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健手肘撑在**,抬起了上半身。由基美筋疲力尽地仰望着天花板。凹凸有致的**上满是汗水,微微泛着青光,随着呼吸平缓地上下起伏着。“今天我去医院了。”“医院?”她依然不愿直视阿健。“我一直觉得,这跟自己没关系。别人会出问题,但我是不会的。就算会也要等很久之后。可是,我想得太单纯了。”由基美的眼中已经饱含热泪。恐怖的直觉攫住了阿健。他说不出话来。由基美转头面对阿健,眼角溢出一道泪光。“我……”她露出悲伤的笑容,“也得了突发性多脏器癌。”8首相官邸。游佐章仁坐在办公桌的椅子上,闭着眼睛。他能感到从窗户里射进来的光线。早晨。真安静啊。政变后飞逝的时间终于停下了匆忙的脚步。这么多天中,他的睡眠都极少,但他从没有感到困倦,这是神经一直高度紧张的缘故吧。同样的早晨,他之前也经历过。那是2048年国民投票的时候。作为第一次《生存限制法》特别准备室室长,他为了《百年法》的实施而拼尽了全力,但结果却出乎游佐的期待。自那之后,又过了半个世纪,接受国民审判的一天又到了。(能做的,我都做了……)对于第二个投票表决的事项,游佐已经通过所有媒体向国民反复说明并寻求理解。最后,他甚至劝动濒死的牛岛谅一发表演讲,呼吁国民投赞成票。游佐将希望寄托在那个人的领袖魅力和只有濒死之人才具有的说服力上。他的演讲通过实况直播,确实打动了许多国民。可是,游佐没有料到,牛岛总统会在所有国民的注视下咽气。这一戏剧化的死亡,强烈地震撼了国民。游佐考虑继续利用牛岛的影响力。牛岛谅一的国葬将在不久后举行,但此外还有一次私人葬礼。无论死时给人的印象多么强烈,一旦经过了葬礼,心情就会告一段落,进而褪去色彩。为了防止出现这一状况,游佐将牛岛谅一的私人葬礼的日期定在国民投票之后第二天。这虽然遭到了立花惠的怨恨,但这样一来,目睹牛岛总统演讲的人心中就会一直留有鲜明的印象,投票的时候也必定会想起牛岛谅一的临终嘱托。不过,游佐依然认为,两个事项都被通过的概率只有五成。专家的预测和投票后的民调是没有意义的。2048年的国民投票结果与预想截然相反,当时的震惊游佐至今都还记得。游佐君,请相信我国的人民吧。游佐脑内响起一个声音。(笹原前次官……)游佐觉得笹原就在身边。睁开眼睛,办公室中只有游佐一人。他对着虚空喃喃自语:“我做得还可以吧……”他突然产生了一种奇妙的感觉。他开始弄不清自己是谁、身在何方了。(我是……)特准的室长。直到昨天,他都同深町、立花等特准成员一起为《百年法》的实施而奔走。而今天结果就要出来了。决定是否实施《百年法》的国民投票结果即将公布。自己同牛岛谅一共同构筑的政权也好,这五十年来所经历的种种也好,都如同梦幻一样……突然,他仿佛坠入黑洞之中,站起了身。环顾四周,反复确认。这里是日本共和国首相官邸,首相办公室。(日本共和国首相?兼代总统?就是我吗?游佐章仁?)什么时候的事?他忍不住笑了。笑着笑着,思维也清晰起来。困惑消失了。(我就是日本共和国首相兼代总统游佐章仁。我真正的工作难道不是从现在才开始吗?)“就是这样的啊。”敲门声传来。秘书官通报,共和国选举委员会的西园寺会长到了。共和国选举委员会的总部设置在内务省第二行政局内。本来,选举管理科科长得到统计结果之后,会长将携带记有结果的封缄的信前往总统官邸,但因为现在游佐兼任代总统,所以会长来到了首相官邸。当然,为了防止意外,从内务省到首相官邸的这一路上,应该也有警车护卫。身穿礼服的西园寺会长恭敬地端着一个漆盘,走了进来。漆盘上放着一个大信封,泛着丝绸般的光泽。游佐深鞠一躬,伸出双手,从漆盘中取过信封。“辛苦了。”西园寺会长左臂夹着空盘,往后退了一步。他应该已经知道了结果,却尽量装出面无表情的样子,一字不发地离开了房间。手中的信封里,记录了共和国所有国民的意见。它将左右日本共和国的命运。游佐对等在一边的秘书官说:“新闻发布会准备好了吗?”“准备好了。”“那走吧。”游佐双手拿着信封,走出办公室。官邸内的发布会会场旁的等候室里,深町已经到了。作为管理国民投票的内务省次官,他也将出席发布会。“记者们到齐了吧?”“大概三十分钟前就到了。”“剪刀呢?”“放在讲台上了。”“磨过了吗?”“当然。”游佐知道,自己之所以会问这些不必问的问题,是因为紧张过度。深町对此心领神会,所以也逐一作答。“阁下,您随时都可以上台。”负责新闻发布会的官员说。游佐对深町说:“那我去了。”“请慢走。”从等候室出来,走过一段短短的走廊,就来到了会场侧面。游佐在那里停下脚步。眼前的这一舞台,他曾经无数次登临。紫色的背景幕布,高悬的三日旗,演讲台。记者席上挤满了新闻工作者,数不清的转播摄像机。镜头的另一端,是关注着发布会的全国国民。发布会主持人已经站在了舞台上。他等待着游佐的信号。游佐对他明确地点了点头。主持人面朝记者席。“让大家久等了。游佐代总统已经到达会场。现在请代总统阁下上场。”游佐来到舞台上,沐浴在强光之下。他对三日旗鞠了一躬。来到讲台上,他又对着三日旗鞠了一躬。然后转身面对记者席。“我是日本共和国代总统游佐章仁。”他缓慢地说,将信封举在面前,“我已经拿到国民投票的最终统计结果。现在拆开信封。”他郑重地拿起剪刀,开始缓慢地剪开信封,仿佛每一个动作都要让国民看清楚。在鸦雀无声的会场中,剪刀切开厚纸的声音清晰可闻。他放下剪刀,打开信封,取出一张纸。他打开了这张对折的厚纸。上面写着数字和文字。游佐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现在我宣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