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我慢慢醒来,懒懒地躺在**,从昨晚酒神节式的接风宴带给我的昏睡中活了过来。我身下是一张大床,这里是一楼的某间卧室,朝向花园的那面墙依然保持着被推到一边的状态,和昨晚筵席结束后,大家回屋睡觉时一样。尽管(我记得)塔玛拉和艾拉一直陪在我身边,但此时我没听到哪怕一个人的声音。还是说早些时候艾拉已经来看过我们了?没关系,大家都来找过我们,后来雅典娜才唱歌哄我们入睡。我隐约记得这张大**一度躺着六七个人,其中包括塔玛拉和我。不,塔玛拉中途离开了,把我留下和那两个聒噪的双胞胎共处,当时她们俩倒是还算安静。她们让我放心,说就算我想成为这个家庭的一员,也不必非娶她们不可,反正她们也总是不在家。因为长大后她们要做太空海盗,只能抽出一半的时间在地面上生活。她们还想找家台球厅,在楼上开妓院,问我到时候会不会去那儿看她们。她们向我解释了“台球厅”和“妓院”是什么意思,然后给我唱了几句歌,歌词似乎是胡诌的打油诗,用的是古代英语,但这两个词都在其中。于是,我吻了她们,并且承诺,只要她们开起这家工作室,我就会当她们最忠实的爱慕者。我并不担心自己无法兑现这个承诺。在她们现在这个年纪,大多数女孩(包括我的所有女儿)都会雄心勃勃地想有朝一日成为高级交际花,但最后只有极少数人尝试这种要求最为严苛的艺术,等过段时间,她们发现自己其实没有这方面的天赋,便会放弃这个职业。我想她们应该会更喜欢做海盗。通过犯罪发家致富,在浩瀚的宇宙中闯出一片天地,这才像拉撒路·朗的胞妹干出来的事。我的接风宴结束后,大家上床睡觉前,这段过渡时间安排了一些娱乐活动。不过,这些活动并非新罗马上流社会女主人提供的那种价格不菲(且往往十分无聊)的专业演出,而是家庭成员自己编排的节目。拉撒路和他的两个妹妹兼女儿先出场,为大家献上了据说是正宗的苏格兰高地舞(不过今天谁知道这是不是正宗的呢?):拉撒路跳舞时动作敏捷、神采奕奕(没想到酒足饭饱之后还有这等表现!),那两个小号女版拉撒路则有样学样地复刻了他的舞蹈动作,风笛伴奏则由雅典娜负责。我若不是古代音乐业余爱好者和古代历史专家,都认不出那是什么乐器。然后女孩们又返场表演了一段剑舞,拉撒路则假装因为劳累过度昏厥过去。让我吃惊的是艾拉,他竟然是个技巧纯熟的杂耍演员。我的问题是,他是否是在治理一颗星球的那些日子里练成这一手的呢?加拉哈德唱了一首民谣,歌唱水平堪称专业,音域极广,对声音的控制力极强。我记得他曾经唱歌总是跑调,所以见到他现在的表现我目瞪口呆。可后来返场,他嘴里塞着一块手帕又唱了首歌,我这才意识到自己是被他耍了,原来全都是雅典娜的功劳。再接下来,他扮演一具尸体,身边围着三个美丽动人的寡妇,扮演者分别是密涅瓦、哈玛德莱雅和伊师塔。我就不具体说她们的对话内容了,只能说失去了他,她们似乎挺开心的。最后,塔玛拉唱了一首《双臂依然环绕你》,我认为有些微的证据显示这首歌和那个盲人歌手有关,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这是首老歌。我一直将其视为《塔玛拉之歌》,听着听着我就开心地哭起来,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哭,大家都哭了。那对双胞胎甚至号啕大哭。等她唱到最后一句词,“……无论何时,只要大雁为你引路,我的爱,我的双臂都依然紧紧环绕你”,我惊讶地发现,老祖那布满皱纹的脸上也和我一样,泪水涟涟。我下了床,在这个小房间里东瞧瞧,西看看,最后终于完全醒觉了,做好了见人的准备。于是,我走入花园,找到了加拉哈德。我向他行了吻礼,接过杯壁上结霜的早安快乐水。那其实是一杯鲜榨果汁,为喜欢早晨以饮品唤醒味蕾的人准备的。为了“改良”味道,制作过程中使用了各种各样的化学方法。“今天早晨我做早餐,”他说,“所以你最好赶快决定要吃煎蛋还是煮蛋。”然后他回答了一个客人没有问的问题,“要是你早点醒,早餐的选择能更丰富些。拉撒路说我连烧水都不会。可是其他人都走了。”“那又怎样?”“不怎样。艾拉去他的办公室了。可能是去工作,也可能是去睡觉。塔玛拉回去照顾她的病人了,走前让我告诉你,她希望今晚能回家。同时她还嘱咐哈玛德莱雅,让她伺候你上床,给你揉揉肩膀的肌肉,早点哄你睡觉,所以我也不知道她今晚到底回不回来。如果她觉得她的病人需要她,那就不会回来。