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森回到家,却发现惠美子蜷缩在他的公寓门外——一个美好的夜晚突然有了变数。过去几天,他一直在疯狂地为入侵泰王国做准备,但他没有预料到,他一切的努力都因无法回到自己的工厂而陷入瘫痪。这是他自己计划疏漏,现在为了不被封锁工业区的白衬衫巡逻队逮住,他必须另花时间寻找一条返回强力扭簧公司的安全路线。如果不是因为发现了浩森的逃生路线,他可能还一直潜伏于后巷而不得入。安德森把脸涂得黑黑的,手里拿着扭簧枪,顺着屋顶的小路,最后从公司办公室的百叶窗溜了进来,他很感谢那个几天前偷走公司设计蓝图的疯狂的老人。工厂发出阵阵恶臭,海藻浴也已经腐烂,但在阴暗的光线中,他仍能断定工厂里的设备没人动过。为此,他很感激。如果公司里有白衬衫警卫来巡查过……安德森穿过主厅,然后沿着生产线往前走去,他一路都在伸手捂着嘴巴。海藻浴和巨象粪便的腐臭味变得更浓稠了。他来到晾藻架和切压机底下,然后开始检查地面。靠近海藻槽的地面上臭气熏天,好像一头牛死了多日而散发出的腐臭味。耶茨对新能源的未来一向乐观,可这就是最后的结局。安德森蹲下来,推开下水道周围的一缕缕干透了的海藻。他顺着下水道孔盖边沿墙摸索了一把,找到了开关,然后将沉重的孔盖掀起来,接着用力挪到一边,孔盖落到混凝土地板上,发出当啷响声。安德森躺在地上,祈祷着他不会惊吓到蛇或蝎子,然后把手伸了进去。他的手指在黑暗的洞里摸了一番,然后用力往里伸了进去。有那么一会儿,他担心东西已经松动了,然后顺着排水沟,通过下水道到达了拉玛五世国王的地下水泵。不过,他的手指碰到了防水油布,然后就把它从下水道的侧墙上剥下,接着微笑着拽了出来。这是一本代码笔记,代码笔记就是专门针对特殊事件的,只是他从未想到自己要真正用到。在黑暗的办公室中,他拨打了一些号码,向缅甸和印度的军队铅字告警,并让秘书搜寻自从芬兰事件以来便未再使用的代码字符串。两天后,他站在孔安格利特之上,在农机公司院内与突击队队长商讨最后的进攻细节。武器将在几天内运达,突袭队正在集合。现金已经到位,黄金和玉石将促使几位将军背叛他们昔日的朋友——普拉察将军。如今所有的准备工作都已妥当,他回到市区家中,却发现惠美子蜷缩在家门外,如此痛苦,而且满身是血。她一看见他,就跑进他的怀里,呜咽着。“你在这里做什么?”安德森低声说。接着,他把她搂在怀里,顺便打开门,并催促惠美子跟随自己进门。她的皮肤在灼伤,满身都是血。脸上和胳膊上满是细细的刮伤疤痕。他迅速关上门,问道:“你怎么了?”他把她的手脚拉开,并试图检查她的身体。她仿佛一个浑身是血的火炉,但她血这么多,脸上和手臂上的伤口不至于流这么多黏稠的**。“这是谁的血?”惠美子摇头,接着又哭了起来。“先去把你清理干净吧。”安德森把她带进浴室,打开冷水淋浴,抱着她在喷头之下。她身体发抖,眼睛热得发亮,正惊慌失措地看着四周。她看起来有些生气。他要剥下她的划烂的夹克,但她很生气,脸色很难看。“不要!”她狠狠地抽了他一巴掌。安德森猛地退了一步,捂着他的脸颊。“你疯了?!”他震惊地盯着她。我的天,她的动作太快了。他的手从脸颊拿开,手上却沾满了血:“你他妈怎么回事?”接着,惠美子眼中那惊弓之鸟般的惶恐不见了,转而茫然地盯着他,似乎又恢复了人性:“对不起。”她低声说,“非常对不起。”她瘫下去,在淋浴下缩成一团,“很抱歉,很抱歉。”惠美子惊慌之中用日语道起歉来。安德森在她身旁蹲下来,淋浴浸透了自己的衣服:“别担心。”他轻声道,“你为什么不想脱掉这些衣服?我会再给你拿一件,好吗?你能做到这个吗?”