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伟文下定决心,一定要比弟弟能干﹗此时,他寻回小时候妒忌弟弟的黑暗人性。当时是爱将妒忌抑制。但现在又代表着什么?兄弟决裂?才不。这只是伏线。因为接下来才是令二人永远决裂的导火线。那天,李伟文终于明白,弟弟为什么要这样伤害自己。“呃……清伦,我是哥。妈的情况不乐观,我现在先回湾区……。是这样的,医生说要动手术,可是费用很贵,哥……哥很想……唉……还是算吧﹗一切在我回港才说,稍后再联络你。”嘟﹗叶清伦放下手提电话,电话上面显示出刚刚的口讯是发自十五小时前。十五小时前,他在做什么?大概又跟潘小莉缠绵了一夜,又或是其他更荒唐的事。只知道,他的头痛得快要裂开。酒精的负作用。而这十五小时之内,一共有十个来自李伟文的语音口讯。首先,是李伟文交代了已经到达湾区,赶去医院途中。语气有点急,似乎跑步中,可能是在追截出租车。当中,李伟文吞吞吐吐的要求叶清伦帮忙,可是就说不出到底要帮他什么。然后丢下一句﹕“请即覆机。”就挂了线。两小时候后,第二个口讯。李伟文有点呜咽着,听得出他是强行冷静下来。交代他母亲情况可能熬不过三天,非动手术不可。他抖了大气,终于将要求叶清伦帮忙的事情说个明白﹕“清伦,我需要你的奖学金来支付手术费。请你存入我的户口,事成后我一个不少的还给你。请即覆机。”挂线。叶清伦呆了。心中起了极大的争扎。可以拯救小姨的,就只有自己一人。救,不救?这下可不是说笑,始终是涉及人命。想到此处,他就想及时回电给李伟文。可是,他的手却停在手机之上。心中犹豫不定。“他”于叶清伦心中再次呼叫吶喊。声音在他脑中盘旋。放在桌上的相架,平滑的镜面似乎反映出那个戴起磨砂玻璃面具的“他”。“他”竟然在指骂着。“不﹗你要知道,这个机会你已经等了很久﹗足足已经等了十五年﹗”叶清伦的手成了抓状,良心的催动下就想将手机抓起。“不要前功尽废﹗你心底最想看那个女人死的﹗你最渴望﹗”又止住。就在他良心跟“他”交战之时,桌上来了微微震动,连带着手机的声响。哔哔……哔哔……哔哔……哔哔……哔哔……哔哔……李伟文的来电。手机的震动功能,此时震动频律彷彿比平常急了数倍。乍听之下,就象是敲门“各各各各各﹗”声,是那么令人心悸﹗同时令叶清伦想象得到哥哥就在门外下跪、磕头、苦苦哀求他兄弟情深。这是铁一般的事实。即使女朋友亦被他抢过来。哥亦已经原谅他。他亦可以原谅小姨么?哔哔……哔哔……哔哔……哔哔……哔哔……哔哔……时间在倒数中。响声愈来愈急,意味了哥哥心情好比一窝蚂蚁。哔哔……哔哔……哔哔……哔哔……哔哔……哔哔……接还是不接?救还是不救?哔哔……哔哔……哔哔……哔哔……哔哔……哔哔……叶清伦拿起了手机。按了一按。响声于空气中疾止。他放下了手机。停止通话键上深深的烙下了他的指纹。“干得好。”接下来的时间,叶清伦的书房中充满了电话的声响。不论是房中的固网电话或是手机,通通的在半个小时内就响闹一次,恰似永不休止的交响乐。叶清伦钻入被窝中,充耳不闻。闷闷焗焗的过了嘈吵的晚上。一星期后。上学的途中。哥哥神色朝悴的在巴士站等候着叶清伦。像鬼一样,眼圈黑得令双目无神,似是有一股怨念包围着他。令叶清伦心中毛毛的,当然,他对哥哥一而再而三的伤害更是令他不感再直视哥哥。