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只好把朴不见抛出来背锅

午夜，在这叫作“陌路”的小酒馆里，朴不见和顾得满已面对面坐了四个小时。坐了这么久，但两人说的话却不超过十句。在泰山街的暗杀事件结束后，顾得满主动邀朴不见来这里喝酒。朴不见不好拒绝，就跟了过来。若是两个月前，朴不见绝不会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会变得如此邋遢而狼狈。他已整整一个星期没有洗澡，也没刮过胡子了。要在以前，他就算死，也不可能忍受这样的情况，然而在逃亡了一个月后，这一切已不再重要。两个月前，在狐仙被干掉后，朴不见坐船离开了蓬莱洲。船还在太平洋上航行，老妈就黑进了他的电脑。不过，这一次，她不是作为情报三部的负责人，而仅仅只是他的老妈。老妈的样子有些失态，歇斯底里地冲他发了一通火，然后开始哭哭啼啼。通过老妈的叙述，朴不见得知，自己帮卓深影他们对付狐仙的事，已经败露。虽然这事的主角是卓深影，但她是蜜之蜃姬的分身，财神在这件事里也有把柄被抓着，所以不好翻脸，至于井下光和波夜空，因为他们有哭大师罩着，财神也不敢招惹。反倒是朴不见和他背后的四天王星成了最弱的一环，于是朴不见就被抛了出来，成了背锅侠。老妈告诉朴不见，追杀令已在一小时前发出，第一波追杀者正在路上，除了财神的人，四天王星和帝释会方面也希望尽快将朴不见灭口。朴余韵是冒着生命危险，来通风报信的。老妈要朴不见赶快弃船跳海，然后隐姓埋名，能逃多远逃多远。老妈的话还没说完，乘坐隐形飞行器而来的特种部队就已经登船，经过一番浴血奋战，加上一点点运气，朴不见逃过了帝释会方面的第一轮追杀。跳海后，他回到了新唐城。过去的两个月里，他已遭遇过二十三次狙击，随着逃亡经验的增长，加上他的形象已越来越不像他，敌人想要找到他，正变得越来越困难。过去的一个星期里，朴不见给自己找了一份快递员的工作，变身为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地球人。然后再没有遭遇过追杀，直到今天。朴不见知道，下午的这一次追杀，要不是顾得满出手相助，他甚至连那把飞刀是什么样子都没看见，就会死在少女忍者的手里。他欠顾得满一条命。这是顾得满邀他来喝酒时，他会答应的原因。顾得满是个很好的酒友，喝了四个小时，都没问过一句不该问的话。只在点菜时，递过菜单，要他点几个喜欢吃的菜。于是，朴不见点了鱼香肉丝、宫保鸡丁和香菇油菜。这之后，两人再没说过话，样子像是在喝闷酒，但朴不见知道，对话是在无声中进行的。每一次斟酒，每一次碰杯，每一次眼神的交流，都是对彼此的试探和掂量。顾得满斟酒时，会让酒停留在杯子九分之八的地方，作为回报，朴不见斟酒时，也会保持同样的刻度，一分不多，一分不少。杯子是用来喝白酒的小酒杯，只有拇指大小，装酒的坛子却很大，即使用两只手捧，也很难保持稳定，何况是用一只手斟酒，还要让斟出的酒保持在同一个刻度上。碰杯时，还要让碰出来的声音很清脆，又不能让杯子被碰碎。到了喝酒的环节时，顾得满喜欢仰着头，将酒直接倒进嘴里，过程中喉结一动也不动，一看就知道，酒不是被咽下去的。与此对应，朴不见则是低着头，只用嘴唇轻碰酒杯，酒就消失了，但过程中却听不见吸酒的声音。如此种种。这是他们的语言，别人不懂，但他们懂。所以，虽然两人没有说话，但看向彼此的目光却越来越欣赏。酒大约喝到三分之一时，小酒馆来了一伙人，样子都很年轻，领头的正是小柯和小施。这些人是来找顾得满的，小酒馆应该是小团伙平时会面的据点。顾得满朝小兄弟们做了个手势，这些人便在门口的两张桌子边坐下，正好夹着小酒馆狭窄的入口。如果有人此时进来闹事，需要先闯过这一关。看到这个情形，朴不见喝酒时更加放松。跟小酒馆同样名为“陌路”的土酒，口感不错，甚至不比朴不见自制的三棱镜鸡尾酒差。点菜时，顾得满跟他介绍，这酒是店老板自己酿的。