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修女对准太阳穴扣下了扳机

坐在赌桌边，朴不见有些兴奋，至尊赌会就要开始了，他终于要见到这次航程中最神秘的四位乘客中的另外三位了。过去的三天，随着至尊赌会临近，所有人待在赌场里的时间都在变长。赌局也日趋惨烈，船上六十多个亿万级的富豪里，有五十一人在还没有排出名次前，就把一半家产都输光了，其中有个来自西班牙的足球俱乐部老板还因为心脏病发，死在了船上。每天一到傍晚，朴不见也会带着他的三位女伴来到赌场，一直在那里泡到深夜。因为有悬浮式摄像头和手腕上的便携式全息电脑帮忙，朴不见始终留在了竞争者的行列中，第一天，他的排名上升到了第十二位；第二天，又递进了五个位次；到最后一天，他让自己正好挤到了第三名。在这个过程中，朴不见有输有赢，但算总账时赢多输少。在别人眼里，他给人的印象只是走了狗屎运，并未显出丝毫过人之处。大家都把注意力放在了第一和第二名的竞争中，心算大师爱丽丝和黑寡妇代理的泰坦号赌神，不断你追我赶，在每个夜晚交替领先。与这两位相比，朴不见扮演的林拿督简直差了不止一个档次。因为要举行至尊赌会，赌场今天白天没有营业，到了晚上，才打开了紧闭着的门。里面的大部分赌台已被撤除，一千多平方米的场地里只放着一张长约二十米的椭圆形长条桌，以及围在桌边的两排椅子。落选的赌客们都被安排到了隔层的包厢里，成了本次赌会的观众。八点不到，朴不见就带着三位女伴进了赌场。长条桌被分割成六个区域，林拿督的名牌被排在了左手第二组座位上。围着长条桌的两圈椅子，第一圈有二十四张，第二圈有三十张，也就是说，每个参加至尊赌会的人，除了本人，还可以带八个随员入场。朴不见特意在赌会开始前一小时就到了现场，想先观察一下环境，另外也想看一下其他人入场时的情况，除了那三位神秘的顶层客人，他也特别想知道黑寡妇是不是会和泰坦号赌神同时出现。赌会开始前半小时，被安排在隔层包厢里的观众们陆陆续续到了现场，朴不见看了一下，都是熟面孔，他已调查过这些人，应该都没有问题。离赌会开始还有十五分钟的时候，爱丽丝也在父母陪同下进了场。她的位子紧挨着朴不见，是左手的第一组座位。朴不见没有想到，入座前爱丽丝会走到他身边，还伸出了手，自我介绍道：“爱丽丝。”朴不见愣了一下，然后才意识到，爱丽丝是要跟他握手，连忙把自己的手伸了过去。“知道。”朴不见一边和爱丽丝握手，一边点头道，“我是……”“我也知道。”没等朴不见说出拿督的名字，爱丽丝已经打断了他，“其实那天早上，我在餐厅第一眼看见你，就知道你很强。”“是吗？”朴不见笑了笑，站起身，拉开紧挨在身边的椅子，让爱丽丝坐下，“为什么？”“一般人都以为我的心算能力很强。”爱丽丝大大方方地坐了下来，“但如果观察力不行，心算其实没一点儿用的，你只有把所有的变量都观察到了，计算结果才会准确。”“有道理。”朴不见点了点头。“那天，我首先注意到了你身体肌肉的分布，虽不突出，但很匀称，尤其是你用餐时做的每个动作，看似平淡无奇，但在拿捏餐具时，你的手很稳，刹那间的启动速度快得惊人。你懂的，速度和肌肉的力量其实是一回事。还有你的眼神看似漫无目的，但实际上只会在该停留的地方停留，虽然停留时间只有几毫秒。还有，黑寡妇进餐厅时，你的身体下意识地坐直了，显然你感觉到那个女人不同寻常，这说明你的直觉很强。”爱丽丝语速很慢，像是在讲故事，朴不见却听得毛骨悚然。其实他在四天王星间谍学院也受过这种观察身体细节的训练，但眼前这位姑娘的观察力显然不是靠训练得来的。“说实话，那天我见到你时，没有看出来你有这么强。”朴不见诚恳地点了点头。“当然，我是真的弱不禁风。”爱丽丝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红晕，“心算能力和观察力在身体上是找不到特征的，对吧？”