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修理厂有奇怪的东西在干扰她的生物能

卓深影已经在朴不见的变形车里待了一整天。这车现在使用的是玛莎拉蒂的外形，虽有些夸张，但因为被朴不见用变形车的塑形装置刮花做旧过，所以看上去像是从垃圾堆里淘来的幸存物，在街头晃了一天，并没有多少人真正注意过它。按照原来的计划，卓深影要找当年那十二个做假证的证人和五个办案的保安部侦探报仇，朴不见是给她做向导的。然而两人都没有想到，他们找到这些人的住处时，才发现当年的仇人都已经死得差不多了，现在只剩下最后一个还没有确认生死。“怎么会这样？”从上一个家里出来，刚在车里坐定后，卓深影就忍不住问道。“是有些奇怪。”朴不见还是很冷静，脸上完全看不出对这件事情的态度，唯有涂在唇上的变色唇膏在前窗透进的阳光下闪闪发亮。“十六个人都在我妈被害后的三个月里死掉了，都是死于交通事故，肇事者还都逃逸了，现场也没有留下目击者。巧合也不至于巧合到这种程度。”“也许是报应。就像地球人常说的，出来混是要还的。”朴不见的嘴角上露出一丝浅浅的笑意。“你也相信因果报应这种荒谬的事情？”“我不是地球人。”朴不见摊了摊手。“如果我没猜错，郑有生肯定也死掉了。”卓深影咬了咬嘴唇，说道。“我们去看一下吧。不管怎么说，郑有生是探长，这个案子是他负责的，小喽啰可以死，大头目则未必。”说话间，朴不见已将变形车发动了起来。“但愿。”卓深影点了点头，心里却早已不抱希望。果然，两人找到郑有生家时，情况跟前几家如出一辙，在卓霓裳离世八十三天后，郑有生出了车祸，不过，也有跟前面十六个人不同的地方，就是事故现场没有找到他的尸体。“怎么会连尸体都没有找到？”朴不见轻轻晃了晃手里那张百元面值的费切币，慢条斯理地问道。郑有生的遗孀躺在一堆乱糟糟的杂物中间，努力抬了抬头，看了一眼那张费切币，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虽然她丈夫生前是保安部的探长，在蓬莱洲也算是中上阶层，但这个地方就是如此现实，她老头子一死，老太婆就顺利地跌入了底层，因为之前嫁了个好丈夫，所以什么生存技能都没学会。人到中年，只好在回收厂做起了最低级的分拣工，分拣的都是有毒的化学品，如今五十不到，已是一身毛病。刚才进门时，朴不见向老太婆声称，自己和卓深影是兄妹，他们的父亲跟郑有生是老朋友，这次是受父亲所托，来看望世伯的。那老太婆显出了底层人士特有的嗅觉，谈话开始后，两人无论怎样旁敲侧击，她都是嗯嗯啊啊，顾左右而言他。直到朴不见掏出那张百元大钞，老太婆才一下子来了精神。“不知道，也许是被那个肇事的杀胚毁尸灭迹了。”老太婆咳嗽了两声，喉咙里发出轰隆轰隆的痰声。“不应该啊，不是在高速公路上出的事吗？而且车都钻到卡车底下了，尸体肯定都卡死了，肇事的司机急着逃跑，哪儿来得及弄走尸体。”“那你的意思是……他还活着？”老太婆瞪大眼睛看着朴不见，“不可能，就算他想逃开我，也不可能不管他那个小情人，更不可能连工作都不要。”“小情人？”朴不见心里一动。“最初我也怀疑他是诈死，特地跑去跟踪了那个小情人一个星期。”老太婆说起此事，咬牙切齿。“你说的小情人是谁？”朴不见追问道。“我瞎说的。”老太婆眼里闪过一丝狡黠，脑袋顺势靠回到枕头上。朴不见心领神会，又往手里加了一张百元大钞：“您再想想看。”“以前‘天空的面具’夜总会一个跳**的小太妹，老不死用黑社会给的钱，替那小太妹赎了身，小太妹就跟了他。”老太婆说话时，眼睛一直在盯着朴不见手里的钱。“她现在在哪里？”朴不见又问。“不知道。老头子死后，小太妹又回去跳**了。十八年了，她现在应该人老珠黄。还能怎样？要么死了，要么就是在等死。”老太婆显得有些伤感。“她叫什么名字？”“忻飞飞，好像是这个名字。”朴不见点了点头，把钱交到老太婆手里，起身向门外走去，卓深影跟在了他身后。出门后没走几步，卓深影就听见朴不见在压低嗓子跟她说话：“别回头，继续往前。”“怎么啦？”卓深影轻声问。“后面有人在跟踪，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刚才在对面二楼监视老太婆的人。”朴不见说。“有人在监视老太婆？”“嗯，刚才跟老太婆说话时，对面老有反光，应该是有人在用望远镜偷窥。”