她点点头,然后剥下自己的夹克,接着解开自己的长裙。就这样,惠美子**身子在凉爽的水中蹲着。安德森留她一人洗浴,把她沾满血的衣服捆起来,然后拎下楼,走进了人影闪动的街道,他并未怎么在意,只是快速地走进阴影处,最终来到运河边,将衣服投入水中。闻到血腥味,蛇头鱼和菩提鲤鱼会疯狂地吃掉它们,在撕咬时还会溅起飞旋的水花。当他回到他的公寓时,惠美子已经从淋浴里出来。一头黑色长发紧贴着她的脸,她像是一只受惊了的小生物。他走向他的药箱,然后在她的伤口上撒了些酒精,擦拭了抗病毒药物。惠美子没有哭出来。她的指甲都折碎了,瘀伤遍布全身。但是,她身上有这么多血,身子却没受多少伤害,这也是奇迹。“发生了什么事?”他轻声问道。她靠在安德森身上:“就我一个发条人,”她低声说,“没有新人类聚居地。”她的身子抖得更加剧烈。他把她拉得离自己更近了些,感受着她灼热的皮肤:“没关系,一切都会很快改变,情况会不一样。”她摇头:“不,我不这么想。”片刻之后,她睡着了,呼吸平稳了下来,她已经无意识了,身体也就放松了下来。安德森兀地醒了。因为焦耳已经用尽,曲轴风扇停了,他醒来时满身是汗。在他身边,惠美子翻来覆去,发出咕哝声,她仍像是一只火炉。他向一侧翻身,然后坐了起来。海上飘来一阵微风吹过公寓,给人带来一种解脱感。他透过蚊帐凝视着黑暗中的城市。所有的甲烷气都不得供夜用。在很远处,他可以看到吞武里海洋群落中闪烁着的微光,在那里,人们为了生存而养基因鱼,并且不断进行基因变异。这时,有人用力敲门,敲打声持续不停。惠美子的眼睛忽地睁大,然后坐起来:“会是谁?”“有人在门口。”他要下床,惠美子抓住了他,破碎的指甲钻进他的胳膊。“不要开门!”她低声说。她的皮肤在月光下变得苍白,眼睛睁得大大的,一副惊恐的样子。“别这样。”敲门声更加急促了,砰砰砰敲个不停。“为什么不让我开门?”“我……”她停顿了一下,“可能是白衬衫。”“什么?”安德森的心跳加速起来,“他们跟踪你到了这里?为什么?发生了什么事?”她悲伤地摇了摇头。他盯着她,想知道她是什么样的动物,怎么就侵入了他的生活:“今晚到底发生了什么?”她没有回答。砰砰的敲门声继续着,她的眼睛仍然紧盯着门口。安德森从**爬下来,赶到门口。朝门外喊:“稍等,我在穿衣服!”“安德森!”敲门的是卡莱尔,“开门!我有急事找你!”安德森转身看向惠美子:“不是白衬衫,去躲起来吧。“不是白衬衫?”一时间,惠美子的脸上露出宽慰的表情,不过消失的速度几乎一样快。她摇头,“你错了。”安德森瞪着她:“和你缠斗的是不是白衬衫?”她痛苦地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只是缩成小小的一个球,做出防守的姿势。“我的耶稣和诺亚。”安德森走向衣柜,取出些衣服,扔给惠美子。他中惠美子的毒已深,所以给她买了这身衣服打算送给她,“你可能已经准备好在公共场合露面,但我还不想被毁灭。穿上衣服,藏到我的衣柜离去。”她又摇头。安德森试图控制自己的声音,然后理性地跟她交谈。不过,他现在好像和一块木头在说话。他跪下来,手托住她的脸,然后把她的脸转向自己。“敲门的是我的生意伙伴。他不是来搜你的,不过你还是躲一躲好一点儿。我不想让他看到我们在一起。”慢慢地,她的眼睛又能开始聚焦,那种像是被催了眠、认了命的表情消失了。卡莱尔再次敲门。她的眼睛拂过门,然后回到安德森。“是白衬衫。”她低声说,“门口有很多人,我能听到。”她突然似乎振作了起来,“是白衬衫,藏起来没用。”安德森强压着朝她吼叫的冲动:“不是白衬衫。”敲门声继续传来:“安德森,你他妈的开门。”他朝门喊去:“马上!”