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抱着他身体的手勒得更紧了

早上，还没到起床时间，兰妈就跑来敲门，说外面有人找。顾得满睡眼蒙眬地起了床，来到客厅，发现客人竟是切斯迪身边的仿生机器人。特蕾莎说，切斯迪派她来送一个礼物。客厅里摆放着一个包着彩纸扎着蝴蝶结的长匣子，那应该就是特蕾莎说的礼物。“谢谢。”虽知对面是机器人，顾得满还是习惯性地在嘴角边露出了招牌式的微笑。“我老板说，这件礼物很珍贵，希望你不要跟别人提起，以免别的同事有想法。”说话时，特蕾莎目光闪烁。“明白。”顾得满点了点头。“老板还说，即使在他面前，最好也不要提这件事，他会装作没听见的。”特蕾莎又补充。“哦。”虽不知道切斯迪葫芦里卖着什么药，顾得满还是礼貌地答应了。把特蕾莎送走后，顾得满抱着礼物回了房间，都没有拆开，就直接扔进了储藏室。吃完早饭，顾得满陪老爹顾有思去了和气茶楼。选战开始后，新唐城的四大壮丁团一直摩擦不断，几天来已发生了好几起火并。老谋深算的顾有思一直想将四大壮丁团的老大约在一起喝茶讲和，但四海帮的许有理一直找各种理由推脱，还和华裔壮丁团的宿敌河原义雄走得越来越近。但昨天，当顾得满杀死欢乐女神的消息一公布，选战形势突然逆转，本来落后十个百分点的切斯迪开始遥遥领先，投票就只剩下最后三天了，不出意外，李河方败局已定。昨天许有理打来电话，把推迟好几天的茶会定在了今天。为了今天的约会，顾有思召集壮丁团的骨干们开了准备会，确定由顾得满带一队人马护送顾有思去和气茶楼。按老爹的说法，每次费切拉马公司有人事变动，都是壮丁团大火并的时候。原先董事会的十三个董事是铁板一块，壮丁团即使火并也不敢大张旗鼓。但到了换届的时候，董事会自己就会起内讧，为了让自己人上位，甚至会借助壮丁团的力量搞小动作，各个壮丁团也就此顺水推舟，借机将旧怨新恨做个了结。顾有思推测，许有理这次应该是在李河方的默许下，过来议和的，但也不排除会有别的可能。到了现场，情况果然如开会时预料的那样，其他几个壮丁团的老大，也都带了大队人马过来。楼上的大堂只有四个老头在慢悠悠地喝茶聊天，楼下同样大小的空间里却挤了两三百个壮丁团的小弟，大家虽然面带笑容，但额头上都是热汗和青筋，谁都清楚，只要楼上有点风吹草动，楼下就会血肉横飞。看到楼梯前已堵得连缝都没有了，顾得满带着小柯和小施到了茶楼外，准备一有情况，就直接飞身上楼。到了下午五点，四个老头谈笑风生地从楼上下来，楼下的人总算松了口气，知道能平平安安回家吃口热饭了。回家的路上，老爹告诉顾得满，四位老大已经约定，在选战剩下的三天里，大家可以继续支持自己的候选人，帮忙宣传或者拉场子，但不能搞小动作，更不能用武力胁迫选民。然后四大壮丁团联合抵制极道会的同盟不变。如果切斯迪当选费切拉马集团的CEO，顾得满则有义务帮助其他壮丁团在公司谋取利益。一连紧张了好几天，大家终于可以放松下来，顾得满本来也想好好睡上一觉的，但脑袋一沾枕头，脑子里就开始不断回放那天在亚洲购物中心发生的惊险一幕：在杀手被炸成空气前的那一刹那，细美的身体以肉眼不可觉察的程度，微微动了动，那应该是手指或者细小肌肉群运动造成的余波。那一幕被重放了四十九次后，顾得满终于确认，是细美那个细微的动作救了自己。显然细美身上也隐藏了某种不可告人的秘密，但顾得满并不觉得这事情有多难理解，毕竟他自己也有秘密。真正让顾得满辗转反侧的，是河原细美这么做的动机。“她也许还是爱我的。”顾得满忍不住这样想。因为这种想法，他又想到，不久后，细美就要嫁人了，心里便满是苦涩，再也睡不着，只好跑去健身房，出了一身汗，累到筋疲力尽，才回了房间。身体累了，脑子还是不肯消停，为了转移注意力，顾得满想起早上特蕾莎送来的礼物，便把那长匣子从储藏室里拿了出来。打开匣子，里面竟是一根软绵绵的，像是透明硅胶制作的金属棍。之所以知道这不是硅胶是金属，是因为在费切拉马城读书时，顾得满曾见识过这叫作液态石墨烯钛合金的新材料。