“还真是。”朴不见笑了起来，“你跑过来，肯定不是为了告诉我这些吧？”“向强者示好，也是我的能力之一。”爱丽丝也笑了笑，“我这样的人，是永远不会站到强者的对立面上去的。”“哈哈，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以后请多多关照。”朴不见一脸认真地点了点头。“对了，至尊赌会怎么玩，你大概还不知道吧？”爱丽丝的神情好像更放松了，“我给你介绍一下吧。赌会开始前，有一个掷骰子的程序，由掷出最大数字的人，来决定这次赌会的赌博项目。所以，你现在可以考虑一下，如果你掷出的数字最大，那么哪种赌博方式是你比较擅长的，这差不多意味着你会拥有主场优势。”“谢谢。”朴不见点了点头，“我最喜欢……”“嘘……”爱丽丝将食指放在唇前，站起身，往摆着她名牌的那组座位走去，“你不用告诉我，我喜欢惊喜。”说完，爱丽丝走到父母身边，在两人中间坐了下来。爱丽丝刚坐定没多久，赌场入口来了一队职业保镖，每个保镖都穿着黑西装，戴着耳麦。到了门口后，他们分成两列，很快散布到赌场的各个关键位置上，然后有三四个领头的保镖在赌场和隔层坐着观众的包间一边巡视，一边对着耳麦说话。又过了一会儿，七名男女在几名保镖的簇拥下，出现在门口的方向，隔层的包厢里发出了惊呼声，一些人还站起了身。赌桌这里，爱丽丝也拉着身边的中年男女站了起来，面带微笑，轻轻鼓掌。朴不见连忙学着爱丽丝的样子，带领女伴们站起身来，还是那副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的样子，一脸的兴奋，鼓掌也鼓得很用力。虽知道这样子瞒不了爱丽丝，但既然已扮演了这样的角色，他还是决定，要一丝不苟地演下去，这才是职业间谍该有的态度。朴不见一边鼓掌，一边打量着朝赌桌走来的那七个人，马上认出了其中的两个。走在最前面的男子一头黑色的卷发，是个脸部和身体线条都如古希腊雕像一般匀称的美男子，竟是蓬莱洲船王尤利西斯，他的身边簇拥着两个身材火辣的金发女子。这次的旅程，尤利西斯竟是亲自作陪，足见另外两位客人的来头有多大。走在尤利西斯身后的是个女子，三十七八的样子，绿色的卷发，蓝色的眼睛，嘴唇上的口红又浓又艳，脸蛋白皙而匀称。不过，让人惊讶的倒不是她的美貌，而是她竟然一副修女打扮，黑色的长袍，白色的头巾，身体被严严实实地裹了起来，但举止又像个放浪的土豪，左拥右抱着两个年轻的美男子，不断对他们做出亲热和调戏的样子，而那两名男子也在竭力讨好她，表情很是甜腻。朴不见盯着那位修女看了半天，记忆里却找不到关于此人的线索，眼镜内侧的屏幕上，全息电脑在数据库里的搜索结果出来了，答案却是查无此人。不过，从尤利西斯对这名修女恭敬的态度来看，显然不是泛泛之辈。走在最后的那名男子是个精瘦的东亚人，个子不高，五十多岁的样子，朴不见却知道他的真实年龄早已过了七十。老人身边一个随从也没有带，走起路来完全是闲庭信步的样子，但在别人眼里却有种说不出的威严。此人正是费切拉马集团十三董事之一的李河方，也是集团里唯一的华人董事，新唐城正是这位李老先生的根据地，城里有一半的地皮都属于他，据说四海帮在费切拉马高层的后台也是他。想来那个要在新唐城下船的大人物应该就是李河方。如此看来，尤利西斯和李河方的关系着实非同一般。朴不见马上联想到，做局将忻飞飞送上泰坦号的也许正是四海帮。这说明郑有生能死里逃生，除了与尤利西斯有关，可能跟这位李老先生也脱不了干系。此时，这七个从十楼下来的客人已到了赌桌边，尤利西斯把李河方让到了上首，自己在右边的一号位上坐下，而那装扮成修女样子的女子则坐到了二号位上。七人刚落座，赌场里自鸣钟敲响了九点的钟声。钟声响起的那一刻，走廊里传来高跟鞋的声音，很快，黑寡妇出现在门口。她姗姗来迟，却又把时间卡得正正好，好像她才是这里最大的腕儿似的。