拉撒路去了不知什么地方,也没人问他。密涅瓦带着那对双胞胎出去了,可能是在‘朵拉’里学习,平常都是这样。伊师塔接到一通电话,去北边的一座农庄给胳膊骨折的人接骨去了。为了不打扰你休息,哈玛德莱雅带我们的孩子去野餐了。你这个懒虫加色鬼,鸡蛋到底要煎的还是煮的?”我看他已经开始煎鸡蛋了,便回答说:“我要煮的。”“好,那这份我吃了,应该够我撑到吃午饭。”“我改主意了,我要煎蛋。”“那我就再煎上三个,亲爱的。你会留下来的,对吗?快回答‘会’,不然我就让那对双胞胎来劝你。”“加拉哈德,我想留——”“那就这么定了。”“可是我有问题。”我趁机转换了话题,“你刚刚说‘哈玛德莱雅带我们的孩子去野餐了……’难道我还没有见到你的所有家人?”“亲爱的,我们不会在客人刚刚进门的时候就把最小的孩子给他看,不然会置客人于尴尬的境地,让他不得不装出对孩子非常热情的样子。不过,就算我们都在会客,通常也有人看孩子。拉撒路对养育孩子这件事特别上心。雅典娜会照看他们,只是无法把他们抱起来哄。拉撒路说,若孩子受到惊吓,大人得立即把他们抱起来,不能等。但他也相信打孩子有好处。在这里,两种教育方法并行,达成了平衡,所以我们的孩子既没有被宠坏,也不会在接触陌生人时过于腼腆。拉撒路坚持认为,不能让小孩独自醒来。现在你知道为什么我昨天早早就跟你吻别说晚安了吧?这样就可以让伊师塔陪着你,我去陪我们最小的三个孩子一起睡了。”“你真的和他们一起睡?”“嗯——要是埃尔夫在我肚子上跳来跳去,我确实会烦躁得睡不着。但是,一旦我睡着了,就算他们尿在我身上,我都不会醒——通常是这样。搂着孩子睡觉感觉不坏。我们轮流来,所以每九个晚上才会轮到我一次。如果你也加入,那就每十天才轮到一次。不过也许一夕之间就变了。假设我们这儿来了回春客户,一个或多个,会让伊师塔、塔玛拉、哈玛德莱雅和我暂时退出轮班陪孩子睡觉的行列。再加上拉撒路要是认为莱皮丝和罗蕾莱长大了,可能会马上离开。所以你可想而知,为什么亲爱的女士们都在忙着生孩子。”加拉哈德冲我咧嘴一笑:“四个有生育意愿的女人要花多长时间才能再造出四个小人儿呢?或许应该说六个女人,因为那对双胞胎估计也要加入造人的队伍,因为她们一个星期至少会念叨两次生孩子的事。亲爱的贾斯廷,我们希望你留下来,但是这儿的日子不会天天都像昨晚一样。如果家庭生活的责任令你忧虑,你最好回到新罗马去,在那儿你可以雇人做你不愿自己亲自动手的事。”“加拉哈德。”我焦急地说,“亲爱的,你先别光顾着吃了。小孩儿撒尿可吓不到我。你出生一百年前我就适应为了哄孩子频繁起夜的生活了。我想开拓殖民地,我想再次步入婚姻,我想再养几个孩子。我计划回到塞古都斯星,给那里的生活做个了断,然后再跟着第二拨移民回到这里,但我也可能对那个计划说‘去你的吧’,然后干脆这次就留下来,就和老祖昨晚针对我说的那些话一样。至少我觉得那些话是针对我——就是说什么有勇气抛弃一切上路的那些。塞古都斯就是一座随时可能喷发的火山,那恶婆娘可能会发起一场屠杀。我很可能会在屠杀中被干掉,只因为我是一名主要官员。”我深吸一口气,继续这个话题:“我不明白的是,为什么要邀请我加入老祖的家庭,为什么?”加拉哈德回答:“肯定不是因为你这张俊俏的小脸。”“我知道。我这张脸虽然不好看,但没把狗吓跑过,它不过是张普通的脸而已。”“没你说得那么难看。整容手术能创造奇迹。我是这颗星球上第二好的整容医生。一共就两个。要是能拿你的脸练练手,对我也有好处。就像你说的,反正对你来说最坏也就是现在这样了。”“亲爱的,别跟我胡扯。回答我的问题。”“那对双胞胎喜欢你。”“那又怎样?我发现她们很讨人喜欢。但是两个未经世事的少年的意见没有什么分量。”“贾斯廷,别被她们信口胡诌的样子骗了。除了身高,从各个方面来说她们都已经是成年人了,而且她们是老祖的胞妹。她们拥有和他一样的天赋,可以看穿一个人,分辨得出来谁是坏人。拉撒路对她们不太管束,那是因为他相信她们只有在决定杀人的时候才会举枪射击,不会在没准备取人性命的时候就开枪。”我又深吸一口气:“你是说她们身上带的小枪不是玩具?”我的老朋友俄巴底亚的反应就好像我刚才说了什么下流话似的:“这怎么了,贾斯廷!拉撒路不许任何女人出家门的时候不带枪。”“怎么了?这颗殖民星球看起来挺安全的。难道这儿有什么事我还不知道?”“我想,基本情况你都了解了。拉撒路的先遣部队扫清了这片次大陆上的大型食肉动物。但是我们带来了‘两腿兽’,尽管经过筛选,但拉撒路并不认为他们是天使。