即使以朴不见的标准来说，这外表平平的土酒也算难得的佳酿。所以，他一直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将坛子里的最后一滴酒倒进朴不见的杯中后，顾得满忽然再次开口：“考虑一下，要不要加入我们？”“加入你们？我现在可有很大的麻烦在身。”朴不见笑道。“明白。”顾得满也微笑着点了点头。“明白？”朴不见反问。顾得满将身体靠在椅背上，一脸轻松地说道：“下午的那一幕，至少可以看出两件事。第一，能让对方派出那种高手来对付你，说明你很强；第二，因为同样的原因，说明你惹的麻烦也很大。”“你不怕麻烦？”语气虽嘲弄，朴不见心里却颇欣赏顾得满的判断力。“我只怕你麻烦不够大。”顾得满一字一句道。“哦？”朴不见不动声色。“也许未来我的麻烦比你大。对我来说，麻烦越大的人才越值得信任，一个人只有在没有退路时，才会死心塌地。”顾得满神色凝重。“你的朋友都是这样的人吗？”朴不见看了一眼门口的小柯和小施。“他们是我的朋友，我就是他们最大的麻烦。何况我们都是蓬莱洲的弃民，我们早已没有东西可以失去。”顾得满道。“据我所知，你父亲给你在费切拉马城安排了一个未来，你虽是蓬莱洲人，但不是弃民。”朴不见微微一笑。“只要我的兄弟里还有一个人是这地方的弃民，我就跟他们没有两样。”顾得满挺了挺胸。“哦，看来你好像打算要搞点事情出来，哎呀，确实有点麻烦啊。”朴不见挠了挠自己凌乱的头发。“当然，如果你怕麻烦的话，可以拒绝。”顾得满笑道。“对我来说，死一次是死，死两次也是死，有什么麻烦比死还大？”朴不见还是一脸嘲弄，“只是我这人独来独往惯了，不太喜欢跟人一起混。不过……”“不过什么？”顾得满问。“不过，我们可以一起做点生意。现在我没有金主支持了，正打算找点活赚些零花钱，你要有什么事，不方便自己出面，可以花钱买我。价钱公道，而且不会给你们惹不必要的麻烦。鉴于你这次救了我的命，第一笔生意免单，你正好可以掂量一下值不值。”其实刚才朴不见已经想答应顾得满了，但想到追杀自己的不是普通人，所以找了一个折中方案。“好啊，如果你觉得这样更好。”顾得满点了点头，“然后，你要有麻烦的话，也可以出钱买我，价钱跟你一样，如何？”“那我们以后就是贸易伙伴了。”朴不见将手伸到半空中，顾得满心领神会，也伸出手和朴不见击了一掌。朴不见将杯子里的酒喝完，站起身想要离开，忽然想到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盒子，递到顾得满手里。顾得满打开盒子，发现里面是用类似海绵一样的材料包裹和固定的一串风铃，不解地看了朴不见一眼。“哦，这风铃是用铜锡钛合金做的，声音的频率比较对我的频道，方圆一百公里之内，我都能听见。所以，如果你要找我做生意，可以把它挂起来，让它持续发出声音，只要我没有死，铃声又在有效范围内，我就会来找你。”朴不见笑着解释。顾得满点了点头：“谢谢！”“好了，再见。”朴不见头也不回地向门外走去。就在朴不见快要出门时，远处传来一阵巨响，然后东南方有火光冲天而起。所有人都开始往那地方看，小施已经在叫：“我敢保证，爆炸的地方一定是火车站！”本章回顾：顾得满救下朴不见后，邀他来到一家叫作“陌路”的小酒馆，两人惺惺相惜，都对彼此印象深刻。顾得满邀请朴不见加入他的起义事业，朴不见怕自己连累顾得满，只答应以雇用杀手的身份，帮顾得满做事。两人喝完酒正要离开，听见火车站方向传来爆炸声。小贴士：朴不见：四天王星潜伏在地球上的情报员，在保险业界是鼎鼎有名的金牌调查员。作为四天王星人，他有两项特异功能，一是顺风耳，他能听见十公里内的任何声音；二是读物术，一样东西只要被他接触过，物品上的残留信息就能被他读取出来。因为参与击杀财神分身狐仙的行动，然后后台又不够硬，成了背锅侠，遭到各方追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