她的身边还是没有人陪同，到了赌桌，她独自在长条桌下首的空位上坐下，然后在桌上放上一个手机支架，开始现场直播。黑寡妇做起这一切来，一副当别人都是空气的样子。尤利西斯皱了皱眉头，清了清嗓子后，开始说话：“我们这三个不速之客，李河方先生应该就不用介绍了，我嘛，作为这家黑店的掌柜，大家也都认识。我要给大家介绍的，是这位黑尔修女。”说着，尤利西斯伸手指了指坐在他另一边的那位修女：“虽然她不喜欢抛头露面，但绝对是个藏得很深的大富豪，即使把我手里所有的船都卖掉，大概也不及黑尔修女手里的一条船值钱，说起船奴制度，其实是我跟她偷学来的。等大家将来资产也到了一千亿费切币的时候，大概就能收到她的邀请了。”在这个过程中，黑尔修女没有说话，只是不断在跟身边的两个美男子调情。朴不见用这个名字搜索了一遍自己的记忆，还是没有找到关于黑尔修女的线索。黑尔？黑尔？他在心里默念。黑尔？黑尔？Hell？地狱修女？朴不见忽然灵机一动，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联想。在听到这个名字后，夹层上的包厢里响起了稀稀落落的掌声，显然黑尔修女视大家为无物的态度让人很不爽，所以也没有多少人愿意捧她的场。“好了，闲话少说，我们开始今天的正题吧。”尤利西斯都没有要向客人介绍另外三位参赛者的意思，直接向场中一个戴白手套穿黑西装的侍者做了个手势。侍者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过来，托盘上铺着一块黑色的天鹅绒，上面是三个翡翠骰子。侍者还没有走到桌前，黑尔修女就朝他摆了摆手。那侍者看向尤利西斯，尤利西斯点了点头，侍者退了回去。黑尔修女环顾了一下四周，说道：“每次都是掷骰子，太没有创意了，我们来换个玩法吧，除了运气，再来点勇气如何？”“怎样才能再来点勇气？”尤利西斯笑着问。黑尔修女涂着血红指甲油的手在空中晃了晃，那纤长白皙的手里忽然多出了一把左轮手枪。连朴不见都没有看清枪是从哪里变出来的。他心里一沉，隐隐觉得事情有些不妙。“我们来试试俄罗斯轮盘赌吧。”黑尔修女的声音很娇媚，手指像在跳舞一般，只用一只手，就将五颗子弹卸了下来，然后将轮子一转，说道，“我先来。”说着，黑尔修女已将左轮枪对准太阳穴扣下了扳机，咔嚓，没有枪声跟着响起。赌场里突然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被这个修女的举动吓到了。一个人该有多疯狂，才能如此冷静地做出这样的事情？“看来运气还不错。”黑尔修女将左轮枪滑到了赌台中央，轻描淡写地耸了耸肩，“有谁想抢这个庄？”刚才，朴不见看得很仔细，子弹应该在枪的第三个弹仓里，如果他愿意，他现在就可以拿起枪射向自己的太阳穴。但他知道，从修女刚才的举止来看，她应该没有刻意去控制子弹的位置，她是真的抱着必死之心，朝自己的脑袋开枪的。朴不见没有去尝试，他耸了耸肩，然后看了一眼赌桌上的其他人。爱丽丝将双手微微举起，表示了放弃的意思，朴不见知道，以她的观察力，应该也能判断出子弹的位置，显然她也没想去挑战这位疯狂的修女。李河方在微笑，手指轻叩桌面，也表示了放弃的意思。黑寡妇还是一副冷若冰霜的样子，点了点头：“我老板让我放弃。”尤利西斯鼓起掌来，语调夸张地说道：“到底是黑尔修女，有勇气，又有运气，哪儿是我们这些凡人能比的，好吧，就由你来决定今晚的决战方式。”“很好！”黑尔修女点了点头，然后拍了拍手，“出来吧。”话音刚落，从赌场天花板上六个最不显眼的角落里，跳下六个年轻女孩，除了衣服的颜色不一样，长相一模一样，个个漂亮如洋娃娃，头发是绿色的，眼睛是蓝色的，眉目间竟能看出黑尔修女的容貌。六个女孩在赌桌上站定后，脸上露出娇媚的笑容，然后各自在赌桌上轻盈地转了个圈，像是让人看货的意思。