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你和另一个人的意识发生了互换？”祁龙和五个士兵挤在一辆老式的SUV里，车子正行驶在通向洛杉矶的普通公路上。“是的，我的意识是祁龙，身体却属于另外一个人。”“这怎么可能？”五个士兵都被祁龙的遭遇吸引住了，驾驶汽车的士兵时不时回过头来。“具体的记忆互换原理我一言两语很难说清楚，不过我可以把经历告诉你们。”祁龙开始向这五个人娓娓道来自己的经历，他讲完的时候SUV开了大概20千米。“这么离奇的事情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说来你是从人生巅峰跌到了低谷咯？”说话的是五个人里面军衔最大的，名叫乔治。“我的人生被他彻底给毁了。”“他是个怎么样的人？长什么样？”那个叫威廉的军人插嘴道。“威廉，你刚才没听懂吗？两个人的意识互换了啊，他现在就是另一个人的模样。”威廉想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傻傻地挠了挠头。“偷梁换柱，这一招可够狠的。”乔治问道，“那另一个叫作什么铃木的人呢？他在哪里？”“不知道，可能已经被杀死了。”“很有可能。”好几个人同时点了点头。“说不定还活着。”威廉总是喜欢唱反调。“还活着？不可能！没死我也得弄死他。”祁龙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不，铃木还不能死。”“为什么？”除了威廉以外的其他人异口同声道。“他如果死了那我就永远变不回原来的样子了。”“你的意思是你要找到他？”“是的，我不但得找到他，然后还得用交互仪把意识再换回来。”祁龙自言自语道。“这是个不错的想法。”那个名叫汉克的矮小子重重地点了点头。“一切都得取决于铃木是死是活了。”祁龙现在竟然开始担心起铃木的死活了，可是世界这么大从哪里找呢？SUV慢吞吞地在沥青马路上朝前开，这是刚才在旧金山市区里面好不容易找到的一辆非电力驱动的车，不知道为什么所有电力驱动的车辆都无法启动。旧金山市里面可以零星见到几个活人，大都躲在了房间里面或者隐蔽处，马路上见到行走的人的机会更是寥寥。祁龙和这五个军人上了车后的目标很明确，直奔位于洛杉矶的泛美生物遗传技术公司总部。“我看找到那个人的可能性不大。”叫杰克的瘦高个儿摇了摇头看着祁龙。“只要我没见到铃木的尸体，就说明他还在。”祁龙想起了铃木之前对他说过的一句话，他说美由纪给他做了午饭，所以铃木现在最有可能是在森林别墅里。到达洛杉矶时太阳已经过了最高点，城市里面有零零散散的人出来活动。人们的眼睛里面唯有木讷，SUV驶过他们身边时他们只是瞟了一眼，然后继续漫无目的地行走。满街的尸体散发着腐臭，食腐飞虫在空中盘旋飞舞，老鼠在街道上窜来窜去。车子在高耸的泛美生物遗传技术公司的总部大楼门口停了下来，地上满是一具具穿着西装和制服的尸体，装饰性的雕像残缺不全地耸立在门外，玻璃碎片满地都是。这里是祁龙的骄傲，曾经的骄傲。过去他走进这个摩天大楼就是走进了他的独立王国，他拥有着绝对的权威，可以随意发号施令，支配每一个员工的未来。作为整个洛杉矶最高的建筑，他建立的生物技术帝国和这个建筑一样俯视群雄，现在这幢大厦仿佛失去了灵魂，外墙破损不堪、满目凋零，公司的标志性图案七歪八扭、残缺不全，眼前的一切就和他残缺的身体一样，昨日不再。