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祁龙已经快一天滴水未进了，他被压在了砖石下面，无法动弹，口干舌燥，胃里面空空如也。他现在只有一个想法，活下去，只要活下去，即使是瘸腿也行，可是残酷的现实告诉他，他的结局只有压在这堆石头下面慢慢饿死。在祁龙看来，这是比所有死法都要可怕的死法，这是一种失去尊严的死法，一个人慢慢消耗自己身体储存的糖分、脂肪，最后是蛋白质，接着脱水休克，祁龙无法接受这种侮辱式的死法。他曾是一个万人之上的领导者，一个科学界的先锋使者，一个消灭疾病的救世主，可是竟然会面对这种结局。光线从缝隙里面投射进来，是早晨金黄色的光芒。灰尘在祁龙的眼前形成了丁达尔现象，微小的颗粒宛如星辰在银河里面飘浮。祁龙开始回想起自己过去的辉煌，他强大的科技帝国。自己的势力渗透入了整个国家的医疗系统和生物行业；从政界到商界，无数的上流社会人士向自己表达了敬意，连国防部也时不时“窃取”点自己的科研成果。因为这一切都是构筑在自己超强的业务能力和天才般的大脑之上。他的部下都曾是忠心耿耿的“奴仆”，他的妻子是装点自己门面的“花瓶”，他认识的女人是自己权力的“战利品”。现在“奴仆”叛变了，“花瓶”在“奴仆”的怀里，自己成了一个残疾人。命运之神是那么变幻莫测，先将一个人捧得如此之高，然后无情地让其坠入深渊。这个时候，一阵脚步声打破了原先的沉寂。“A小队已经在预定地点集合，完毕。”“收到。”祁龙听到了废墟外面无线电对讲机的声音。“好了，现在我来简单汇报一下情况——”“喂！！救救我！救救我！！”救命稻草出现了，祁龙使出全身力气大声喊叫。“有声音，有人在叫，乔治，你听到了没？”“对！是我在叫！在这里。”祁龙用手疯狂敲打着压在自己上面的呼吸机外壳，发出了“砰砰”声。“我也听到了，好像在这个下面。”“在这里！！！”光线被黑影挡住了，祁龙看到了一只蓝色的眼睛。“有人吗？”“在这里！在这里！”祁龙又开始敲了敲呼吸机。“这里有个人。”“别管他了。”刚才第一次出现的声音说道。“快救救我！！”“别管他了，杰克。”“浑蛋！快救我出去！！”“我来和他说。”一阵脚步声。“你知道你上面压了多少东西吗？”声音里面满是嘲讽，“我们没有工夫，也没有能力把你救出来。”“我是祁龙，泛美生物遗传技术公司的老板，全世界都认识我，我认识……”“等下，你说你是谁？”“我是祁龙，泛美生物遗传技术公司的老板。”“你怎么会在这里？”“说来话长，你们把我救出来，我和你们好好说。”外面一阵沉默。“他说他是祁龙？”“真的假的？”“我们真是交了狗屎运了。”“说不定是个骗子。”“不可能，骗子绝对想不出来的。”祁龙在里面听着外面的对话，有些不耐烦了。“喂，你们快点救我出去啊！”“那些会飞的怪物都是你造的？”声音没有了刚才的轻佻，而是庄重了很多。“我只是把细胞做出来了，但是这个成体不知道是谁搞出来的。”“你知道怎么对付这些怪物吗？”“怎么对付？你们是军队的？”“我们是……海军陆战队的。”“你们可终于来了，快把我救出去吧，我已经一天没吃饭了。”“你有什么办法能解决那些怪物吗？”“当然，不过你们得先把我救出去。”祁龙飞快地回答。“他和祁龙长得完全不像啊。”“长相差得太远了吧，还是个瘸子。”“果然是个骗子。”“早知道不救他了，费了我们好大的力气。”祁龙被一群全副武装，只露出眼睛的军人围着。“我之所以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原因很复杂，我来和你们说。”祁龙坐在了地上，他的全身只有一些擦伤，幸亏倒下的呼吸机挡住了压下来的建筑结构，要不然现在的祁龙已经成了一张饼了，还是抠不下来的那种。“三天前……”祁龙说。“我们现在不想听，你告诉我们怎么解决这些怪物。”祁龙挠了挠头，他其实根本不知道怎么解决。“这个怪物的细胞是在我的地下实验室里被制造的，如果到我的地下实验室我想就能找出方法了。”“你说什么？你的意思是不知道？”一个壮硕的军人用枪指着他。“喂，你别用枪指着我好吗？”“威廉，你冷静下。”一个长官模样的军人用手移开了壮硕军人的枪管。“祁龙先生，你可能不清楚现在的状况，整个旧金山已经不存在了，我们是零散在西海岸的为数不多的单位，现在我们无法联系上友军，外面的情况也不大清楚，所以说状况非常糟糕。”领导者蹲下身子，把枪托抵在地上，“我们的营级单位建制被这些怪物打乱了，现在散落的士兵正在用短波无线电进行通讯，能集合到多少人算多少人。”祁龙数了数，现在身边一共5个人。“你们现在打算怎么办？”“解铃还须系铃人，我们还得靠你来想办法。”“等等，你们刚才怎么知道怪物是我设计的？这可是国防部的绝密计划。”五个军人各自互相看了看。“是亨德森上校说的。”“亨德森？他在哪里？”“不知道。”“不知道？”“祁龙先生，我们现在就知道这些。”“真是莫名其妙。”祁龙想了一想，“想要解决这些怪物没有那么容易。”“我们已经领教了，现在第一旅大概就剩下我们几个人了，其他人都被解决了。”祁龙看了看周围五个人身上的轻武器。“你们就用这些步枪对付它们？”“步枪？我们坦克的炮管都被它们折弯了！”“十辆坦克都不是一个怪物的对手，常规武器根本对付不了。”“那你的意思是核武器？”“核武器说不定能行，但是原子弹在哪里呢？你们又联络不了。”“那你说这些风凉话干什么？”祁龙斜扭着头轻蔑地看着那个对自己说话口气一直不大好的士兵。“好了好了。”军人长官打了圆场，“祁龙先生，现在大家都不好过，部队联络不上，城市都已经成了一片废墟，这些怪物也不知道到底从哪里来的。”“有可能是国防部造的，说不定他们搞实验的时候不小心把怪物放了——”祁龙停顿了下，“不对呀，我三天前才把细胞和组织给亨德森，三天就能造出来？”“祁龙先生，现在纠结这些问题已经没有意义了，你刚才说到你的实验室里可能会找到一些方法？”祁龙想了一会儿说：“我觉得可以试试那个办法。不过在这之前有两个问题，第一我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第二旧金山离洛杉矶还挺远的，你们打算怎么过去？”“汉克，先给祁龙先生点食物。”一个矮小子从背包里面拿出了一袋食物，里面有便利店的汉堡和矿泉水，祁龙一把拿了过来，狼吞虎咽地吃起来。“现在整个城市都没人了，餐厅里面到处都是食物。”祁龙专心致志地吃着汉堡，人生第一次觉得这些垃圾食品是那么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