他本来也不想找天使来这儿建设殖民地。天使可当不了最好的拓荒者。啊,对了,昨天密涅瓦一直穿着短裙。考虑到天那么热,你有没有感到奇怪?”“没有啊。”“她用带子在大腿上绑了一支枪。不管怎么说,拉撒路就是不让她单独出去。平时那对双胞胎就是她的保镖。作为一个真正的人,她只有三岁,而且她的枪法不如那对双胞胎,又比她们更容易信任别人。你的枪法怎么样?”“一般般吧。我决定移民之后就开始上射击课了。但是我没有时间练习。”“最好抽时间练练。拉撒路并不会要求你练习射击。他感觉自己有责任保护女士,对男士则不然。不过,如果你求助于他——我就求他帮忙了,艾拉也一样——他一定会事无巨细地教给你一切,从徒手格斗到如何利用手边的事物进行反击,无所不包,而且他还会把他两千年来耍过的阴招统统告诉你。亲爱的,一切都看你自己的意思。我刚刚说的都是我学的。你是知道的,我过去就是校园里的书呆子,只知道埋头故纸堆,从不带武器。后来我接受了回春术,自己也成了回春技师,之后就更不愿意带武器出门了。可是,十四年来,我都定期跟咱这位‘全能冠军’学习如何保命。至于结果怎样,我挺胸抬头地站在这里,这就是学习成果。我还没有遇上过不得不出手杀人的情况。”加拉哈德突然咧嘴笑了,“不过以后保不齐会碰到。”我严肃地回答:“加拉哈德,这就是我同意为阿拉贝拉女士办这趟蠢差的原因之一:找到那样的事情。很好,我会认真考虑你的建议。可是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嗯……我很早就认识你了,艾拉也是。密涅瓦也是,尽管你很难相信这点。哈玛德莱雅以前见过你,但是直到昨天晚上才真正认识你。伊师塔以前只看过你的基因图谱,但她是你留在这个家里最大的支持者之一。而我们想争取让你留下来的决定性因素却是:塔玛拉希望你成为我们的家人。”“塔玛拉!”“你似乎很吃惊。”“我确实吃惊。”“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吃惊。她为了昨晚能在家,特地安排了其他人代替她工作。她爱你,贾斯廷。你难道不知道?”“嗯——”我脑子里一片空白,“知道是知道,可是塔玛拉谁都爱啊。”“不,她只爱那些需要她的爱的人,而且她从来都清楚谁需要她的爱。她的共情能力不可思议,所以她一定会是一个特别棒的回春技师。在这个家庭里,塔玛拉可以说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可她恰巧想要你。她要你留下,和我们共同生活、加入我们。”“糟糕……我死定了。”(塔玛拉?)“这不太可能。就算我相信诅咒,我也不相信被塔玛拉·斯博汀诅咒是件坏事。”加拉哈德微微一笑,脸上浮现出开心的样子,他的魅力和他出众的英俊相貌都不及这一刻的开心闪耀。我开始努力回忆他一百年前是否有今天这么美。我并非那种对男性的美无动于衷的人,但是我对两性产生的兴趣没有达到完全平衡的程度。若是一位长相普通的女性和一位俊美非凡的男性同时出现在我面前,我还是会多看女性两眼。我在美这方面缺少判断力,永远成为不了美学家。我要提前向所有被我这种简单粗糙的审美态度冒犯到的女性道歉。但是面对一个以自我为中心的美女,我更愿意和加拉哈德同床共枕。他是个温暖又温和的人,是很好的伙伴,有点顽皮,但和那对双胞胎的顽皮又不是一回事。我闪过一个念头,我想见见他的姐妹,或者母亲,女儿也行,总之就是和他在性格、个性与外表上都一致的女版的他。塔玛拉!以上都是我脑海中浮在表面的一些泡沫,因为我无法立即直面加拉哈德的话中暗含的意思。他继续说:“闭上你的嘴,亲爱的。我和你一样吃惊。可就算多年前我们不是朋友,既然塔玛拉有这个意思,我也会为你投上一票。这样一来,我就可以好好研究你了。塔玛拉从来没犯过错。可你真那么缺爱,对她的需要那么强烈吗?又或者你是个超人,所以她想从你身上索取更多?其实,你既不缺爱,也不是超人。或许是我没看出来吧。总之我觉得你没什么不寻常的。也许你是个超人,可昨晚我们大家谁都没发现这点。如果你是做超级种马的料,那你昨天可够有自制力的。哈玛德莱雅吃早饭的时候倒是说了,女人会很喜欢被你抱在怀中。可她并没有说你是整个银河系最伟大的爱人。“你是密涅瓦的父亲之一,这是你的优势,她的所有父母都没什么严重的缺点。伊师塔确保了这一点,因为她比你自己还要了解你。她看基因图表就跟其他人看书一样。密涅瓦本身就能证明她在这方面没有任何纰漏。