朴不见注意到，六个女孩的脖子上都戴着白色的颈环，应该都是船奴身份的克隆人，而且很可能是用黑尔修女的细胞克隆出来的。在场的职业保镖脸上露出了不安的神情，显然刚才检查赌场时，他们并没有发现这六个早已埋伏在此地的女孩。朴不见也没有觉察到这个情况，他心里懊恼，抬头看了一眼塞莉娜。塞莉娜依旧低眉垂眼，想着心事，卓深影应该还是被动地潜伏在她身上。不过，在朴不见的目光扫过去时，塞莉娜左手的小拇指在无意识地敲打桌面，似乎是老式电报机用的摩斯码。因为人工智能的发展，这种古老的通信加密方式早已被淘汰，但此刻却派上了用场。卓深影正在告诉他，事情还在可控范围之内。“三年前，尤尤向我订购了一个极品船奴。”黑尔修女叫着尤利西斯的小名，“我知道他这个人不在乎钱，但很在乎品质，所以我按他的要求，给他定制和训练了六个一模一样的萝莉九代船奴，好让他有挑选的余地。今天我们正好可以把至尊赌会当作试练场，在座的六位参赛者，可以从桌子上挑一个代表自己的选手，然后让她们捉对厮杀，最后活下来的那个，自然就是最好的。我就可以放心地将她交到尤尤手里了。今晚的主赛，我们就赌一赌大家的眼光、运气和现场的判断。尤尤刚才跟我们说了，我们这三个不速之客今天都要拿三百个筹码出来，加上另外三位一半家产的上限，总筹码大概是一千一百个左右，全部归眼光最准确的参赛者所有，一千多亿费切币，要是拿到旧大陆去，就是一万亿美元，这是什么意思，我想大家都应该懂。”“对不起。”赌桌旁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响了起来，爱丽丝小学生似的举起了手，“请问，这六个选手比的是输赢，还是……”“当然是生死。”爱丽丝还没有说完，黑尔修女就心领神会，轻笑着说，“输掉的人是次品，自然就没活下去的必要了。我卖给尤尤的船奴，一向是绝版货，不可能有第二个的。”黑尔修女说这话时，六个克隆人船奴还是面带微笑，扑闪着无辜的大眼睛，模特一般，踩着妖娆的猫步，在赌桌上来回走着，和同伴擦肩而过时，还能轻巧地闪身，同时送给对方一个亲密的眼神。“我能退出吗？筹码我都不要了。”爱丽丝的脸色愈加苍白，说话时有些结巴。没有等她话音落下，黑尔修女已一闪身，蹦到了她面前，她跪在桌上，手上已多出一把黑色的短刃，架在了爱丽丝的脖子上。爱丽丝那薄得透明的皮肤即刻现出血痕。但比这场景更让朴不见心惊的却是那把黑色的短刀，那刀没有一丝反光，只是看着它，朴不见就感到毛骨悚然。“至尊赌会哪儿有退出这回事，尤其还是我出的题目，不要说你，就算尤尤和李老要是敢不同意，我也一样会让他们身首异处。”说着，黑尔修女扫了一眼尤利西斯和李河方，脸上浮起一丝娇媚的笑意，好像不是威胁，而是调情。尤利西斯笑着努了努嘴。李河方的身体和表情都没有一丝变化。朴不见却从这如山般的岿然不动里，看到了李河方的答复，他不会害怕黑尔修女的威胁，但也同样不怕她出的这个题目。爱丽丝浑身哆嗦，点了点头。黑尔修女的手一松，人已如鬼魅般回到了座位上。朴不见知道，如果以影子状态，卓深影的移动速度大概也能这么快，但黑尔修女却是有血有肉的人，这实在有点深不可测。“既然这位小妹妹心肠这么好，我做主了，就让她先来挑选代表她出场的萝莉九代产品好了。”黑尔修女悠悠地说道。爱丽丝的脸色愈加苍白，嘴唇哆嗦，眼睛在六个女孩身上转来转去。朴不见看出，她是真的想挑选今晚的幸存者。“她。”爱丽丝的声音很轻，指了指身穿黄底白色小碎花连衣裙的女孩。朴不见注意到，爱丽丝刚才盯着六个女孩**在凉鞋外的大脚拇指看了半天。朴不见也跟着看了一眼。爱丽丝挑选的那个女孩，大脚拇指比另外五个女孩要宽上几毫米。大脚拇指更大，脚抓地的力量应该比较强，下盘会稳，耐力也强。这应该是爱丽丝挑选这个女孩的理由。“嗯。”黑尔修女点了点头，“眼力不错。”修女朝那个被选中的女孩做了个手势，女孩跳下桌子，坐到了爱丽丝所在的那一组座位上。