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回到家以后,王瑞打开了电脑。这还是自打那天下午他逃学回家,在电脑上见了鬼之后,第一次开电脑。经过一系列越来越诡异的事情后,几天前的“电脑灵异事件”反而无足轻重了。“见鬼”最经不起往深里推敲,回过头来细想,当自己后面做了诡异的梦,脑海中突然流出新知识后,王瑞意识到:“见鬼”可能不是发生在电脑上,而是发生在自己的脑子里。尽管这么想,但那种恐惧感依然不可抑制地涌上来。他在电脑桌前坐了几分钟,又去把房间门敞到最大,这才敢按开电源。他爸的声音从客厅传来:“电视声音吵不吵你,要不要关小点儿?”王瑞忙说:“没事儿,不用关,不用关。我玩会儿游戏!”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假装在打游戏”。……至是单电子假……刘子琦说自己因为不知道怎么断句,去图书馆找了半天资料,一点有价值的信息都没找到。王瑞看了许久判断,“至是”中的“是”应该是动词,那前面可以不管,那“单电子假”或许是某个概念?电脑开机了。王瑞半边屁股虚坐着,戒备真有什么怪事,趁爸妈都在客厅看电视,自己赶紧逃出去。伴随硬盘的嗒嗒声,桌面在屏幕上显现出来,什么也没发生。光盘版的《大英百科全书》就放在手边,他却不敢把目光从屏幕上移开,过了许久,终于还是小心翼翼地拿出D开头的光盘,放进了光驱托盘里。D-单、D-电,无论是哪个,都应该在这张盘里。光驱已经老了,大概是因为读盗版游戏盘太多的缘故,光头性能下降得厉害。光盘进去以后嗡嗡响了半天,也没有自动运行百科全书的界面。机箱共振起来,宛若飞机起降,就在王瑞担心读不出来的时候,期待已久的界面弹了出来:搜索:单电子又是一阵光盘飞转的狂响。事实上,1999年的搜索技术其实根本不能叫“搜索”,最多算是“索引目录”。连模糊查找都没有,更别说智能断句、联想、修正错字、分拆词这些搜索引擎上的基本功能了。加之,《大英百科全书》对电子化的重视程度很低,一个基本的搜索功能弄出来一堆乱七八糟的结果。王瑞是第一次用搜索功能,看着眼前这堆杂乱无章的信息,禁不住嘀咕:“这破玩意儿,是给人用的吗?”但说归说,他还是一条条点开看。翻了十来条不知所云的结果后,“单电子宇宙假设”几个字出现在他眼前。单电子宇宙假设,由约翰?惠勒在1940年春天打给理查德?费曼的电话中提出。该理论认为,宇宙中的所有电子,以及正电子,实际上是由唯一的电子在时间中正向运动、反向运动造成的。换言之,宇宙中所有的物质均由此唯一的电子构成,构成这个宇宙的所有电子都只是这个电子的不同运动形态。王瑞集中精神反复读了几遍,确定自己确实没法读懂。宇宙中的所有电子其实只有一个?所有电子都是这个电子?一个电子怎么可能同时在整个宇宙中分身出……再读一遍:“该理论认为,宇宙中的所有的电子,以及正电子,实际上是一个唯一的电子在时间中正向运动、反向运动造成的。”宇宙中所有电子其实都是一个电子的分身?“换而言之,宇宙中所有的物质均由此唯一的电子构成,所有构成这个宇宙的电子都只是这一个电子的不同运动形态。”他想起双缝干涉、态叠加、量子态……它们有关系吗?该死,那些来自神秘脑洞的信息,自己只记得皮毛,根本不懂它真正的意义。王瑞继续硬着头皮往下读,希望之后的信息能给自己一点提示。“该假设解释了为何宇宙中所有电子都完全一模一样(因为都是唯一的一个)。费曼用数学方法证明了费米子等价于它在时空中反向运动的反粒子……”他长叹一口气。他知道自己没有看懂,而且是一点也没看懂。数学工具、相关背景知识,自己一点也没掌握。即使脑中的那个神秘信息洞开启,把一切秘密像水一样流出来,他还是没法懂。就像黄奶奶说的一样,需要专家,需要真正的专家,自己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刘子琦的爸爸就是专家,但是……他思绪飘忽起来,想起《X档案》,想起《飞碟探索》里的51区,想起《黑衣人》。这是他在书籍、电影、电视剧里接触到的“秘密机构”。另一方面,他从小听说过很多周围的秘密机构的传说,比如风洞,比如九院。这些东西离自己好像很近,但其实又很远,比如据说旁边山里就有导弹基地,但谁也没真去看过。而404厂,自己长大的地方虽然跟这些机构有一些遥远的“亲缘关系”,但毕竟只是一个民用设备厂啊。一个制造汽轮机组的电力设备厂,并不属于军工,也不属于国家机密系统。但在惠岸师父、黄奶奶相互印证的故事里,可不仅仅是这个样子。404顿时变得陌生、变得可怕起来。十二层大楼,404厂的总厂办公室,这个封闭三线世界的心脏。它控制着自己所熟悉的整个404世界的运转。也许,它所控制的,还不仅是一座深山孤厂这么简单。明天的计划,是不是太过乱来了?正胡思乱想,就听电视声音越开越大,吵得自己头痛。他正想喊“爸妈把电视声音关小点儿”,他爸却先说话了:“快出来!出事情了!出大事儿了!”王瑞连忙跑向客厅,只见《新闻联播》的主持人正满腔悲愤地说着:“北京时间5月8号凌晨,当地时间7号午夜,以美国为首的北约悍然轰炸我国驻南斯拉夫联盟共和国大使馆……“新华社记者邵云环、光明日报社记者许杏虎、朱颖同志,在北约的野蛮暴行中不幸遇难……”王瑞盯着电视机说不出话来,满脑子想着:它想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