我的意思是说,看看密涅瓦啊,她像清晨的微风一样清新怡人,像哈玛德莱雅一样美丽,而且智商高到你肯定都不相信,可同时她又如此谦逊,近乎卑微。“可话说回来,要你留下的人是塔玛拉。你的命运在还没到这座房子的时候就被敲定了。来这儿的路上有点慢,不是吗?”“嗯……那是一艘小艇,所以你不该指望它的速度有多快。不过,这片年轻的殖民地有这种小艇也挺让我吃惊的,我还以为会见到一辆骡车。”“这儿的骡车多着呢。但是拉撒路说这次他要与‘七头大象’同行,因为我们带上了像猛犸象一样沉的设备。这艘小艇按照拉撒路要求的规格改造了一番,功率惊人,把你带到这儿的速度能比昨天快五分之四。但是艾拉告诉老祖,他需要时间打几个电话。于是,拉撒路可能将此事告诉了双胞胎中的不知哪一个——当时担任船长的那个,或者是通过某种方法给她发了个信号,让她们慢点开。他和她们之间几乎是有心灵感应的。所以你才有了这段漫长的旅程,而且我敢打赌,莱皮丝和罗蕾莱都没交换过眼色。”“确实没有。”“你看,我就说。她们不是小孩了。通过她们驾驶一艘宇宙飞船你就应该能看出来。不管怎么样,艾拉和伊师塔谈了一下,然后又和塔玛拉交换了意见,后来我们开了一个家庭会议,决定了你的命运。就在你和那对双胞胎斗嘴的时候,拉撒路对我们的决定表示赞同。不过,稍后那对双胞胎也有提出反对意见的机会,不过她们立刻投了赞成票,不仅因为她们喜欢你,而且因为在她们看来,塔米阿姨的话就是金科玉律。”我还是觉得整件事有些好笑:“显然发生的好多事我都没想到啊。”“你想不到才正常。因为我和你是老朋友的关系,他们让我做代表告诉你这些,解答你的疑惑,要不然今天给你做早餐的应该是个更棒的厨师。”“关于你们开的那个会,我有点不明白。你不是说开饭前塔玛拉才刚刚回来吗?”“没错。哦,雅典娜,亲爱的,你在听吗?”“拥抱叔叔,你知道的,我可从来不偷听私人对话。”“不听才怪。没关系的,贾斯廷,缇娜会保守秘密的。告诉他咱们这儿是怎么打电话的,缇娜。”“贾斯廷,告诉我你现在想和谁通话。我有能接通每一个农庄的无线电通信线路。”“谢谢你,缇娜。如果你非要听的话,请你假装没有听到。贾斯廷,我们的会就是在这儿开的。缇娜将塔玛拉和艾拉的声音接了进来。本来她也该把小艇里的声音也接进来,可你也在小艇上,这个会议讨论的也是你,所以……另外,缇娜是这个家庭没有从事农业生产的原因之一。虽然我们不务农,但能提供殖民地通常不会很快就能提供的服务。哦,如果你想务农,那也没问题。我们在这儿占了不少耕地。不过咱们也有其他谋生的法子。好,我该说的都已经说了。想问什么问题吗?”“加拉哈德,我想你说的一切我都听明白了,但是塔玛拉为什么想让我成为家中的一员呢?”“那你得去问她了。我告诉过你,我本想看看你头上的光环长什么样,可根本没看见。”“天热的时候我不戴光环。俄巴底亚,别再胡闹了,这事儿对我非常重要。为什么你一直说因为塔玛拉的心愿敲定了这件事呢?”“嘿,你还不知道她?”“我知道她的心愿对我有多重要。但是我爱了她很多年了。”我对他说出了心中深藏已久的话,“是这么回事,一个伟大的交际花是永远不会提出缔结婚约的。就算有男人胆子够大,主动提了出来,她八成也不会答应。可是我——好吧,我在她面前为了求婚丢尽了颜面。最后塔玛拉和我说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她只会为了要孩子结婚,别无他求。我感觉钱肯定不是原因。”“确实不是。哦,我不是说塔玛拉傻到认为钱不重要。我听她说过,既然钱是收获价值的通用象征,那收到钱的人就该感到骄傲。可是,塔玛拉不会为了钱结婚。她永远不会有这种想法。也许她会?我还是问问她吧。嗯……有趣。我们的塔玛拉是个复杂的人。抱歉,亲爱的,我打断了你。”“我说钱不是决定性的原因,因为她的追求者中不乏比我有钱千倍百倍的人,可她谁也没嫁。所以,我也乖乖闭嘴,干脆满足于只拥有塔玛拉的一部分,只在她接受的时候陪她共度良宵,其他时候则与其他人分享她的陪伴,尽我所能支付与她相处的费用。我是说,只要她能接受,我能给多少就给她多少。她常常拒绝掉部分礼物,只因为那超出了她的身价。她对我就这样做过。我不知道她是如何接待有钱的客户的。“年复一年,我们按照这种模式相处。然后有一天,她忽然宣布要退休了,我惊得不知所措。那段时期我已经接受了一次回春术,她却一点上年纪的迹象都看不出来。可她还是坚持要退休,最后离开了新罗马。“加拉哈德,这事儿把我弄萎了。