“接下来谁挑？”地狱修女看了一眼其他几个人。“她。”黑寡妇直接用行动回答，指了指桌上那个穿浅绿底白格子连衣裙的女孩。朴不见对那个女孩印象深刻，因为她笑起来的样子最甜最乖。女孩被指之后，乖巧地在黑寡妇身边坐了下来。“不行，再这样下去，好货都让你们挑完了。”没等黑尔修女开口，尤利西斯已指着那个穿大红色连衣裙的女孩，抢先说了起来，“我要她了。”朴不见也记得这个女孩，刚才走在赌桌上时，她的眼神和形体、动作很是挑逗，简直让人怀疑她的年龄要比她的样子大上五六岁。红裙子女孩被指之后，尤利西斯马上朝她张开了双臂，女孩直接跳进了尤利西斯的怀里，还用双手搂住了他的脖子。接下来的三个人都没有动，黑尔修女和李河方在看着朴不见。朴不见又装出那副土包子的样子，使劲地挠头，在剩下的三个女孩之间，来回地转动脑袋。“我来帮你选个好的。”黑尔修女朝朴不见妩媚地一笑，指了指那个穿墨蓝底白色大碎花连衣裙的女孩，“她吧，保证你满意。”朴不见殷勤地点了点头，马上讨好地向那个女孩做了一个“有请”的手势，把她安排到了塞莉娜身边。女孩坐下时，塞莉娜的手不经意地碰了碰她，女孩的神色一变，朴不见看出，蓝裙子女孩已被卓深影附了身。刚才在赌桌上走台步时，朴不见注意到这个女孩在和同伴擦身而过时，转身的动作最轻盈，应该是其中速度最快的一个。“李老，我是庄家，应该你先挑。”面对李河方时，黑尔修女收起脸上的笑意，恭敬地说道。李河方淡淡地一笑，指了指那个穿黑白格连衣裙的女孩。刚才如果让朴不见自己选，他也一定会选黑白格。因为这个女孩看上去最镇定。黑白格女孩没有像前面几个女孩一样选择跳起，而是平静地走到了李河方的面前。李河方伸出一只手，平摊在桌子往下五十厘米的地方，女孩似乎和他心有灵犀，脚踏在他手上，不紧不慢地从桌上走了下去，在李河方身边坐下。赌桌上只剩下了那个穿粉底白色圆点连衣裙的女孩，现在谁都看得出来，她是六人中最弱的一个，显然她已看到了自己悲惨的命运，脸色煞白，眼里满是绝望。“别自哀自怜了，不早就跟你们说过吗？你们就是我制造的一个产品，千万不要把自己当人看，这样才会好过一点，看来你还是没有学会。现在，知道为什么你是最弱的那个了吗？”黑尔修女嘲弄道，手一伸，张开五指，那女孩竟迎着她的手飞了过去，脖子正好落在黑尔修女的掌心里，黑尔修女像提溜小鸡似的，把她扔到了一边的座位上。“好了，赌局开始，哪位先派自己的选手上场？”黑尔修女笑着环顾四周，“先上场的，接下来可是会有更多的休息时间哦。”黑尔修女的话还没有说完，黑寡妇已指了指身边的乖乖女，说道：“你。”乖乖女马上跃起，站到了赌桌上，笑得很甜，向所有人鞠了一躬。“那我也不要脸了。”尤利西斯说着，双手一托，将怀中的红衣女孩抛向了赌桌。那乖乖女看到刚在对面站定的红衣女孩，愣了愣，脸上现出悲哀之色：“姐姐，怎么会是你？”红衣女孩被这乖乖女说得愣了一愣，有些不知所措。此时，乖乖女已转向了黑尔修女，声音怯怯地说道：“主人……能不能换一个对手，我和姐姐从小住一个宿舍长大的……”“这里哪儿有你讨价还价的余地，别忘了本分，从一开始，我就已经告诉过你们，六个只能活一个，你们竟然还姐姐妹妹起来了。”黑尔修女一脸嘲弄地说道。乖乖女脸上的表情愈加的悲伤，眼角已有泪水沁出。她咬了咬嘴唇，说道：“既然如此，姐姐你过来杀了我吧。”说完，乖乖女闭上了眼睛，双手张开，她的上臂**，显然不可能藏着武器。红衣女孩盯着乖乖女看了半天，然后咬牙点了点头：“好吧，我会永远记住你的！”说着女孩动身飞起，手里已多了一把白晃晃的匕首。从一开始，朴不见就怀疑乖乖女在使诈，如果她真像表面上那么乖，黑寡妇就不会选她了。红衣女虽有媚功，但心计应该比不过乖乖女。朴不见这样想着，看了一眼黑尔修女。修女脸上似笑非笑，似乎也在等着这出好戏。还有三寸，红衣女手里的匕首就要刺进乖乖女的咽喉了，速度快得惊人。