“我怎么没发现？”卓深影看了朴不见一眼。“因为你不是我。”朴不见语气平淡，却透出了一丝骄傲。不久，两个人走到了最近的一个街口，朴不见一把拉起白雨的胳膊闪身躲到街角后面。一分钟后，一个戴眼镜穿着破汗衫的谢顶老头跑了过来，刚探出头，想往拐角后张望，就被朴不见一把拽了过来，他用胳膊肘顶住老头的嗓子眼，将对方按在了墙上。“为什么跟踪我们？”朴不见冷冷地问。“什么跟踪你们，走路都不可以啊？”老头嘴上在反驳，脸上却露出不知所措的神情。朴不见用膝盖猛地撞了一下老头的下身，老头的身体缩成虾米，眼角疼出了眼泪。“现在是警告，不好好回答的话，我还有更多让人说实话的办法。”即使在威胁别人时，朴不见的语气还是懒洋洋的。老头喘了几口气，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眼睛一闭，脸上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笑容。朴不见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就像他老妈说的，他有一种可怕的直觉。因为这没来由的直觉，老头的笑容还没完全展开，朴不见就一把拉起卓深影附身的白雨，闪出了好几步远。卓深影还在纳闷，老头已经像颗炸弹，“轰”的一声爆炸了，老头的身体刚才依靠着的那面墙壁此刻已经坍塌。朴不见没有再说话，拉着卓深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现场。“什么人？”卓深影问。“从寻死的方式看，应该跟上次暗算你的人一样，都是财神的人。”朴不见说。“财神的人怎么会知道我们要去找郑有生的遗孀？还提前在对面的二楼做好了布置，来监视我们？”卓深影问。“问得好，所以他监视的不是我们，而是那个老太婆。”朴不见显得胸有成竹。“那么，这件事情跟财神也有关系咯？”卓深影问。朴不见点了点头：“应该有很大的关系，那些死掉的证人和侦探很可能都是财神派人杀的。”“财神为什么要杀他们？”卓深影问。“不知道。”朴不见摇了摇头，“不过，他们的人一直在监视那个老太婆，这说明郑有生真的可能还没有死。”“就算郑有生还没有死，我们要怎样才能找到他？”卓深影又问。“我回去查一下忻飞飞的资料，然后再决定从哪里着手。”“那现在干什么？”卓深影将白雨的胳膊，从朴不见的手里挣脱出来，轻轻地揉了揉。“先回你那里，看看那个叫波夜空的傻小子，是不是又去找你了。我有种感觉，傻人有傻福，说不定他真的已经找到了破解新唐城之谜的钥匙。”“真是搞不明白，那家伙为什么就盯上我了？”卓深影摇了摇头。“就像地球人常说的那句老话，天生丽质难自弃嘛。”这时两人走到了车旁，打开车门，朴不见不怀好意地看了卓深影一眼，“不过，要不是他盯上了你，我们大概就没法像现在这样摆布他了，花痴也有花痴的好处。”卓深影瞪了朴不见一眼，没再搭理他。两人回到废墟，波夜空果然已经在公寓里等着他们了。“去哪儿了？都等一下午了。”波夜空使劲**鼻子，脑袋在卓深影和朴不见之间来回转个不停。卓深影没搭理他，自顾自从白雨身上离开，让她躺到**，然后为她盖上了毛巾毯。“去办一件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的事。”朴不见笑着坐到沙发上，声音还是有气无力，一边说话，一边还拿出背包里小化妆盒，给自己补起妆来。“是什么事？”波夜空将脑袋转向朴不见，紧张地问道，“你说的第三个人是我吗？”“真聪明，这意思都能听懂。”朴不见慢条斯理地给自己补了点口红。“你确定，你不是直的？”波夜空又问了一句。话还没说完，脑袋上就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是卓深影拿着刚从白雨脚上脱下的凉鞋，敲了他一下。朴不见在一边叹了口气：“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幼稚啊？！”波夜空捂着脑袋，一会儿看看卓深影，一会儿看看朴不见，气急败坏地张了好几次嘴，想找说辞好像又没找到，眼珠子转了转，才终于脱口而出：“要是不幼稚，这么没油水的事，我还会屁颠屁颠地跟着你们干啊？”“这个倒是实话。”