坎雅匆忙奔回办公室,派已经在这里焦急等待。“我们的人在哪里?”坎雅喘着粗气问道。“他们都在单身公寓房呢。”派耸肩,“我们从村里撤回来了,因为我们听说……”“他们还在那儿吗?”“应该还有人在吧,我听说阿卡拉特和普拉察要和谈。”“不会了!”坎雅摇头,“立刻让士兵集合。”坎雅在办公室来来回回,带上了备用扭簧弹夹,“让他们带上枪,列好队伍,我们时间不多了。”派盯着弘子:“这是个发条人?”“不用担心她,普拉察将军在哪儿?”派耸肩:“我听说他刚刚去巡查海墙,然后好像要和巨象工会讨论环境部外面抗议的事情——”坎雅变色:“让我们的人列队,我们不能再等了。”“你是疯了吗——”爆炸声传来,地面震动了起来。一棵棵树木咔嚓倒地。派跳了起来,脸上尽是惊恐。他跑向窗口,盯着外面,电器警笛响起。“是贸易部。”坎雅说道,“他们的部队已经攻过来了。”坎雅拿起扭簧枪。弘子异乎寻常地安静,她站在那里,头探着,好像一只在听主人说话的狗。接着,她转过身,好像预感到了什么,身体前倾。很快,一连串的爆炸声传来,环境部大院震颤起来,里面的大楼也开始摇晃,石膏噼里啪啦地从墙体掉落。坎雅冲出办公室,其他的白衬衫——那些值晚班而又没被派去码头和锚地巡逻的——跟着她鱼贯而出。坎雅快速地穿过大厅,然后跑出楼去,派和弘子紧跟着追了出去。夜晚的空气里充满了掺杂着烟火味的浓郁的茉莉花香,还有一种特殊的刺鼻味道,这种味道自从军事护卫车队行驶过湄公河上的那座古老友谊之桥,继而驶向越南的叛军后,就再也没有嗅到过。一辆坦克突破了环境部大院的外墙。这是一头金属怪兽,足足比两个人还高,车身涂成了迷彩色,正排放着烟气驶过来。炮口闪出光后,主炮管射出炮弹,车体在履带上后退。接着炮塔转动,齿轮铿锵作响。接着,炮管再次转动,瞄向下一处目标。碎石和鹅卵石从坎雅头顶坠落下来,她急忙低下头寻求掩护。用于战争的巨象从坦克两旁奔过缺口,它们的长牙在暗淡夜光中发亮,骑着巨象的人身着一身黑装。在阴暗中,奔出来守卫环境部的几名白衬衫像是穿白衣的幽灵,反而成了显眼的攻击目标。骑手手中的高能扭簧枪呀呀作响,射出的叶片状飞刃在坎雅耳边吱吱飞转。大楼上,一长条混凝土掉落下来,划开了坎雅的脸颊。突然间,坎雅被扑倒在地,却发现身子上方的正是弘子。刚才骑手射出了又一轮飞刃,在空中飞舞,继而撞到墙上,正要弹回时,弘子便把坎雅扑倒,自己卧在她的上方。又是一次爆炸,她的脑袋里嗡嗡响,她觉得自己在啜泣,突然间,她又觉得隆隆声似乎从很远处传来,她吓得颤抖起来。坦克轰隆隆行驶到环境部的大院中央,然后原地旋转。更多的巨象涌进来,后面的突击队员也跟了进来。距离太远了,她看不清是哪位将军背叛了普拉察。环境部大楼上面几层的士兵分散开来,手里拿着的轻型武器打出飞刃。楼里尖叫声不断,环境部的人在死去。坎雅拔出手枪,瞄准。在她身边,一名文员中弹倒下。坎雅举枪开火,但她无法分辨击中的是否是自己的人,她再次开火,看到那人倒下。大批士兵向她涌来,像是海啸一般。贾迪出现在她的肩膀上方,问道:“你的那些士兵怎么办呢?你要轻易投降,然后置那些依赖你的人于不顾吗?”坎雅再次扣动扳机,她几乎已经看不见了。她哭了。入侵的士兵已经布满了环境部的大院,在掩护火力下,更多的士兵奔袭而来。“坎雅上尉。”弘子乞求道,“我们必须逃走。”“走!”贾迪催促道,“来不及跟他们战斗了。”坎雅的手从扳机处挪开,飞刃子弹在她耳边嗡嗡作响。她连滚带爬到达大楼门口,踉跄地退回到相对安全的大楼内部。她挣扎着站起来,然后朝大楼后门跑去。更多的炮弹击中大楼,大楼随之震动。她思考在大楼崩塌之前,自己能否跑到后门。跟在弘子和派身后,她跳过一具具满是鲜血的尸体,童年的回忆随之涌上心头——毁灭和恐怖。燃煤的坦克在村庄里仅存的道路上咆哮着,驶过稻田。坦克咕噜噜地奔向湄公河,去抵御越南人的首次入侵,行驶过的路都被碾碎。当他们去守卫边界时,黑色的烟雾滚滚升起,而如今,这些怪物又出现了。坎雅从环境部后门跳出去,却又进入火焰风暴之中。四处树木火起。敌人使用的好像是凝固汽油弹。一辆坦克又摧毁了远处的一道大门,进攻速度比巨象还要快。坎雅的大脑甚至无法思考它的速度到底有多快,这些坦克行进起来像是地面上奔跑的猛虎。白衬衫朝坦克开枪,子弹却无济于事,扭簧枪根本不适合用于战争。开枪时发出阵阵咔咔声,银白色的子弹啪啪作响,在空中弹来弹去,伴随着一闪一闪的白光。白衬衫四处奔跑,寻找掩护,但已经无处可遁。白衬衫中弹后,鲜血染成了红色的花。炮弹的袭击将白衬衫都分隔开来,更多的坦克开了进来。“是谁的部队?”派尖声说道。坎雅木讷地摇头。武装部队继续攻击,燃着的树木迎面倒下,更多的士兵倾泻而入。“肯定是从东北方来的,阿卡拉特已经行动了,有人背叛了普拉察。”坎雅猛地拽了派一把,然后指向一处高地,那里的树木还未烧光,可以提供隐蔽,树林里的那座帕·色武布寺庙可能仍然屹立着,也许他们还可以逃脱。派凝视着,却不动弹。坎雅又拽了他一把,然后他们开始跑过楼后的大院。棕榈树在他们行进的路上倒地,发出啪啪的响声,燃烧着。弹片炸裂,把绿色的椰子炸得粉碎。因上了油而运转顺畅的军事机器将环境部的男女士兵撕裂,尖叫声弥漫在空气中。“我们到哪里了?”派大声问道。坎雅也不知道,一片木头碎片从头顶掉落,她低头躲闪,躲到一棵倾倒在地、燃烧着的棕榈树后。贾迪从空中飘下来,对她微笑,甚至都没流汗水。他从棕榈树后看向敌人,接着回头看向坎雅。问道:“那么,你现在会对谁效忠呢,上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