他一边穿上裤子,一边瞪着她,“不是那些该死的白衬衫。要卡莱尔和白衬衫合作,除非有人拿刀顶着他的喉咙。”卡莱尔的声音再次传来:“快点儿,该死的!”“来了!”他转向她,命令道,“藏起来,就是现在。”这次不再是请求,而是命令,利用她的奴性基因和她受过的训练。她的身体静止不动,然后突然变得有活力起来。她点头:“是的,我会照你说的做。”她已经在穿衣服了。她动作卡顿,却是非常麻利,快到几乎人眼无法分辨。她在穿一件罩衫和一条宽松的裤子,皮肤闪闪发光。突然间,她的速度变得非常快。动作变得流畅,而且优雅,令人难以置信。她说道:“藏起来不会有什么好处。”说完,她转身跑向阳台。“惠美子!”安德森跑到阳台上。往下望去,什么都没有。没有人,没有尖叫,也没有普通落地的声响,街上也没有传来任何因惠美子奔跑的抱怨声。什么都没有,只有空****的街道,仿佛这个夜晚已经完全吞噬了她。敲门声又响起来。安德森的心怦怦跳着。她去哪里了?她是怎么做到的?这是超自然的力量。她太快了,刚才又如此坚决。一分钟前还站在阳台上,下一分钟就已消失不见,从阳台外缘消失了!安德森的双眼盯着黑暗。她不可能跳到了对面的阳台去……她跌倒了吗?她死了吗?门被撞开了。安德森忽地转过身,卡莱尔磕磕绊绊进到公寓。“什么……?”卡莱尔之后,黑豹部队[1]一拥而入,将其推挤到一边。战斗装甲在暗光中闪闪发亮,这是战斗的光影。其中一名士兵揪住安德森,提着他转了半圈,然后把他抵到墙上。接着用手搜了他的身。安德森一挣扎,士兵就把他的脸摁在墙上。门被一脚踢裂,更多的人涌了进来。他周围都是靴子重重踏地的声音。更多的士兵涌进来,如同雪崩一般。玻璃碎了一地,厨房里的碗碟粉碎。安德森缩了缩脖子,想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一只手抓住他的头发,把他的脸扣在墙上。安德森在刚才推搡中咬到了自己的舌头,这会儿嘴巴全是血,痛得要命:“你们到底在做什么?知道我是谁吗?”卡莱尔被一把推倒在地,倒在他旁边的地板上,安德森见状差点窒息。他看到卡莱尔双手被绑,脸上尽是瘀青。一只眼睛肿胀,眼眶骨上生起黑色结痂,而棕色的头发上凝结着血迹。“我的天。”士兵们把安德森的双手背在身后,然后把他的双手也绑了起来。他们抓住他的头发,把他拽过身来,接着一名士兵朝他大喊。由于语速太快,对方的话他都听不明白。那个男人怒气冲冲,眼睛瞪得很大,说话时唾沫星子喷到安德森的脸上。终于,安德森听懂了一句话:“浑蛋。”“发条人在哪儿?在哪儿?在哪儿?在哪儿?”黑豹部队搜遍了他的公寓。步枪枪托粉碎了橱柜门锁,体型巨大的黑色发条马士提夫犬在屋里四处搜寻,鼻子呼哧呼哧地嗅来嗅去,汪汪叫着。当它们嗅到捕捉目标的气味时,便更大声叫起来。一名男子再次向安德森大喊,这人应该是名队长。“这是怎么回事?”安德森再次问道,“我有朋友在……”“不多吧。”阿卡拉特大步走进门。“阿卡拉特!”安德森试图转身,但黑豹部队把他的头按回到墙上。“这是怎么回事?”“我也想问你这个问题。”阿卡拉特用泰语向翻找安德森公寓的士兵大叫。安德森闭上了眼睛,他非常感激惠美子没有按照他的建议藏在柜子里,被人发现与她在一起,那后果……其中一名黑豹部队搜出来一把扭簧枪。阿卡拉特面露厌恶的表情:“你有持枪许可证吗?”“我们就要开始一场革命,你还在问我有没有许可证?”阿卡拉特向他的下属点头,安德森的头又被重重按在墙上。他的头骨疼痛欲裂,他眼中的房间变得暗了下来,他的膝盖弯曲。他几乎已经无法站立:“到底是怎么回事?”阿卡拉特挥手示意下属拿枪过来。他接过,随意地拉动扭簧枪枪机上膛,然后举起这一沉重、略显沉闷的东西:“那个发条女孩在哪里?”