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名穿着淡蓝色衣服的男子趴在一条沿罗汉普顿平台边缘延伸的不规则轨道上,握着卡宾枪,凝视着温布尔登公园平台的阴影。他们不时地互相交谈,讲的是他们那个阶级和那个时代残缺不全的英语。奥斯特罗的人引起的交火已经减弱和停止了,敌人的身影消失了一段时间。但是,在那个平台较低处的长廊仍然在进行战斗,回声不断,不时地还能听到传来的断断续续的枪声。其中一个告诉另一个,他看见下面有一个人躲在一根大梁后面,他随手一打,就正好打中了那个人。“他还在下面。”神枪手说,“看那一小块地方。是的。栏杆之间。”在他们身后几码远的地方,躺着一个死去的陌生人,脸对着天空,穿着蓝色帆布上衣,胸前有一个整齐的弹孔。尸体旁边有个受伤的人,一条腿裹着绷带,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注视着燃烧的过程。在他们身后,那架被俘获的小飞机停在运输架上。“我现在看不到他了。”第二个男人挑衅地说。那个神枪手为了把事情说清楚,变得满嘴脏话,嗓门又高。突然,台下传来一声嘈杂的喊叫,打断了他的话。“这是怎么回事?”他说着用一只胳膊撑着身体,盯着平台中央凹槽里的楼梯顶。许多蓝色的身影走上楼梯,穿过舞台蜂拥到飞机周围。“这些傻瓜来干什么。”他的朋友说,“他们只会挤在一起,影响我们瞄准。他们在找什么?”“嘘!听他们在喊什么。”那两个人仔细听着。蜂拥而至的新来者在飞机周围密密麻麻地挤作一团。三个头领穿着黑色的披风,佩戴着黑色的徽章,爬进了飞机,出现在上面。其他人纵身扑到机舱里,紧紧抓住边缘,直到整个车身轮廓都有人把守,有的地方人摞在一起。一个神枪手跪了起来。“他们是要把飞机弄到运输架上,这就是他们想要的。”他站了起来,他的朋友也站了起来。“有什么好处?”他的朋友说,“我们没有飞行员。”“他们现在就要这么做。”他看了看他的步枪,又看了看正在挣扎的人群,突然转向那个受伤的人。“盯着他们,伙计。”他说着,递上卡宾枪和子弹带。不一会儿,他就朝小飞机跑去。在一刻钟的时间里,他就像是一个汗流浃背的巨人,不停地拖着、推着、喊叫着、听着人们的呼喊,然后,事情搞定了,他和其他许多人站在一起,为他们的新成就而欢呼。到了这个时候,他知道,事实上全城的人都知道了,主君虽然是个生手,却打算亲自驾驶这架飞机,甚至现在也要来控制它,不让任何人来代替他。据说主君曾这样说过:“谁承担了最大的危险,谁承担了最重的负担,谁就是国王。”就在这个人欢呼的时候,当汗珠还在从他凌乱的头发中流下来的时候,他听到了一阵更大的喧闹声,革命歌曲断断续续地响了起来。他从人群的缝隙中看到,仍有一大群人涌上楼梯。“主君来了。”有人喊道,“主君来了。”他周围的人群越来越密集。他开始朝中央的凹槽走去。“主君来了!”“沉睡者,主君!”“主君就是神!”人们吼道。突然,离他很近的地方出现了身穿黑色制服的革命卫队,他有生以来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到了格拉哈姆。格拉哈姆身材高大,皮肤黝黑,穿着一件飘逸的黑袍,脸色苍白,目光坚定地看着前方;他一直沉睡,对身边的一切小事,他既听不见也看不见,更不会进行思考……这个人余生里一直记得格拉哈姆那张毫无血色的脸。