就在这一刻，乖乖女的脚动了一动，匕首原来藏在她的鞋子里。乖乖女将脚踢起，身子正好顺势往后一仰，避开了红衣女刺来的匕首，而红衣女此时已用尽全力，没了改变方向的余力。就在所有人以为红衣女要被乖乖女破膛的时候，红衣女却突然在半空中做了个空翻，刺向乖乖女咽喉的匕首只是虚招。变向之后，匕首斩在了乖乖女的脖子上，把乖乖女的脑袋直接切掉了。朴不见心里暗叹，以乖乖女的技巧和速率，如果不使诈，凭着本事，她应该能赢红衣女。但因为她更相信自己的聪明，所以反被聪明所误。血从乖乖女丢了脑袋的脖子里喷了出来，红衣女却一滴都没有沾上。看到血，黑尔修女的眼里放出异样的光芒。显然这个女人天生嗜血，她参加这场赌局，可能都不是为了输赢，而是喜欢看到别人被虐杀的情景。朴不见心里愤怒，但想到桌边的每个人都不好对付，只好忍了。他看了一眼已附身在蓝裙子女孩身上的卓深影。卓深影还是一脸冷漠，似乎并没有觉得眼前的场景有什么大不了的。另一边的爱丽丝却已在呕吐，要不是看到黑尔修女露出凶狠的目光，她可能早就跑开了。“幸亏我们是一起长大的……”红衣女转过头看了一眼终于倒下的乖乖女。朴不见听出，她的潜台词是她太了解乖乖女是什么样的人。说完这句话，红衣女似乎想得意地笑一笑，但眼睛里终究还是露出了悲哀的神情：“不过，我还是会永远记住你的。”尤利西斯在大力鼓掌：“瞧瞧！我选的人没错吧？！”然后他再次张开怀抱，红衣女又小鸟依人般地飞入了他的怀里。黑寡妇输了，前方显示屏上，属于她的一百一十二个筹码，全部被加到了尤利西斯名下。黑寡妇没有表情，继续静静地坐在位子上。显然她知道，不看到最后，黑尔修女是不会放过这里的每一个人的。几个侍者跑过来，处理着赌桌上的尸体和血迹，乖乖女像块破抹布，被扔进了一个带轮子的垃圾箱。“啊，我想……我想……”不等黑尔修女开口，朴不见又像个土包子似的举起了手，结结巴巴道，“我想让我的人参加下一场。”虽知道卓深影不在乎，但朴不见还是想多为她争取点休息的时间。“我也占个便宜，让我这里的小朋友也参加这一场吧。”李河方一脸慈祥地摸了摸身边女孩的头，好像爷爷在鼓励孙女似的，在她耳边说了几句。李河方的说话声轻得几乎听不见，但朴不见却听清楚了。李河方在叮嘱女孩，前五十回合全力防守。朴不见不由得佩服李河方。就个性而言，那个穿黑白格裙子的女孩沉稳冷静，即使没有李河方的嘱咐，上来后她应该也不会抢攻，而是会选择防守。朴不见的蓝裙子虽然出手够快，但速度是要消耗体力的，如果急攻后不能得手，接下来就会力竭而衰。黑白格本就是蓝裙子的克星，按常规来说，黑白格只要防住二十个回合就够了，但李河方却要黑白格防守五十回合，足见他做事风格的稳健。如果不是知道蓝裙子已被卓深影控制住了，李河方这边的胜率本已在七成以上，又叮嘱了这么一下，获胜应该就有十成的把握了。虽然觉得自己赢定了，李河方的脸上却看不出一丝端倪。两个女孩都上了赌桌，看向对方时都有些黯然，但没有多说废话，立刻动起手来。蓝裙子攻得很漂亮，因为速度太快，手上的匕首都出现了连续的虚影，周边包厢里的看客已有人忍不住喝彩。黑白格裙子却防得很严密，虽不好看，但几乎没有破绽。一百多个回合过去了，一路快攻的蓝裙子早该力竭了，但此刻她还是攻得很起劲，好像她有使不完的力气。桌边其他的五个人，包括黑尔修女，脸上都现出怪异之色，在往朴不见这里看。朴不见装作没看见，脸上带着傻笑，在起劲地鼓掌，为蓝衣女加油，好像他真的什么情况也看不出来似的。场内，虽然情况出乎意料，但黑白格还是很镇定，有条不紊地继续防守。朴不见心里暗叹，如果黑白格真正的对手不是卓深影的话，这一阵她几乎已经吃定了蓝裙子。在第一阵的乖乖女输掉后，胜出的红裙子显然战力不够，而后两阵的选手，一个太弱，一个不够狠。不出意外，黑白格应该会是这场赌博最后的胜利者。然而，现在她却要死了。