安德森吐出鲜血:“你为什么在乎一个发条女孩?你不是白衬衫,也不是格雷厄姆教徒。”黑豹部队再次将安德森的脸拍向墙面。安德森眼中出现了彩色圈点:“那个发条人从哪里来的?”阿卡拉特逼问。“她是日本人,应该是从京都来的吧!”阿卡拉特把手枪顶向安德森的头部:“你怎么把她带到泰王国的?”“什么?”阿卡拉特用手枪托捅了他一下,整个世界都暗了下来。水泼到他的脸上。安德森瘫坐在地板上,喘息着发出噗噗声。阿卡拉特把扭簧枪压向安德森的喉咙,顶着他,迫使他再次爬起来,直到他踮起双脚。感受到枪口的压力,安德森咽了一口唾沫。“你是怎么把发条人弄进来的?”阿卡拉特重复道。汗水和血液刺痛了安德森的眼睛。他眨了眨眼,摇头道:“不是我弄她进来的。”他再次吐血,“她是日本人丢弃在这儿的,我怎么敢去碰发条人呢?”阿卡拉特微笑着对他的下属说了些什么。“日本人丢弃了一个军事发条人在这儿?”他摇头,“我想不是。”他把手枪捅到安德森的肋骨上。一次、两次。两侧的肋骨都开裂了。安德森嚎啕大叫,咳嗽着扭着身子。阿卡拉特将他拉回,问:“为什么要在圣城曼谷安置一个军事发条人?”“她不是军事发条人。”安德森抗议道,“她只是一个秘书……只是一个……”阿卡拉特表情丝毫没有变化。他把安德森提溜起来,转了半个圈,迫使他的脸部贴墙,然后用墙磨着他的骨头。安德森感觉到他的下巴已经碎了。他感觉到阿卡拉特正在用手撬开他的拳头。安德森一边试图继续攥紧,一边呜咽着,他知道阿卡拉特要对他做什么。但阿卡拉特手劲太大,硬生生地将他的一根手指撬开,安德森感到痛苦而无奈。他的那根手指在阿卡拉特的手中变得扭曲,突然间手指发出啪的响声。安德森朝着墙壁号叫,阿卡拉特托住了他要塌陷的身体。待安德森哭完,身子也不再颤抖,阿卡拉特抓住他的头发,把他的头往后拽,好让安德森能直视自己的眼睛,阿卡拉特的声音依旧很平稳。“她是军事发条人,是杀手,而你却把她介绍给宋德特·昭彼耶。她现在人在哪里?”“杀手?”安德森摇头,试图把事情理清楚,“她什么都不是,只是美志机器公司丢弃的日本垃圾!”“环境部在一件事情的观点是正确的,你们这些农机公司的畜生不可信。你告诉我们那个发条人就是一个简单的性玩具,然后就这样大开方便之门,把一个刺客安排给了女皇的摄政王。”他靠向安德森,眼神里充满了愤怒,“你可能也害死了皇室成员。”“这是不可能的!”安德森不再试图抑制他那歇斯底里的声音,他手指断裂,满嘴是血,“她只是一块垃圾,她没能力那样做,你必须相信我。”“她刚刚杀死了三名男性,还有他们的贴身保镖,那可是八名训练有素的护卫,而且证据确凿。”突然,他想起了惠美子蜷缩在自己门口、浑身是血的情景:“杀死了八名保镖?”他又想起她如何从阳台消失,像是某种幽灵一般跳进黑暗之中。“万一阿卡拉特所说属实呢?”安德森心想。安德森接着说道:“肯定有其他解释的,她只是一个该死的发条人,她们所做的从来只是服从。”“惠美子刚才在**的时候身子蜷缩着,还不停抽泣着,身体有撕裂伤和划伤。”安德森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平稳下来:“你必须相信我,我们法郎永远不会做出这种事情,农机公司不会因为宋德特身死而受益,没有任何人会因此受益。这一定是环境部在捣鬼。我们和贸易部友好相处才能获益的。”“但你还是让一个杀手接触到了昭彼耶。”“这太滑稽了,怎么会有人把一个军事发条人带来曼谷,然后还要把它藏起来?这个发条人已经在这里混了好多年了,你问问周围的人,她一直都要贿赂白衬衫,她的帕帕桑让她在酒吧表演都好几个世纪了……”安德森仍在喋喋不休地解释,不过他可以断定阿卡拉特开始听他。