不一会儿,那张脸就消失了,他在摇摆的人群中挣扎着。一个男孩吓哭了,撞了他一下后冲到楼梯边,喊道:“准备起飞!”清除飞行台的铃声呼啸起来。随着耳边的叮当声,格拉哈姆走近飞机,大步走进倾斜机翼的阴影里。他意识到周围有许多人愿意陪他,但他摆摆手,没有接受。他要想一想如何发动引擎。铃声越来越响,人们撤退的脚步声越来越响。穿黄衣服的人正帮着他从机身肋部向上爬。他爬进驾驶员的座位,非常小心谨慎地把自己固定好。这是什么?黄衣人指着两架在南方天空中向上飞行的飞行器。毫无疑问,他们正在寻找即将起飞的飞机。现在要做的就是启动飞机。人们向他大喊,向他提问,向他警告。他们打扰到了他。他想要想一想如何飞行,回忆他以前的飞行经历。他挥挥手,看见黄衣人从机身肋部下去,看见人群按照他的手势顺着大梁分散开来。有那么一会儿,他一动不动地盯着杠杆,盯着发动机转动的轮子,盯着他所不知道的所有精密仪器。他看见水准仪上的气泡正朝他涌过来,他想起了什么,他花了十几秒钟把发动机向前摆动,直到气泡浮在管子中间。他注意到人们没有喊叫,知道他们正看着他沉思。一颗子弹打在他头上的栏杆上。是谁开的枪?前面没人了吗?他站起来看了看,又坐了下来。又过了一会儿,螺旋桨转了起来,他顺着引线冲了下去。他紧紧抓住方向盘,把发动机向后一甩,把阀杆抬了起来。然后人们开始呼喊。不一会儿,他就被发动机的抖动震得浑身发抖,后面的喊叫声很快地变小了,接着又归于沉寂。风呼啸着吹过屏风的边缘,世界很快地从他身边消失了。咚咚,咚咚,但他还是驾驶飞机攀升。他幻想着自己不再激动,感到冷静而从容。他又抬起机头,打开左翼的一个阀门,盘旋一圈后继续上升。他稳稳地低下头,又抬起头来。奥斯特罗的一艘飞机正驶过他的航线,所以他斜着向它驶去,并以大角度从它下面飞过。那架飞机上的飞行员低头看着他。他们打算做什么?他的思想活跃起来。他看到其中一个用武器瞄准,似乎准备开枪。他们认为他打算做什么?过了一会儿,他明白了他们的策略,并且下定了决心。他的没精打采只是暂时的。他又打开左边的两个阀门,旋转机身,对准敌机,关上阀门,径直朝它射击,机头和挡风玻璃保护他不被对方击中。他们微微倾斜机身,好像要从他身边飞走。他猛地拉升机头。扑通,扑通,扑通,暂停,扑通,扑通,他咬牙切齿,不由自主地做了个鬼脸,砰的一声!他击中了!他向上猛击敌机较近的机翼。随着他那一击的冲力越来越大,敌人的机翼似乎慢慢地张开了。他看到了敌机机翼展开到极致,然后敌机向下滑出了他的视线。他感到自己的机头在往下掉,连忙紧紧地握着操纵杆,飞机旋转着,把发动机撞了回去。他感到了一种腾空的感觉,机头猛地向上一拉,有那么一会儿,他似乎是仰面躺着。飞机摇摇晃晃,好像在螺旋桨上跳舞。他费了很大的劲儿,使劲儿拉着操纵杆,飞机又慢慢地向上升起。他向上拉升,但不再急升。他喘了口气,又开始拉操纵杆。风在他周围呼啸。他再次拉升,几乎已经开始水平飞行。他可以呼吸了。他第一次转过头去,想看看他的对手们怎么样了。然后,他又拉杠杆,随即又回头看。一时间,他还以为他们已经被歼灭了。接着,他看到东边的两个平台之间有一个裂口,有个东西掉了进去,是一个细细的东西,坠落的速度很快,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像一枚六便士硬币从裂口掉下来一样。起初他不明白,后来他欣喜若狂。他扯着嗓子大喊一声,声音含糊不清,然后把飞机开得越来越高。