哦,不是说我在那事儿上真不行,而是说以前**时迷醉的状态不复存在了,只剩下机械的运动,这不值得我为之费神。你有过这种经历吗?”“没有。也许我应该说,‘还没有’,因为我才活了一百多年。”“那你没法明白我的意思。”“只能间接感受到,但我也有一些共鸣。我想引用拉撒路说过的一番话。那是他对艾拉说的,并非什么私密的话。在他未经编辑的原始回忆录材料中,你可以看到这句话。“‘艾拉,’他说,‘有很多年我压根不想女人这回事。不仅没结婚,而且处于禁欲状态。**说白了就是和有黏液的、滑溜溜的薄膜摩擦,薄膜之间能有多大区别呢?“‘然后我意识到作为人来说女人之间千差万别,而性是了解一个女人最直接的方法,是她们喜欢的方法,也是我们喜欢的方法,常常还是能破除障碍、更进一步了解彼此的唯一方法。“‘发现这个道理的同时,我对**这种友好的嬉戏重新燃起了兴趣,做的时候就像一个小伙子第一次毫无障碍地用手触碰到女人温暖的**。甚至比那还开心。我再也不觉得自己是在对方的气缸里做功的活塞了。每个女人都是值得了解的与众不同的个体,而且,如果彼此了解的时间够长,我们可能会爱上对方。就算不爱,我们至少也给了彼此欢愉和关心的避风港。我们不是在**,不是仅仅把对方当成性玩具。’“拉撒路的原话差不多就是这样,贾斯廷。你经历过这样的阶段吗?”“经历过。差不多。很长一段时期,我都觉得性不值得我伤神费力。但是我度过了那个阶段,因为我找到了一个和塔玛拉一样出色的女子,尽管我没有爱上她,她也没有爱上我。她教会了我一件被我遗忘的事,那就是即便没有我对塔玛拉那种强烈的爱,**的过程也可以是美好而有意义的。我跟你讲,我有个朋友,她是我另一个朋友的妻子,他们俩都和我关系不错。有一次,她送给我一份特殊的礼物,把另一个高级交际花,一个大美人介绍给我认识,还为我和她安排了一个假期,费用都是我朋友付的。他们承担得起,她很有钱。这个美丽的交际花叫玛格达莱妮[17]——”加拉哈德开心地说:“玛姬!”“是啊,没错,她确实有这个昵称。‘玛格达莱尼’是她的花名。但她知道我是档案馆的负责人后,就告诉了我她登记的真名。”“丽贝卡·斯珀林-琼斯。”“这么说你确实认识她。”“亲爱的贾斯廷,我认识她一辈子了。她美丽的**哺育过我。她是我的妈妈啊,亲爱的。真是个让人开心的巧合!”听到这个消息我也很开心,但我对另一件事更感兴趣:“原来你的美是来自她啊。”“是的,但也来自我的生父,贝基——玛姬告诉我我更像他。”“真的吗?如果你允许的话,我想回到塞古都斯星之后查一下你的家系。档案官不应出于个人好奇查看档案,但是我想,凭咱俩的友谊,你应该能答应我。”“亲爱的,你不会再回塞古都斯星了。不过,等艾拉·霍华德死了,你可以从雅典娜那儿查到我家族最早的记录。现在我们先聊聊我妈妈吧。她是个懂得如何过得快活的人,对吧?而且是个大美人。”“没错,我刚刚告诉你她帮了我多大的忙了。你妈妈认为那个假期会非常有趣,我们俩都会非常快乐,事实也的确如此!我将自己对**失去兴趣这件事完全抛到了脑后。我说的不是她**技巧有多高超。当然了,新罗马的任何一个高级交际花都和历史上的名妓一样有高超的**功夫。我想说的是她的态度。不管玛姬在**还是床下,只要她在身边,我就觉得生活有滋有味。那时候,我眉尖的皱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大笑时候的抬头纹。”加拉哈德点头表示同意,同时把一个鸡蛋从锅里盛到浅盘中:“是啊,妈妈就是这样。她让我的整个童年都非常快乐。贾斯廷,就是因为我童年太快乐了,所以被迫搬出去时,快到十八岁的我气坏了。可她对我还是很体贴。就在我的成年派对结束后,她提醒我说,她也要搬出去了,准备重操旧业。她和我爸爸——我的养父签的是定期合同,等我达到法定成年的年纪,合同就到期了,所以,如果我想再次看到玛姬——我无比想再次看到她!——就得往**扔钱才行,而且没有什么亲属折扣。当时我是个贫穷、老实的研究助手,拿到的薪水是我身价的两到三倍,但就算这样我也付不起和她相处三十秒的价钱,更别提一晚上了。妈妈的价码从来都是天价。”加拉哈德若有所思,看起来相当开心。“天哪,这感觉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得有一个半世纪呢,贾斯廷。当时我没意识到贝基——玛姬——妈妈——玛格达莱妮既聪明又善良。我只是从法律意义和生理层面上长大了,如果她没有切断脐带,我还会贴在她身边,就像一个发育过快的婴儿,让她的生活变得凌乱,也妨碍了她的事业发展。