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到了她的孤独、她的痛苦,而且对此愤愤不平。自己居然有这种情绪,他觉得很害怕。这是对忠诚父爱的侮辱,父亲那纯粹不渝的爱是他生命的根基。她在帕拉特需要她的时候弃他而去,现在她有什么权利,在她自己需要的时候来找帕拉特的儿子呢?他没有东西可以给她,也没有东西可以给别的任何人。“如果你能把我也当成是一个数据,”他说,“我也许感觉会更好些。”“啊。”她说,还是那样柔和而又漠然。她从他身上把目光移开。病房另一头的那帮老头用胳膊肘相互推来推去,用钦羡的目光看着她。“我想,”她说,“我这样是在试图占有你。可我这么想的前提是你也可以占有我,如果你想的话。”他一言不发。“当然,除了生理之外,我们不能算是母子。”她脸上又恢复了那种淡淡的微笑,“你不记得我,而我所记得的,也只是那个小宝宝,而不是眼前这个二十岁的大小伙子。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不再相干。不过此时此地,我们都是兄弟姐妹。这才是真正重要的,是吧?”“我不知道。”她又默然地坐了一分钟,然后站起身来。“你需要休息了。我第一次来的时候你病得很厉害。他们说现在你已经基本康复了。我想我不会再来了。”他没有说话。她说:“再见,谢维克。”一边说一边转过身子。在她说话的时候,他似乎瞥见了——也许只是他一个可怕的想象——她的脸突然变了,突然整个掉了下来,变成了一堆碎片。应该只是他的想象吧。她走出病房,迈着端庄女子所特有的那种优雅整齐的步伐。他看到她在走廊里停下脚步,微笑着跟助理医师说起话来。她所带来的那种恐惧攫住了他,心里涌上一种感觉,誓言已经遭到破坏,时间也不再连贯。他一下子崩溃了,开始放声哭泣。他努力地想把脸藏到胳膊底下,因为他没有力气翻身。有一个老头,一个病老头,过来坐在他的床沿,拍着他的肩膀。“没事的,兄弟。什么都会过去的,小兄弟。”他嘟哝着。谢维克能听到他的话,也能感觉到他的动作,但却并不觉得安慰。当你感觉糟糕、当你身处墙角的阴暗之中,即便是兄弟也没法给你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