祁龙坐在车子里，脑中浮现出了过去自己挥斥方遒、一呼百应的神气模样，他越加憎恨起铃木来。祁龙要找到他，同时又不希望他死，这样的矛盾心理从刚才一直延续到了现在。五个军人都已经下车了，在等待着他，可是祁龙现在一点也不想去自己的地下实验室，他想马上动身去森林别墅，他觉得铃木一定躲在那里。“祁龙先生？走吧。”五个人端着枪，一字排开看着车里的祁龙。“不行，我必须找到铃木！”“这个问题刚才都说了多少遍了？你去哪里找？”乔治说道。“在森林别墅里，他就在里面！”祁龙大声说，“找到了他我还得去趟旧金山，得把意识转换的原理手稿带上，然后带着铃木再回到这里，把记忆转换回来。”“祁龙，你要知道，我们的车子能顺利开到这里就已经是万幸了。按照你所说的计划，你很有可能在任意一个旅途上被怪物杀死。”乔治抱着枪，语气沉着而冷静。“说得没错，还是先想办法找到解决怪物的方法，以后你有的是时间去找那个什么铃木。”“是啊，我们没人愿意陪你去，而且你这个样子能开得了车吗？”祁龙把拐杖扔到了一边。“我就用左脚开车！”“就算开车找到了那个人，你单枪匹马能把那个人给带回来？”祁龙不甘心地看着自己残疾的身体，难道就这么让时间一点点地流逝下去？铃木会不会带着美由纪远走高飞呢？还是两个人老老实实地待在别墅里？别墅里面囤积着足够的必需品，不远处的农场提供着食物，他们可以过着自给自足的生活，一起吃饭、散步、说话、睡觉，睡觉？有冲击力的画面又一次出现了，祁龙感到自己的妒火在燃烧。“我把东西做出来了之后，你们必须陪我找到铃木，否则我今天不去实验室。”“谁知道你做得出做不出呢？”威廉头一个发言。“威廉，你消停点。”乔治埋怨了句，“祁龙先生，我同意你说的，只要你能制造出来解决怪物的药，我们就带你找那个人。”乔治走向SUV打开着的侧门，把拐杖捡了起来，递还给了铃木。“你们五个人都得跟着我去找。”祁龙大声说道，以便让五个人都听见。“凭什么？”“真是自说自话，你什么都没做就狮子大开口。”除了乔治和汉克其他三个人都开始流露出不满情绪，乔治回头用手势让大家安静。“没问题，但是如果你骗我们的话后果你自己负责。”祁龙用拐杖撑起自己。“还不知道是谁骗谁呢？”就这样，六个人走进了底楼的大门。“一共多少层啊？”“10层。”“10层？地下室修了10层？”“感觉我们是在通往地狱的路上。”漆黑的安全通道里被夜视灯照出轮廓，6个人在通往地下的回旋通道里朝下走，祁龙拐杖的敲击声尤其响亮。“连电都没有，我看是不大妙。”威廉嘀咕道。祁龙不慌不忙地扶着扶梯下楼，有光从下面漏了出来。“当初造这个实验室的时候我把各种情况都考虑过了，就算遇到原子弹也毫发不损。”到了地下10层，威廉和杰克把露出了点光亮的双开门拉开，耀眼的光一下子照亮了回旋通道。“跟我来。”祁龙头一个走了出去，因为这是他的“地盘”。走过长长的通道，拐过了几个弯后，出现了一个类似地铁站台的大厅，视野一下子变得宽广起来。紧贴大厅的右侧，一条由圆形玻璃外壳包裹住的通道贯穿前后，每隔一定的间距设置了一个自动双开门，透过薄薄的玻璃看得见里面的轨道，在圆柱形玻璃外壳的上侧赫然印有泛美生物遗传技术公司的商标。祁龙拄着拐杖走到玻璃外壳边，把手五指张开贴在了玻璃外壳上。“身份确认，铃木透夫。”大厅里面出现一个低沉的女声，“列车启动。”话音刚落，隧道的一侧出现了一丝光亮，光线越来越强，照亮了管道内的轨道，很快一辆子弹头型连体列车缓缓停在了祁龙面前。