那种冷冷的愤怒已经从阿卡拉特眼睛里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思索。安德森吐出一口血,然后看向阿卡拉特的眼睛:“的确,是我介绍了那个生物,但那只是因为她是个新奇的玩意,每个人都知道她的名声。”阿卡拉特的脸因愤怒而变得扭曲,安德森吓得退后了一步,“请听我说,去调查一下这件事情,调查调查你就会发现并不是法郎干的。不过可能还有另外一种解释,我不知道……”他的话戛然而止,声音里尽显疲惫,“调查一下吧。”“调查不了,这件案子归环境部管。”“什么?”安德森难以掩饰他的震惊,“谁给的权限?”“这件案子牵涉到发条人,是入侵物种,所以归环境部管。”“那些浑蛋控制着这件案子,而你却来质疑我,觉得我是那个幕后操纵的人?”安德森语气中暗示着什么,极力寻找着理由、可以搪塞的借口以及任何可以为自己赢得时间的事情。“你不能相信他们,普拉察和他的下属……”他顿了顿,“普拉察会陷害我们,他会毫不犹豫地这样做。甚至,他可能已经听到了一些风吹草动,可能已经在暗中采取行动了,这件事只是个幌子。如果他知道宋德特·昭彼耶有意让他下台……”“我们的计划是密不透风的。”阿卡拉特说道。“纸里包不住火,这次行动规模太大了,可能是其中一个将军向普拉察泄了密。他已经谋杀了三位我们的人,我们却在这里自相残杀。”阿卡拉特思索着。安德森屏住呼吸,等待着他的回应。许久,阿卡拉特摇头:“不会的,普拉察绝不会攻击皇室。他是垃圾无疑,但归根结底他是泰国人。”“但也不是我干的!”他低头看着卡莱尔,“不是我们!可能还有其他势力。”安德森说完便开始像抽风一样地咳嗽,好一阵子才终于停了下来。他肋骨疼痛,口中吐血,他想着自己的肺是不是因为刚才被殴打已经碎了。他抬头看着阿卡拉特,努力想着自己的措辞,好让每个字都能让阿卡拉特觉得言之有理:“一定可以有方法找出到底是谁加害了宋德特·昭彼耶,找到一些连接点,一些线索。”一名黑豹队员上半身前倾,然后在阿卡拉特耳边窃窃私语。安德森认得出,这个人曾出现在那天驳船的聚会中,他是宋德特的下属,这人脸部轮廓鲜明、眼神有力,表情极为残忍。他低声继续跟阿卡拉特说话。阿卡拉特尖锐地点头:“是。”接着,他挥手示意下属将安德森和卡莱尔拖到隔壁房间。“好吧,安德森先生,我们等等看会得到什么消息。”护卫将安德森推到卡莱尔身边的地板上,“先在这儿舒服地待着吧。”阿卡拉特说,“我给下属十二个小时的时间去调查这件事,你最后向格雷厄姆教的神祈祷你讲的故事是真的。”安德森感到一阵希望:“尽管去调查,你会知道不是我们干的,你会明白的。”安德森用舌头吸着裂开的嘴唇。“那个发条人就是个日本人造的玩具,凶手另有其人。白衬衫只是想让我们兵戈相向,然后再将我们一网打尽。”“等着看吧。”安德森把头靠在墙上,肾上腺激素居高不下,皮肤因紧张而颤动不已,他的手也在颤抖着,那根断了的手指悬垂着。时间,他为自己赢得了时间,接下来就是等待了,然后试图找到托住断指的指墩。他再次咳嗽,肋骨痛得让他皱眉蹙眼。卡莱尔在他旁边呻吟着,但没有醒过来。安德森又咳嗽起来,他凝视着墙壁,为下一轮与阿卡拉特的舌战聚敛精神。但即使他从多方面考虑,试图了解是什么造成了这种形势的急剧变化,另一个形象却不断侵入。他看到那个女孩跑到阳台上,然后消失在黑暗中,她比他见过的任何事物都快,这是一种运动和野性的恩宠。快速、顺畅、速度惊人,而且美丽。[1]直属王室的部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