入《百鬼夜行》的版权之后，整个合作协议的价值就无形中提高了许多。万胜备注了近乎离谱的违约金，原本以为代表着对合作的诚意，没想到却包含着险恶用心。“为了把我们拖下水，真是付出了好大的代价。”高钰面色平静。。从某种角度来说，这也是江盛有魄力的表现，不惜分出《百鬼夜行》的一般衍生收益，就为了将星辰游戏拉进漩涡。也不知道南科给了他多少好处，让他心甘情愿挖坑。岳萱面带忧虑，“就算不考虑违约金，这个合作项目刚刚开始启动，项目组建立之后，按照约定不能撤回……”最大的问题程序组骨干精英全都投入到《百鬼夜行》项目中，而且个人都签署了协议，由万胜承担额外的项目薪资。在项目完成之前，他们无法离开。江盛的盘算非常明确，无论如何也要缠着星辰，现在他们两家公司之间的关系剪不断理还乱。万胜自己卖身南科一了百了，所有的烦恼都留下给星辰。得到消息之后，高钰甚至没必要再去找江盛确认，事到如今，双方只能是敌人，再无缓和的余地。面对难堪的事态，大家都陷入沉默，岳萱担忧地看着高钰——与万胜合作，是高钰力排众议独立做的决定，这会不会成为他创业路途上遭遇的第一次滑铁卢？“大家不要担心。”高钰清了清喉咙，字斟句酌开口，他坦然剖白，“在与万胜合作之前，我也想过最坏的结果，现在的局势我也料到了。”他知道，选择与不可靠的万胜合作，本身就是一次赌博和冒险。江盛这老狐狸出尔反尔已经习惯了，但高钰仍然愿意相信他一次，是因为赌上了游戏产业的未来。即使最终被认定的战友出卖，星辰仍然要战斗到底。这个局面，他也有应对。“大概几天之内，万胜肯定会开发布会宣布被收购的消息。”南科是上市公司，这种重大新闻不可能隐瞒太久，必须发布公告，万胜就是打这一个时间差。高钰目光环视众人，面容自信而坚定，“那么，我们也要做一个艰难的决定。”之前飞讯与三六大战，用了这句话之后，“我们做一个艰难的决定”迅速风靡全网，高钰毫不客气地引用了。事实上，他这个决定，要比飞讯艰难得多。“星辰游戏与万胜的合作牢不可破，唯一的办法，就只有……”他压低了声音，说出了他令人震撼的决定。在另一边，万胜公司内部也充满了紧张的气氛。明天就是发布会日期，这一次发布石破天惊，比之前的联合公报更加会震动整个行业，江盛都不免觉得手心出汗。“星辰那边现在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反应？”他总觉得有点儿不安心，悄悄问王振海。王振海摇头：“他们那边的准备工作按部就班，也没有什么动静，我们的消息封锁很严密。高钰应该不会有怀疑。”就算怀疑，也已经晚了。双方的合作木已成舟，又能有什么改变？江盛叹气：“我总担心高钰还会出什么奇招。”这个人总是充满了意外，每次好像已经把他按住了，他却偏偏就像打不死的小强一样又从另一个地方钻了出来。即使这一次用尽了信任编织了这一张网，江盛对高钰的反应仍然没有任何把握。“其实……”王振海苦笑，“到了这个时候，我们也不用太在意星辰游戏，天塌下来有高个子撑着。我们还是好好准备明天的发布会吧，南科互娱的总裁会到场，看我们表现了！”还有即将到来的挑战，并入南科系后，接下来的争斗绝不比正面竞争来得容易。他们利用星辰把自己卖了个好价钱，接下来关于星辰的困境，他们不需要在意了，完全应该抛诸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