朴不见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转头调侃地看了卓深影一眼，“我跟你说过吧？要不是他够花痴，我们还真的指挥不动他。”波夜空一点儿也不觉得这是讽刺，还来了劲，对着卓深影说：“我这人是花痴，但这能怪我吗？你长成这个样子，就没有责任吗？不要以为我会一直这么迷你，师父说了，我这人最大的特点就是没有常性，说不定明天……”“闭嘴！”卓深影举起凉鞋，又吼了一声。波夜空看了一眼凉鞋，用手捂住嘴，乖乖地不说话了。“说吧，什么事？”卓深影把白雨的凉鞋放回到床边。“我找到新唐城是个蝴蝶效应矩阵的第二个证据了，要能找到第三个，就能证明我建立的数学模型是成立的。”波夜空说。“第二个证据是什么？”朴不见问。“河原细美家枯山水里的假山。”波夜空说着，连忙把河原细美告诉自己的事，跟两人说了一下，还说了去现场勘察的情况，然后拿出手机，给两人看了刻在假山石背面的符号。“好吧，我们现在去找第三个证据。”朴不见忽然点了点头说。“什么证据？”波夜空问。“我们的四天王星。”朴不见说。“四天王星是什么东西？你能不能说得通俗一点？”波夜空道。“就是你们地球人三十年前发现的G3行星。”朴不见说。“不是说那是离地球最近、最适合人类移民的类地行星吗？看来是空欢喜一场了，原来已经被你们占了。”波夜空说道。“没有地球人的时候，我们就已经在那儿了。很多年来，要不是我们出手帮忙，地球都不知道毁灭过多少次了。”朴不见道。“是吗？你们有这么厉害吗？好吧，看在你们这么照顾我们的分儿上，把你们的坐标给我分享一下，我看能不能在新唐城找到跟你们对应的蝴蝶效应点。”波夜空说道。“A505，C332，F677，H811，L113。”朴不见道。“好嘞，现在我就用地球上最强的波夜空牌人脑给你计算一下哈。”刚说完这句话，波夜空的脑袋忽然没来由地歪到了一边，闭着眼睛，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如果不是看到他还站着，卓深影和朴不见还以为波夜空已经睡着了。两人心里嘀咕，但还是觉得，这可能是波夜空做心算时特有的搞怪动作，所以都没有搭理他。朴不见继续补着妆，卓深影则坐在白雨身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发呆。直到朴不见连假睫毛都梳理整齐了，波夜空还是保持着一动不动的站姿。朴不见这才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劲，看了卓深影一眼，发现卓深影也在看他。两人不约而同地站起身，走到波夜空身前，卓深影推了他一把。一推之下，波夜空哧溜一下倒向了地面，脑袋撞在水泥地上，发出了“砰”的一声脆响。即使如此，波夜空的眼睛还是紧闭着，要不是看他呼吸匀称，面色红润，两人都以为他是昏死过去了。“这家伙真够奇葩的，这样都能睡着？”在用手指探了探波夜空的鼻息后，朴不见“啧啧”地摇了摇头。“敢当我们不存在？”看着波夜空这副睡得死去活来的样子，鼻翼还挑衅似的一张一翕，卓深影气不打一处来，又是抓头发又是揪耳朵又是敲脑袋的，最后还将生物能凝聚成一点，一拳打在了波夜空的鼻子上，将他的鼻梁都打歪了，这家伙却还是没有一点反应。卓深影不由得狂怒，卷起波夜空上上下下地甩过来摔过去，直到波夜空脑袋肿得像猪头，身上没有一块好肉时，他还是在酣睡不止。这一下卓深影终于确认，波夜空不是在装胡样，而是真的醒不过来了。无奈之下，卓深影只好浪费一部分自己的生物能，填充到波夜空满是伤痕的身体里，帮他修补分子结构，进行疗伤。刚才这整个过程发生时，朴不见既不帮忙也不劝阻，只在一边笑眯眯地干看，直到卓深影徒劳地忙过一遍后，才忽然开口道：“要不我们先把他送回去，看看认识他的人怎么说。”卓深影想了想，知道也没别的办法，就点了点头。两人架着波夜空上了朴不见的变形车。路上，朴不见告诉卓深影，波夜空住的地方是一家什么都修的修理厂，厂子原来是个庙，他一直挂在嘴上的师父以前是个和尚。车到修理厂门口时，卓深影才想起来，刚才出来得急，她都忘了依附到白雨身上。她本想直接跃迁到波夜空身上的，却没有成功。她心里不由得丧气，暗叹这叫波夜空的家伙可能真的是她的克星。不过，幸亏此刻是夜里，周围没有路灯，黑暗中，她的能量身应该不太容易被看见。