罪的原故。兄弟一见面,李伟文缓缓的向叶清伦走去。一双黑眼圈的中央,是红根满布的眸子,臃臃肿肿的,似乎是因为哭得太厉害。但。“嗨﹗”出奇地,李伟文竟然……笑?很亲切的笑,但看得叶清伦不寒而栗。“清伦,吃了早餐么?”依旧亲切地慰问。“啊……仍未。”叶清伦有点不知所措,事实上他早就吃了早餐。李伟文笑笑,就紧搭他的肩膀﹕“好得很啊﹗我俩亦很久没有一起吃早餐了。”说罢,他跟哥离去。叶清伦首次感到肩上那只哥哥的手,竟然有一种横蛮的感觉,似乎想把他的肩握碎。叶清伦跟潘小莉喜欢去的露天茶座。依旧的位置。同样的境色。然而,叶清伦的对方却换上了哥哥。叶清伦面前的咖啡早已凉了,李伟文的吐司上的牛油亦溶得化开、凝固。二人就是寂寂不语的对坐,足足半小时。这种肃寂的对峙,令叶清伦快要窒息。他知道,这一回哥哥一定是冲着小姨的事来找他。“都凉了。”李伟文先是打破沈默﹕“咖啡凉了,不好喝,换掉吧。”李伟文笑笑。叶清伦内心又凉了半截。“哥,你找我有事吧?”叶清伦抖了大气﹕“小姨她……怎么了?”李伟文望向湖边,淡淡的道﹕“我早就说过,我很高兴有个好弟弟。”满讽刺的一句。“我从小就想,我一定要给他最好的。”依旧望着湖边,白露飞过。“尽管,我们的血缘不是一样。”他回头,拿起刀叉,轻轻细细的切着凉了的吐司。“但爸爸说过兄弟要相亲相爱。兄弟感情如同手足,不可分割。”咚﹗咚﹗咚﹗咚﹗四响。四条被烤焦的面包皮被切离了。代表了什么?李伟文抬头又跟弟弟笑笑。“弟弟很好,让我明白,人类原来可以如此奸猾恐怖。”呷了口茶,再切。“即使一同生活了十多年,到最后居然可以恨下心肠,将这段十多年的感情彻底遗忘。”吐司被切了四小份“就只因为单单的“恨”,连最疼的人都可以伤害。”“黑暗的性情会令人性彻底扭曲,今天叶清伦终于领悟了。”李伟文嘶哑的笑了,笑得很满足。叶清伦的心却很冷很冷很冷。笑声之中,他感到李伟文的眼睛深处似乎有一股怨恨要涌流出来,眼角掉下了一串泪水。“托你的福,妈妈她死得很安祥。”李伟文边哭边笑地离去。吐司已被切得七零八落。原来,伪装在笑容之下的怨恨,是最恐怖,最令人不能忘记。==========咚﹗叶清伦软弱无力的倒在地上。似乎是将精神用得太尽。难怪的,一时间寻回了十多年来的记忆,大脑就像汽球,被记忆充得满满。心情亦渐渐波动起来。李伟文……哥,叶清伦欠他真的很多。疚意从心而起,然而却被另一种感觉淹没。是愤怒﹗一切的事情都是由“他”唆摆叶清伦﹗而此时,四周如欧陆古堡的通道忽然起了莫大的变化﹗如水一样起了片片涟漪。四周突然静止,叶清伦一张眼,竟变成了长长的走廊。指细一点就是一条实验室的走廊。此时,叶清伦心中雪亮。从前,叶清伦走过这条走廊,每每就当他睡梦之时。心中往往会愤怒起来,原因,就是“他”。梦魇。而当叶清伦走到一个实验室前,他会将门狠狠的踢开﹗斥骂他收手、停止一切研究﹗然而,每次他都会输给“他”,甚至渐渐被“他”控制起来。“收手﹗”这次亦不例外。门已被狠辣地踹开。情景怪异,四周没入黑暗之中,只有一张实验桌被照亮了光,彷彿是舞台上的射灯。一个如鬼如魅的身影从黑暗之中现身于桌前,然后手法纯熟地使用置在桌上的各种精密研究仪器。“他”。磨砂玻璃面具。梦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