咚咚,咚咚,暂停,咚咚,咚咚。“另一架飞机呢?”他想,“他们是不是也……”当他环顾空****的天空时,有那么一会儿,他生怕那架飞机飞到了他的上方,然后他才看到它已经落在诺伍德平台上。那架飞机本想朝他射击的。但现代人没有勇气冒险从两千英尺的高空一头栽下来。因此,战斗被叫停了。他绕着圈子转了一会儿,然后陡然下降,向西边的平台飞去。咚咚,咚咚。暮色飞快地笼罩大地,斯特里塔姆平台冒出了滚滚黑烟,现在像是一根由火组成的立柱,弯曲的移动公路,半透明的屋顶、圆顶和建筑之间的深渊,都笼罩在柔和的光线里,那些光亮都是电灯发出来的,只是白天的时候,电灯的光并不明显。由于罗汉普顿的大火,温布尔登公园平台已经无法使用,斯特雷塔姆平台变成了一个火炉,因此,奥斯特罗控制的三个仍然可以使用的平台都闪烁着导航灯,迎接即将到来的飞机。当他掠过罗汉普顿平台时,他看到平台上黑压压的一大群人。他听到一阵疯狂的欢呼声,这时,自温布尔登公园平台上发出的一颗子弹呼啸着划过空中,然后,他急速飞过萨里废墟。他感到一阵西南风吹来,就像他学过的那样,拉升西边的机翼,朝上倾斜着飞向高空。咚咚,咚咚。他不停地攀升,随着那搏动的节奏,越飞越高,直到下面的田野就像是一片模糊的蓝色,伦敦就像一幅小地图在灯光下展开,也很像地平线边缘附近一座城市的模型。西南方是一片宝石色的天空,笼罩在世界的阴暗处。他越往上升,星星就越多。看哪!在南方,有两小片朦胧的光从低处在快速靠近。然后又出现了两个,然后是一片朦胧的光快速驶进。不久他分辨出了数量。一共有二十四架。第一批飞机来了!远处出现了更多的亮光。他绕了半个圈子,盯着这支前进的机群。机群摆出楔状飞行,又像是泛着磷光的巨大三角形,它们在低空掠过,越飞越近。他飞快地计算了一下他们的速度,然后转动小转轮,驾驶飞机向前飞去。他碰了一下操纵杆,发动机停止了颤动。他开始往下坠落,越掉越快。他瞄准楔形机群的顶端。他像石头一样从呼啸的空中掉了下去。似乎还不到一秒钟,他就撞上了前面的那架飞机。那架飞机上的黑人没想到噩运即将来临,也没有人想到那架鹰一样的飞机会从天而降,将他们砸在下面。那些没有因为晕机而痛苦的黑人,都伸长了他们那黑色的脖子,注视着从雾霾中显现出来的朦胧城市,正是奥斯特罗大人把顺从的他们带到这座富裕而辉煌的城市。他们那明亮的牙齿和光滑的面孔闪闪发光。他们听说过巴黎。他们知道自己将在“可怜的白人”垃圾中度过辉煌的时光。而现在,格拉哈姆突然对他们发起了攻击。他瞄准了打头那架飞机的机身,但就在最后一刻,一个更好的主意闪现在他的脑海里。他掉转机身,用尽全部重量撞在那架飞机右舷的边缘,随即自己被猛地弹了回来。他的机头滑过敌机平滑的表面,向其边缘飞去。他感到巨大的敌机向前冲去,他和他的飞行器也被一起卷着飞行。有那么一瞬间,他似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听到无数人在叫嚷,他发现他的飞机依靠巨大的浮标才能保持平衡,并且在不停地往下坠,他回头一看,只见敌机的脊梁和对面的漂浮物在摇摆。透过敌机滑椅的肋部、凝视的面孔和紧握倾斜导杆的手,他看到敌机浮标上的窗户突然打开了,而飞行员正在努力将其关闭。在远处,他看见另一架飞机急速摇摆地飞着,以躲避它那侧倾的伙伴制造出的旋流。敌机摇摆着的宽大机翼似乎在向上拉升。他觉得他的飞行器在坠落,被掀翻了的巨大机身像一堵倾斜的墙似的挂在他上面。