所以我选择真正长大。我结婚的时候,我的第一任妻子给我们的第一个女儿起名‘玛格达莱妮’,还请玛姬做她的教母。当时我依然难以相信这个美丽的女人生了我,但也没有因为她的绝世美貌产生恋母情结。因为我太爱我的妻子了。没错,玛姬是个好女孩,虽然她像宠孩子一样宠我。那个假期是你唯一一次拥有她吗?”“不。但后来我们也不常常见面。如你所说,她身价太高。不过,她倒是给了我五折优惠……”“哇!看来她确实对你青眼有加。”“因为她知道我并不富有。但就算是有了折扣价,我还是无法常常付费让她相陪。她让我跨过了心中的坎儿,所以我非常感激她。她是个优秀的女人,加拉哈德。你应该为她感到骄傲。”“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是,亲爱的贾斯廷,你说的那个折扣让我十分确定她还记得你,就和你记得她一样。”“哦,我可不这么想。加拉哈德,那是几年前的事了。”“亲爱的,别被你的谦逊绊住了脚。只要有条件接客,玛姬是断然不会错过哪怕一枚王冠币的。但是‘让人开心的巧合’不仅仅是你和我妈妈睡过。尽管她的价码很高,但新罗马既富有又有魅力的男人多的是,玛姬接待谁都行。‘让人开心’的事是,她此刻就在这里以南四十公里左右的地方。”“不会吧!”“怎么不会?!不信你让雅典娜呼叫她。要不了三十秒,你就能和她通话了。”“啊……我还是觉得她不会记得我的。”“我相信她记得。不过,不用着急。如果你感觉很吃惊,那不妨想想我有多吃惊。我没看过移民的名册,而且正在为伊师塔交代下来的诊所的事忙得焦头烂额。贾斯廷,我不知道玛姬又结婚了。我们来到这儿几周后,在总部的派对上,周围都是临时的布置,而且我们吃睡都在朵拉上。当时运送第一批移民的飞船刚刚着陆,在艾拉的指挥下,我们正忙着按照拉撒路安排的顺序组织大家下船并将物资搬下去。“我的任务是徒手搭起自己的小屋。雅典娜当时还没有外部设备……”“可怜的拥抱叔叔!”“谁刚才说自己不听私人谈话来着?”“亲爱的,我得纠正你一个错误。当时是密涅瓦没有外部设备供她驱使,我还没生出来呢。”“嗯——可你有她的记忆。这不过是细微的区别。”“亲爱的,对我来说可不是。那个吝啬的小贱人有些记忆不想和她的双胞胎妹妹分享,所以都带走了。而且她还给我留下一个我碰不得的记忆库。只有她或祖父的命令才能将该记忆库打开。除非你来解锁,贾斯廷,如果我的姐姐和拉撒路都死了的话。”我飞快地回答了这个问题:“要是那样,雅典娜,我希望等很长很长时间才轮到我来开启那个记忆库。”“嗯……既然你这么说,那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我老是忍不住想,到底我的?-90-7-B-右-?-prime模块里面锁着什么残酷的秘密和见不得人的罪恶?揭开谜底后星辰是否都会为之震颤?可是拥抱叔叔那几天的工作确实辛苦,贾斯廷,也许那是他做过的唯一实实在在的工作。”“缇娜,我都懒得对你这番言论做回应。我是负责检查的医生,而且拥有一份几乎是最新的职业等级证书,所以完全可以胜任这个岗位。所以,伊师塔和哈玛德莱雅在组织移民下船并给他们发解毒剂的时候,我在给他们检查身体,看看他们旅程中是否安全健康;因为我当时还没从这队人中找到一名医师协助,所以自己忙得团团转。“我在医疗设备后面抬眼扫了一下,只注意到下一个检查者是女性,便大声对她说‘请把衣服脱下来’,然后继续调整机器。之后,我再次抬眼看她,说道:‘你好啊,妈妈,你怎么到这儿来了?’“于是她也抬起头来看我,然后脸上绽放出大大的笑容:‘俄巴底亚,我骑着扫帚飞过来的。快亲亲妈妈,告诉我该把衣服放哪儿。医生呢?’“贾斯廷,不管后面的队伍有多长,我决定给玛姬做一个全面检查——周到、妥善的检查。她怀着孕,经检查我确定她未出世的孩子这一路上都平平安安的,没有问题。不过,我一边检查,一边和她闲聊,了解了她的近况。她又结婚了,到今天已经有四个孩子了,眼下是经营着一座农场的农妇,鼻子都晒黑了,但是生活很幸福。“妈妈这次婚姻非常浪漫。她听说了要在新行星上开拓处女地的消息,便赶去艾拉在哈里曼信托大厦的招募办公室打听具体情况。这一点最让我吃惊了。说到拓荒者,我绝不会联想到妈妈。”“好吧,我承认,加拉哈德。但是我想别人也会觉得我不可能成为拓荒者。”“可能吧。别人应该也会这么想我。可是玛姬当场就交了申请表,然后她碰上了一个她的常客,那人非常富有,也和她做了同样的事。