在内心深处，这六个克隆人女孩中，黑白格是让朴不见最有代入感的人选，他心里不由得一阵难过。但谁死不是死呢？朴不见同样也不愿意其他五个女孩死。虽然他一向认为人生没什么好事，虽然这六个女孩都是克隆人，但她们终究跟自己一样，有着血肉之躯，即使受过再多的训练和洗脑，依然还是会有身心的痛苦和对死亡的恐惧。两百个回合后，一直在防守的黑白格终于出现了体力衰竭的迹象，她眼里的绝望越来越深。然而忽然间，她悲戚紧绷的脸缓和了下来，冲着蓝裙子，浅浅地一笑，出人意料地张开双臂，手里的匕首掉落在地，胸口主动迎向了蓝裙子手里的匕首。蓝裙子呆住了。不，是卓深影呆住了。显然她没有料到黑白格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在脑袋耷拉下来前，黑白格双手软软地抱住了蓝裙子的身体，将脸靠在了她的肩上，好像是姐妹之间亲昵的相依。在座的所有人都呆住了。黑尔修女的脸抽搐了一下，这一幕显然不在她的意料之中，她悻悻地哼了一声。朴不见的眼眶也有些湿润。就在这一刻，他下了一个决心，在他查清楚黑寡妇的真实身份后，他要做的第二件事情，就是杀死黑尔修女。赌桌上的卓深影抱着黑白格渐渐冷却的身体，像座雕像一样，一动也没有动。直到黑尔修女用力地敲响桌子，她才咬了咬牙，身体后撤，任由黑白格的尸体掉落到桌上，然后她带着冷漠的表情和沾满裙子的血迹，回到了座位上。“太失败了，我黑尔修女手里竟出了这种跟人类一样软弱的败类，真是奇耻大辱。”黑尔修女的脸色很难看，“幸亏死了，她要是能活下来，就太对不起我的客户了。好吧，现在开始最后一场。”说完，黑尔修女看了一眼身边那个一脸绝望的女孩，这个穿粉底白色圆点连衣裙的女孩咬着嘴唇，点了点头，站上了赌桌。爱丽丝身边那位穿着黄底白色碎花小裙子的女孩也在看向她的主人，泣不成声的爱丽丝朝她点了点头。碎花裙轻盈地跳到了桌子上。朴不见本以为这一场的胜负也早已确定，但他没有想到，那位圆点裙女孩竟然坚持了一百个回合，这固然是因为碎花裙不够狠，却也跟圆点裙绝望之下爆发出来的潜力有关。然而实力就是实力，此刻，碎花裙已分分钟可以杀死圆点裙了。圆点裙还在垂死挣扎，身上已被划开了好几道口子。碎花裙开始了最后的攻击，一连刺出了三刀。朴不见判断，这一次圆点裙即使能躲过第一刀，也很难躲过第二刀，更不要说第三刀了。朴不见心里暗叹，第三个女孩就要命殒当场了。但他没有想到，圆点裙竟然连第一刀都没有躲开，她只是稍微侧了侧身，让过了自己的要害部位，让碎花裙手里的匕首刺进了她的右肩。与此同时，圆点裙还伸出她的左手，抓住了刺在她肩上的刀刃。碎花裙感觉不对，迅速将手里的短刀向后挣脱，用力之下，直接将圆点裙的半个手掌切了下来。就在这不到半秒的时间里，圆点裙右手握着的匕首已经刺进了碎花裙的心脏。圆点裙竟然选择以自己的右肩为诱饵，卡住碎花裙的匕首，然后又牺牲了半个左手，终于成功地诱杀了碎花裙。这股狠劲甚至连朴不见都感到不寒而栗。爱丽丝大声哭了出来，黑尔修女的脸上却露出欣慰的笑容。“这个小姑娘虽是最弱的，但诸位大概没有想到，就在刚才她被大家抛弃的那一刻，她已经成了六个人中最强的那一个。”黑尔修女说话时，又恢复了优雅的语气，“在座的诸位出身都不错，人生最大的挫折不过就是输掉一半家产，更不要说面临打不过就要死的局面，而且还被所有人都认定必死无疑，还能有比这更绝望的绝望吗？但是，我可以保证，最深的绝望可以让一个人爆发出自己都无法想象的力量。克隆这六个女孩的细胞都是从我身上取出来的，只有我才了解，绝望会让她们变得有多强！”朴不见注意到，黑尔修女说到这里，眼中竟有泪光闪动。她努力吸了一口气，才终于平静下来。“依我看，即使她已没有了一只手。”黑尔修女笑着指了指圆点裙，“剩下的三人中，最后胜出的还会是她。不过……”黑尔修女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场内所有被惊到的人，最后落在了圆点裙的脸上。