他不清楚自己其实是在撞击到敌机的浮漂后开始下坠,但他意识到自己正在急速地向下滑行,迅速地接近地面。他做了什么?他的心像一个嘈杂的引擎在喉咙里狂跳,有那么危险的一刻,他的手麻痹了,无法移动操纵杆。他扭了一下操纵杆,把发动机向后拉,与它的重量搏斗了两秒钟后,他感觉自己恢复了平衡,开始水平驾驶,发动机再次启动了。他抬头一看,只见两架飞机在他头顶上空呼啸而过,他回头一看,只见机群的主体分散开来,向上拉升,他还看见被他撞击的那架飞机像一把巨大的刀刃,冲向下面的风轮。他把机尾放低,又看了看。他边看边不顾方向地拉升飞机。他看见风轮被那架敌机撞毁,巨大的风轮随即撞击地面,下面的扇叶被撞了个稀巴烂,然后整个风轮翻转过来,上下颠倒着不动了。咚咚,咚咚,暂停。从起伏的残骸中突然冒出了一缕细细的白色火焰。然后他意识到有一个巨大的物体从空中飞向他,他向上一转,正好躲过了第二架飞机的冲击。敌机从下面盘旋而过,带起的气流卷着他下坠,差点把他掀翻。他意识到有另外三架飞机向他冲过来,他很清楚自己必须从他们上方飞过。那几架飞机围着他,似乎在拼命地避开他。他们从上、下、东、西等方向从他身边驶过。在遥远的西边,有碰撞的声音和两颗下落的耀斑。远在南方,又来了一个机群。他稳稳地往上攀升。不久,所有的飞机都在他的下面,但是有那么一会儿,他怀疑飞机不够高,便没有再俯冲。然后他冲向第二个目标敌机,机上所有的士兵都看到他飞了过来。当那些惊慌失措的人爬到机尾去拿武器时,那架大飞机开始倾斜着摇晃起来。二十多颗子弹从空中划过,保护他的厚挡风玻璃上冒出了一连串火星。敌机减速,开始下降,以躲开他的撞击,但他们飞得太低了。正当他看到布罗姆利山风轮向他冲来的时候,他追赶的那架飞机在它们中间坠毁了。它发出的所有声响交织成了一片吼叫。巨大的机身靠着机尾在粉碎的扇叶之间直立了片刻,然后化为了碎片。巨大的碎片在空中飞舞,它的发动机像炮弹一样爆炸了。一股炽热的火焰喷射入黑暗的天空。“两架!”他喊道,这时,头顶上的一颗炸弹落下时爆炸了,他立刻又开始攀升。现在他感到一种光荣的兴奋,一种巨大的活力在他的心里涌动着。他关于人性的烦恼,为了自身的不足而产生的忧虑,都彻底消失了。他是一个在战场上为自己的力量而欣喜的人。敌机向四面八方飞去,只是想避开他。当他们飞过时,乘客的喊叫声连成了一片。他选择了第三个目标,匆忙出击,却没有撞到。那架敌机飞走了,但很快撞在了如同悬崖一样的伦敦高墙上。他飞离撞击地点,掠过黑暗的地面,几乎可以看到一只受惊的兔子蹿上斜坡。他猛地拉升,发现自己正从伦敦南部上空行驶。在他的右边,奥斯特罗的人发出的信号弹在天空中炸成了一片。南方有六架飞机的残骸在燃烧,在东方、西方和北方,数架飞机在他面前逃走了。他们往东、往北飞行,因为不能在空中停留,就往南绕行。他们目前搞不清状况,采取任何行动,都意味着灾难性的碰撞。他甚至都不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在每个方向,都有飞机在后退。它们后退。它们越缩越小。它们在逃跑!他从罗汉普顿平台上方二百英尺左右的空中飞过。到处都是人,全都在大呼小叫。但是,为什么温布尔登公园平台也是黑色的,也有人在欢呼?斯特里塔姆平台燃烧着,冒出滚滚浓烟,所以看不到后面那三个平台。他掉转机头,继续攀升,观察那三个平台和北边的区域。