心里正纳闷着，切斯迪为何要送一根金属棍给自己，金属棍忽然开始膨胀，并从长匣子里蹦了出来，然后呈现出人形，透明的身体有了颜色，表层的液态合金变成了皮肤、五官、头发、衣服和饰品。这干瘪的金属棍竟是一个仿生机器人。顾得满注意到匣子底部放着一个做成耳塞状的脑波遥控器，便拿起遥控器，将它塞进耳朵，向那机器人发出了启动的指令。机器人睁开眼，脸上有了表情，身体有了波动。看着这情景，顾得满忍不住呆了一呆，恍惚中，他还以为眼前站着的是河原细美。这机器人其实长得一点也不像细美，个头也要高上六七厘米。但眉眼间的神情和举手投足间的细节却像足了细美，干干净净的样子，不长不短的直发，脸上没有过多的修饰，浅黄色的碎花连衣裙普通而素净，看似不起眼的搭配，却比费尽心思的搭配还醒目，正是河原细美那标志性的“不经意的十分美丽”。仿生机器人的设计者，不仅很了解河原细美，也很了解顾得满，在不一样的外貌下装配了一个让他耳熟能详的灵魂。顾得满不由得愈加纳闷，因为他知道，这型号的仿生机器人是费切拉马集团用了二十年的时间才研制成的，每台的造价在一亿费切币以上，最后并没有被投放到市场上，这一型的机器人，数量不会超过一百个。甚至顾得满还听到了这样一个传闻：费切拉马的人正在研究将活人的意识移植到机器人身上，好让费切拉马集团的董事们拥有不死之身。正百思不得其解，顾得满的耳边传来一个脆生生的声音。“你好，我是雅雅。”机器人在用陌生的声音跟顾得满打招呼，但语调、语气甚至字与字的间隔，都是河原细美的。顾得满眼里的雅雅此刻已完全幻化成了河原细美的形象，他都忍不住想张开双臂去拥抱对方了。顾得满不由得心里一凛，使劲晃了晃脑袋，趁着清醒的间隙，连忙用耳中的脑波遥控器，关闭了机器人的电源，雅雅又干瘪成一团，回到了长匣子里。顾得满把仿生机器人扔回储藏室，沉思片刻后，下了决心，骑着他的太累摩托，向日韩城的方向疾驰而去。他要去找河原细美，亲口向她要一个答案。快到河原家的时候，顾得满发热的脑子终于冷静下来，摩托车在飘移中转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弯，在河原家门口转身掉头而去。顾得满一路狂奔，自己也不知道要去哪里，直到看见那座横跨海湾的斜拉桥。从海面升腾而起的雾霾正在将一切吞没，然而顾得满还是看见桥中央有个隐隐约约的小黑点，那是个人影，正张开双臂，做出螳臂当车的姿态。顾得满心里一动，加大了油门。果然是河原细美。干干净净的脸，干干净净的素色连衣裙和凉鞋。“这算是巧合吗？”太累在快要撞到河原细美时，猛地停下，顾得满故作轻松地问。河原细美只是看着顾得满，一句话也没有说，脸上像开花一般，慢慢绽放出一丝嘲弄，只是说不清嘲弄的是顾得满，还是自己。“怎么啦？”顾得满又问。河原细美仍旧没有回答，横坐到后车座上，戴上了系在那里的头盔。“让我们一起去死吧。”依然是那句不变的台词，那双柔软的手搂在了顾得满的腰上。顾得满使劲踩下油门，风开始在耳边飕飕响起。车快到桥顶的时候，顾得满忽然故作不经意地问：“大风是你杀的吗？”河原细美没有回答，过了很久，才传出一声轻笑：“如果我说，我是为你这么做的，你相信吗？”“我愿意相信。”顾得满笑了笑。他真正想说的其实是“我相信”，说出口的时候，却变成了“我愿意相信”。河原细美没有再说话。她将头盔摘下，让脸毫无阻隔地贴在顾得满的背上，抱着他身体的手勒得更紧了。本章回顾：因为切斯迪在选举中反转，选举结果几乎尘埃落定，新唐城的四大壮丁团终于决定讲和。特蕾莎突然来造访顾得满，神秘兮兮地送了他一件礼物。顾得满发现，礼物是一个叫作雅雅的仿生机器人，虽然外貌不同，但打扮、气质、动作和说话的样子都像极了河原细美。顾得满不由得又思念起细美，跑去跨海大桥，果然见到了河原细美。两人又开始了一次死亡飙车。小贴士：新唐城四大壮丁团：经过多年的洗牌和淘汰，新唐城最后剩下的四个华裔壮丁团，分别是顾有思的和生财、许有理的四海帮、史无声的振兴会和李文雅的搏击堂。其中许有理是新唐城之王李河方的嫡系，“天空的面具”夜总会正是四海帮的产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