圆点裙已在瑟瑟发抖。“不过……”黑尔修女继续说道，“我卖给尤尤的是船奴，不完全是当杀手来用的，她们除了要有武力，还需要有别的功能，既然少了半只手，作为一个船奴，她的价值已经大打折扣，所以……”黑尔修女脸上露出残忍的笑意，圆点裙嘴唇在颤抖，握着匕首的右手越握越紧，似乎要跟黑尔修女拼命似的。黑尔修女轻蔑地看着圆点裙，目光好像一万只蚂蚁，将圆点裙脸上好不容易聚起的坚毅吞噬一空。圆点裙的神色越来越沮丧，她忽然一闭眼，举起匕首，切在了自己的脖子上。赌桌上的血迹再次被清空，最后一场毫无悬念，卓深影附身的蓝裙子，只用了二十个回合，就赢下了跟她对决的红裙子。看着红裙子被扫进了垃圾箱，尤利西斯带着依依不舍的神情，甚至还拿出插在西装口袋里的手帕，擦了擦眼睛，一副多愁善感的样子。然后才恢复了常态，宣布来自马来西亚的林拿督获得了本次至尊赌会的胜利，然后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闪着蓝光的液晶片，高高地举起，让场内的所有人过目。液晶片正是费切拉马银行特制的电子支票，上面显示的正是本次至尊赌会的奖金金额——一千亿费切币。周边的包厢里已经有人在喝彩，全然忘了刚才那五个命丧当场的克隆人女孩。在这个过程中，卓深影还是没有离开蓝裙子女孩的身体。她让那个女孩继续保持一脸的冷漠，趁着尤利西斯做悲伤状和喋喋不休的间隙，用摩斯码和朴不见进行着交流。“我要跟着他们上楼去，然后杀了黑尔修女。”卓深影的手指不经意地轻敲着桌面。朴不见吃了一惊，在他的印象里，卓深影对人类的生死一向看得很淡，但他没有想到，此刻她却主动要求为那个黑白格克隆女孩复仇，甚至都把自己真正的任务放到了一边。不过，这件事也是朴不见此刻想去做的，所以他在桌上轻敲：“我们还是先搞定黑寡妇，看看泰坦号赌神是不是郑有生。别忘了，这才是我们此行的目的。做完这件事，我再和你一起去找黑尔修女算账。”“可是不附体在蓝裙子身上，我怕到时候再想上楼就难了，你应该能看出，十楼上下来的这三个人没有一个是好对付的。要是现在我就离开蓝裙子，可能再也没有机会上十楼去了。对付黑寡妇和郑有生虽也有点难度，但毕竟他们的实力不如楼上的三个，你一个人应该应付得了。”虽知道卓深影说的是实情，朴不见还是心有不甘：“我也想亲手杀了黑尔修女。”“我知道。不过，刚才穿黑白格裙子的女孩临死前，我向她发过誓，我要亲手替她杀死黑尔。你总不能让我对死人食言吧？”卓深影的脸上闪过一丝极淡却似乎有些温暖的笑意。朴不见看了看尤利西斯的方向，尤利西斯正举起那张巨额的电子支票，要颁发给朴不见。朴不见只好点了点头。本章回顾：至尊赌会开始，三位住在赌船十层的客人终于现身，一位是蓬莱洲船王、泰坦号的主人尤利西斯，一位是费切拉马集团的十三董事之一、拥有大半个新唐城的华人富豪李河方，一位是修女打扮的神秘女子，据尤利西斯介绍，她叫黑尔修女，泰坦号上的船奴制度正是从黑尔修女那里学来的。在选择赌会比赛方式时，黑尔修女别出心裁，强迫其他人接受她的提案，亮出了她带来的六个克隆人女孩，提出以她们作为赌具，每个参赛者选一个人作为自己的代理，在赌台上决生死。最后哪个克隆人能活下来，她的主人就是优胜者。这决生死的场面惨烈而残酷，最后朴不见成了赌会的胜利者。小贴士：尤利西斯：希腊裔富豪，费切拉马集团的十三董事之一，蓬莱洲船王。泰坦号赌船是他的产业，赌船专门为来自旧大陆和费切拉马城的超级富豪提供特殊服务，其中最有名的就是赌船上的船奴制度，还有就是船上可以让超级富豪升级为顶级富豪的至尊赌会。蜜之蜃姬的宿主玛丽莲和尤利西斯曾经是情人，但尤利西斯真实的身份是蜜之蜃姬在蓬莱洲的代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