于是,他们找了个地方云雨了一番,然后开始讨论移民的事。之后,他们离开饭店,签署了一份开放式的婚姻合同。再然后,他们回到招募办公室,分别撤回了他们的单人申请书,以已婚夫妇的身份提交了一份联合申请书。我不能说是这个举动让他们被选中了,但确实第一批移民中没有几个是单人申请者。”“他们知道这个情况吗?”“哦,那当然啦!招募办事员在收取单人申请费时就提醒过他们。所以他们才离开办公室去商量。他们已经知道彼此在**合适了,但玛姬想知道他是否有意开农场——不管你信不信,这就是她当时的憧憬——他也想知道她是否会做饭,是否愿意生养孩子。结果二人——‘很好,我们目标一致,那我们就赶快行动吧!’玛姬的生育能力完好,于是,还没等申请结果出来,她就怀上了他们的第一个孩子。”我说:“也许就是这个原因,他们才被选中。”“你是这么想的?为什么?”“我想他们修改了申请表,在上面写了玛格达莱妮已怀孕,拉撒路看到便通过了申请表。加拉哈德,我们的祖先喜欢为了心中所想甘冒大风险的人。”“嗯,那倒是。贾斯廷,你为什么迟迟不肯答应呢?”“我不是不答应,而是想确认你们的邀请是认真的。我还是不知道你们的理由。不过,我不是傻瓜,所以我选择留下。”“太棒了!”加拉哈德跳起来,从桌子对面绕过来,又吻了我一下,揉乱我的头发,给了我一个拥抱,“我为我们所有人感到开心,亲爱的,而且我们也会努力让你开心的。”他咧嘴一笑,我突然从他身上看到了他母亲的影子。很难想象美艳不可方物的玛格达莱妮成为荒凉边城一座农场主的妻子,养育子女,手上生出老茧,但是我能记起歌颂贤妻的古谚语。加拉哈德继续说:“那对双胞胎还质疑我的能力,觉得我一定会把这件难办的事搞砸。”“加拉哈德,我其实怎么都不会拒绝这个邀请的,只是想确认你们的确欢迎我。我还是想知道这背后的原因。”“这样啊。我们刚刚说到了塔玛拉,而后聊着聊着跑题了。贾斯廷,尽管你在编辑的那些记录中有线索隐约显示这次给祖先做回春手术遇到了困难,但大家其实不知道有多难。”“线索很明显。”“但你知道的并非全部。他差点死掉,在重塑他的时候让他活着就已经很困难了。但我们还是努力做到了。你再也找不到第二个像伊师塔那样技艺高超的技师了。等我们把他救回来,让他恢复了健康,他的生理年龄几乎和现在一样小。但后来他的状况急转直下。要是你碰见一个客户一见到你就把脸扭过去,不愿意说话,也不想吃饭,生理健康方面却没有任何问题,你怎么办?总之,情况很糟。他整晚都不睡觉,非常糟糕。“当他——算了,不说了。伊师塔知道该怎么办。她进山找来了塔玛拉。当时她还没有做回春术。”“那也没关系。”“有关系,贾斯廷。年轻会对塔玛拉处理拉撒路的情况造成困难。哦,塔玛拉会克服这种困难的,我对她有信心。但是,以哈迪标准衡量,她的生理年龄和外貌有八十岁左右。这就容易多了,尽管拉撒路的身体焕然一新,但他认为自己还是一大把年纪。可是塔玛拉看起来也上了年纪,每一根白发都是一笔财富。她脸上爬满了皱纹,小肚子圆圆的,略微凸起,胸部下垂,静脉曲张。她的形象和他对自己的认知一致,因此,他不介意在经历那段危机时让她留在身边。据我所知,那段时间他受不了任何一个看着年轻的人出现在他面前。事情就是这样。她治愈了他——”“是啊,她堪称一位疗愈师。”(我知道得最清楚!)“她是个伟大的疗愈专家。她现在做的就是这事,抚慰一对痛失头胎的年轻夫妇,照顾那个生理上遭受重创的母亲,并且和他们俩睡觉。我们都和她睡觉。我们什么时候需要她,她全知道。当时拉撒路需要她,她感觉到了,于是留在了他身边,直到他康复。啊,昨夜之后,这一点是很难让人相信了。不过,他们俩都放弃**这东西了。年复一年——当时拉撒路有半个多世纪都没**,而塔玛拉自从退休后就没有再和谁睡过。”加拉哈德微笑着说:“这个案例讲的是患者治愈医师。在她的悉心照顾下,拉撒路好转过来,甚至开始邀请她与他同床共枕,结果塔玛拉就此找到了生活中的新兴趣。她和拉撒路共同生活了很长时间,治愈了他的心灵,然后就宣布她要走了。她要去申请做回春术。”我说:“一定是拉撒路向她求婚了。”“我认为不是这样的,贾斯廷,而且塔玛拉或拉撒路都没暗示发生过此事。塔玛拉的想法与我们预料的截然不同。那天,我们都在大殿阁楼的花园中吃早餐,比往常的早餐时间晚了一点。这时,塔玛拉问艾拉,她是否能加入这次移民。当时的移民计划中只有艾拉自己。拉撒路反复说过,他不会加入这次移民的。我觉得他那时候已经有心尝试时间旅行了。