三声电子鸣叫声响起，玻璃外壳的自动双开门打开，列车内部在车厢内的日光灯照射下显得一览无遗。五个士兵一动不动地看着这趟列车。“祁龙，你说的实验室呢？”威廉的大嗓门在列车大厅里面显得非常洪亮。“列车会带我们去。”祁龙扶着打开着的列车门，看着他们。“快上车啊！”五个人里乔治慢吞吞地先动身，另外三个也紧随其后，就剩下威廉还站在原地不动。“乔治，我不相信这个瘸子。”威廉用枪指着祁龙。“威廉，说好大家一起行动的。”汉克用自己稳重的声音埋怨道。“你说什么？”威廉把枪口指向了汉克。“好了！威廉！如果你不愿意下去那你就在这里待着。”“乔治，别一直用这种口气和我说话。”祁龙看着乔治和威廉的对峙，感觉有些可笑，他悄悄地对汉克说：“你们军队里面的下级就这么和上级说话吗？”“祁龙先生，你以后就会知道的。”汉克也悄悄地在祁龙耳边耳语回应。“那就这样，威廉留在这里，等我们回来；祁龙先生，我们走吧。”“这样对大家都好。”祁龙拄着拐杖，朝车厢内部走去。五个人都躺上座椅扣好了扣带后列车开始启动了，那个让祁龙讨厌的威廉飞速地朝后移动。“注意，列车开始下降。”话音刚落，祁龙感觉瞬间被抛向了上空，自己和椅背的接触感消失了，整个人就像悬浮在了空中，完全就是乘坐过山车垂直向下俯冲的感觉。“我说，现在这个情况正常吗？我感觉我都快飘起来了。”乔治的声音有些颤抖。“完全正常，我们很快就到了。”悬浮的感觉越来越小，和椅背接触的感觉渐渐回来了，等到列车再一次减速停止时，祁龙已经把扣带给解开了。“好了，各位，地下实验室到了。”四个士兵还沉浸在刚刚过山车般的体验中，祁龙赶紧把车门打开，因为他看见了车外熟悉的人了。“喂，海波斯！海波斯！”祁龙不等车门打开就大声对着不远处一个高大的身影喊着。“海波斯！是我！”泛美生物遗传技术公司地下车站的天花板简直有七层楼那么高，四周墙壁漆成了金属黑色，离开水泥站台区域后地板变成了钢板，脚踩在上面发出“咣咣咣”的声音。“铃木？”祁龙一瘸一拐地快速走向那个熟悉的身影。“铃木？你怎么来了？”一个身材魁梧、穿着警服的南美混血男子站在了祁龙面前。“海波斯，我是祁龙，我是你老板，我知道这一切很疯狂，不过我得告诉你，我是祁龙，你的老板，铃木那个浑蛋他……”“铃木，你在胡说些什么，老板就在里面啊。”“你说什么？”祁龙抓住海波斯的肩膀，把他的肩章都捏皱了，“那个浑球就在里面，太好了，抓了个正着——喂！乔治，汉克，还有你们两个，快来，我找到那个浑蛋了！”“铃木，你疯了吗？”海波斯黝黑的脸上满是问号。“我没疯，我告诉你吧，铃木那个浑蛋把我和他的记忆给换了，所以现在我是祁龙，他是铃木……”“铃木，你在胡说些什么啊，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海波斯摇着头说道，“你知道吗？老板现在处于昏迷状态，急需救治，但是我们这里没有医生，也许你能想想办法。”“你说什么？昏迷？”祁龙有些懵，这个时候另外四个人已经走了过来。“祁龙先生，你刚才在说什么？”“他不是祁龙，他的名字叫铃木。”海波斯纠正乔治。“他的记忆被换了。”汉克说道。“好了好了，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我们走，让我去看看他的情况。”祁龙一个人朝着路的尽头处的白色小门匆匆忙忙地赶去，身后是面面相觑的五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