看到朴不见背着波夜空下了车，卓深影连忙藏到了朴不见的身后，夹在了波夜空和朴不见身体间的缝隙里。然而才没走几步，她就觉得不对劲，修理厂方向好像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在干扰她的生物能，那东西没有实体，也不存在真实的作用力或反作用力，就像一种虚无，却非常强大，竟让她无法将自己的生物能凝聚起来。就在这时，前面敞开的门厅里，有个人影从里面跑到了门口，在往卓深影所在的方向张望，好像看得见她似的。卓深影吓了一跳，连忙闪身躲回了车里。朴不见不解地回头看了她一眼。卓深影只好做了个手势，示意朴不见自己过去。朴不见点点头，将波夜空架在肩上，继续往门厅的方向走去。快到门厅时，朴不见终于看清，一直站在门厅看着他的人，是个穿着打扮做作到让人不能忍的年轻女子。年轻女子虽在朝他的方向看，却显然没在看他和波夜空，而是在盯着他身后，一边看，一边喃喃自语：“奇怪，怎么老觉得车那边好像还有个人似的？”这声音朴不见听着耳熟，然后马上想起，正是那天打电话来请求换轮胎时，那个说话嗲声嗲气的客服。朴不见没有回答那女子的问题，而是指了指波夜空：“他是你们这儿的吧？”“应该是。”井下光满不在乎地朝门厅的地上努了努嘴，“随便找个地方把他扔那儿就行。”“他这是怎么啦？”进了门厅后，朴不见继续试探。“这不很明显吗？睡着了呀！”井下光撇了撇嘴道。“睡着的话，能睡得这么死吗？”朴不见皱了皱眉头，忍不住又问。“别人肯定做不到，他可以。”那女子都没正眼瞧朴不见和波夜空，还在盯着车的方向看个不停。“那他什么时候能醒？”朴不见终于把波夜空架到了沙发上。“这可不好说，也许下一秒，也许十天半个月。”井下光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慢慢转回头来。“怎么会这样？”朴不见把波夜空放平在沙发上后，再次转头看向井下光。“怪胎呗。”井下光此时终于第一次看清了朴不见的脸，忽然两眼放光，看了半天，才怅惘地叹了口气，“呵，一个男人怎么能长成这个样子？让人不我见犹怜都不行。”朴不见不由得一愣，这是第一回有人当着他的面，口无遮拦地说他好看，用的还是这么花痴的口吻。他心里叹气：难道从这个修理厂出来的人，无论男女都这么花痴吗？“哎呀，你不要有顾虑，谁说男人就不能美得像朵花？十个直男九个坏，你这样的花样美男才是臭男人们进化的方向。可惜我太穷，要不就包养你了。”井下光一边说，一边手舞足蹈。虽然眼前的女孩每句话都像胡言乱语，但不知为何，这姿态和语气都装腔作势之极的女孩，却有一种卓尔不群的率真，特别是在近距离接触时，不仅不让人觉得讨厌，甚至让人感觉亲切。“对了，你是哪儿的，怎么会跟这蠢货混到一起去的？”井下光回头指了指波夜空。“朴不见，费切拉马保险公司新唐城分部的调查员。你呢？”朴不见问。“井下光，阿空的室友，叫我阿光就行。对了，干吗在保险公司混？你这型的小鲜肉不混娱乐圈可惜了，要不跟我混吧，我们搞一个‘见不得光’组合，一起杀向旧大陆。”井下光一副自来熟的样子，一边说着，一边还伸手拍了拍朴不见的肩。“好啊。”朴不见笑了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回答。本章回顾：卓深影在朴不见的引领下，开始调查卓霓裳的冤案，发现当年此案的证人和办案人员，都已离奇死亡，只有主管此案的探长郑有生生死不明。案子的线索断了，卓深影回到住处，发现波夜空正在等她，说他的数学模型取得了进展。刚说完此话，波夜空就嗜睡症发作，一睡不醒。朴不见和卓深影只好把他送回修理厂。朴不见在修理厂的前台，认识了井下光。小贴士：四天王星：宇宙中离地球最近的类地行星，该星球的人类外形上跟人类很像，但进化程度比人类高，平均寿命在一千岁左右，拥有两项特异功能：一是顺风耳，可以听到十公里内的任何声音；二是读物术，一样东西只要被他们接触过，物品上残留的信息就会被读取出来。四天王星人的风俗是不管男女，都很注重仪表，喜欢梳妆打扮。受所属星际联盟帝释会的指派，他们一直在负责监控地球上的科技发展。所以地球上有很多四天王星的情报人员，朴不见正是其中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