射手山平台首先从浓烟后面映入眼帘,那里灯火通明,秩序井然,一架飞机降落在那里,机上的黑人都下了飞机。接下来是布莱克希思平台,然后是诺伍德平台冒烟的一角。在布莱克希思平台没有飞机着陆,只有一架飞机停在导轨上。诺伍德平台上有一群人,他们在狂热的混乱中跑来跑去。怎么回事?他突然明白过来。对飞行平台的顽强防守已经结束,人们正涌进奥斯特罗篡夺的最后几个据点的地下通道。然后,从遥远的北方边境传来了一个声音,一个信号,一个胜利的音符,一声沉甸甸的枪响,对他来说,这一切都充满了光荣的意义。他的嘴唇微微开启,脸上写满了激动。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们赢了,”他对着虚空喊道,“人民胜利了!”第二声枪响像是在回答他。然后他看到布莱克希思平台上的一架飞行器正在沿着导轨准备起飞。它利落地起飞,飞入空中,直冲云霄,径直向南飞去,逐渐远离他。他立刻明白了这是什么意思。奥斯特罗肯定在那架飞机上。他大叫一声,朝它飞去。他拉升飞机,片刻后倾斜着快速下坠。见到他迫近,那架飞机陡然上升。他径直朝它飞了过去。格拉哈姆飞到敌机的平坦边缘,但没有撞上,而是飞了过去,一击不中,他一头栽了下去。他非常生气。他把发动机转回轴上,开始盘旋上升。他看见奥斯特罗的飞机在他面前打转。他笔直地向它直冲过去,凭借猛扑的冲力,凭借一个人的优势和体重,他飞到了那架飞机的上方。然后,他头朝下冲了过去,又没撞上!当他飞过去的时候,他看到了奥斯特罗的飞行员面带自信而冷静的表情,奥斯特罗虽然也很坚决,却有些畏缩。奥斯特罗坚定地把目光从他身上移向南方。格拉哈姆一怒之下意识到自己的驾驶技术一定是非常笨拙。他在下面看到了克罗伊登山。他猛地往上攀升,又一次逼近敌人。他回头看了一眼,他的注意力被一件奇怪的事情吸引住了。东边射手山平台上的飞机好像飞了起来,一道闪光变成了一个高大的灰色形状,一个被烟罩住的东西猛地升到了空中。这个模糊不清的东西一动不动地站了一会儿,大块金属从肩部坠落,然后开始吐出一股浓密的烟。人们把这架飞机和里面的人都炸了!突然,第二道闪光和一个灰色的形状从诺伍德平台上弹起。就在他盯着这个东西看的时候,一份死亡报告突然而至,第一次爆炸的冲击波击中了他。他被抛向一边。有那么一会儿,飞机几乎是倾斜的,机头朝下,似乎在犹豫是否要完全翻转过来。他站在挡风玻璃上,拧着在他头顶上摇晃的方向盘。然后,第二次爆炸的冲击波把他的飞机震歪了。他发现自己紧紧抓住飞机的肋部,风从他身边向上吹。他似乎一动不动地悬在空中,风从他身边吹过。他突然想到他要掉下去了。然后他确信自己要掉下去了。他不能往下看。他发现自己以令人难以置信的速度把自他苏醒以来发生的一切,那些充满怀疑的日子,那些在帝国度过的日子,以及最后发现奥斯特罗背信弃义,都一一想了一遍。他被打败了,但伦敦得救了。伦敦得救了!这种想法是那么不真实。他是谁?为什么他的手抓得这么紧?他为什么不能离开呢?在这样一个秋天,无数的梦想已经结束。但过一会儿他就会醒过来……他的思想在飞快地运转。他不知道是否能再见到海伦。他竟然再也见不到她,这似乎太不合理了。他一定是在做梦!但他肯定会见到她的。至少她是真实存在的。她是真实的。他会醒来,并且见到她。虽然他看不见,但他突然意识到地面已经很近了。(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