艾拉告诉塔玛拉这事儿就这么说定了,等他宣布的时候,她不用担心到时列出的种种限制条件。贾斯廷,即便她开口要那座大殿,艾拉都可能会痛快地答应她。毕竟是她救了拉撒路,我们都心知肚明。“但是你了解塔玛拉。她对他表示感谢,然后说她决意要完全达到移民的条件再说,首先她会去接受回春术,然后她要看看学什么能在殖民地派上用场,就和哈玛德莱雅计划的一样。接着她问哈玛德莱雅当天晚上要不要和拉撒路一起睡。贾斯廷,你应该已经听出来这话引起的麻烦了!”“能引起什么麻烦?”我问,“按你之前说的,拉撒路已经对**这种友好的运动重拾兴趣了。哈玛德莱雅有什么理由不想替代塔玛拉与老祖过夜呢?”“哈玛德莱雅是愿意的,不过,她被塔玛拉突然将这事甩给她的方式弄得有点生气——”“听起来不像塔玛拉能干出来的事。如果哈玛德莱雅不想做这事,塔玛拉应该不用问就察觉到了。”“贾斯廷,在感知人类情绪方面,塔玛拉早就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她做什么都是有目的的。她这么干是为了给拉撒路下套,而不是想让哈玛德莱雅难堪。很奇怪,我们的祖先竟是个腼腆的人,或者说至少当时如此。他都已经和塔玛拉睡在一起一个月了,却还装作什么都没干的样子。这就好像一只猫想在瓷砖地面上掩盖自己的粪便一样,无论怎么努力都是徒劳的。但是塔玛拉温和而直接地要求哈玛德莱雅接替她作为‘小妾’的位置,这就等于把这件事公之于众了,而且直接导致拉撒路与塔玛拉二人起了矛盾。贾斯廷,他们两个你都认识,你猜谁赢了?”古老的伪悖论。我知道塔玛拉是绝不会改变主意的。“我不猜,加拉哈德。”“当时谁也没有赢,因为拉撒路刚开始还抱怨他和哈玛德莱雅不该被置于如此尴尬境地,不一会儿就不说了;塔玛拉则温柔地取消了她的建议,之后就不吭声了。她不只对这件事闭口不谈,无论是之前说想申请回春术的事,还是想移民的事,她都闭口不谈了,把皮球抛给了拉撒路,不战而屈人之兵。贾斯廷,想把塔玛拉从谁的**赶下去太难了。”“我也觉得不可能。”“我认为拉撒路认识到了这点。我不知道他们俩在半夜里聊了些什么,但是拉撒路弄明白了一件事,她绝不会离开他去做回春术,除非他答应在她离开期间不会独自睡觉。作为交换,她也保证在完成回春术之后就尽快回到他的**。“于是,一天早晨,拉撒路宣布二人关系缓和了,不过宣布的时候他脸涨得通红,甚至还有点发抖。贾斯廷,从我们的祖先对**表现出的传统态度上更能看出他的真实年龄。”“加拉哈德,我昨晚还没留意到呢。我对他的回忆录研究得那么深,本以为自己特别了解他呢。”“是啊。可是,你昨晚才见到他,这已经是我们组建起家庭的十四年后了。这个家庭就是始于那天早晨。尽管那对双胞胎出生后我们才正式以大家庭的名义生活在一起,而那天早晨,那对双胞胎还只是让妈妈肚子鼓起的胎儿。相信我,拉撒路很难向谁认输,那天他差点找个洞钻进去。他还气呼呼地宣布,他向塔玛拉保证过,在她接受回春术期间,他绝不会空床以待。然后,他说的差不多是这些话:‘艾拉,你告诉过我,这座城市里能找到职业女性。可是,这份合同时限如此特别,我该怎么找到一个愿意接受它的女子?’我必须引用他用英语说的这句话的原话,因为他破天荒地用了他平时看不上的委婉说法。“拉撒路不知道,伊师塔已经为我们做好了安排,我们只要像演员一样去扮演适合的角色即可。也许你已经注意到了,女人一哭,他就什么都答应。”“我注意到了,不是每个人都这样吗?”“艾拉假装不知道拉撒路说的‘职业’是什么意思,哈玛德莱雅听了拉撒路的话,顿时哭了出来,夺门而出,只剩下伊师塔站在原地,她说:‘祖父……您怎么能这样?’她也在流泪,说完就去追哈玛德莱雅了。然后,轮到塔玛拉掉眼泪了,她也转身去追那两个了。最后,只留下我们三个大男人杵在那儿。“艾拉的口气变得十分正经,他说:‘先生,请容我失陪一下,我得去找到我的女儿,安慰安慰她。’说完鞠了个躬,突然转过身,走掉了。然后就只剩下我和拉撒路了。贾斯廷,我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我知道伊师塔预料到会碰到一些困难,因为塔玛拉提醒过她。但是我没料到最后只剩下我一个人面对困难。“拉撒路说:‘女人发火真可怕!孩子,现在我怎么办?’好吧,我倒是能回答他这个问题。于是,我说:‘祖父,你伤害了哈玛德莱雅的感情。’“然后,我处处赔小心,不让自己对这事儿太上心,也不去进一步探究她为什么觉得感情受到了伤害,也猜不到她能去哪儿。也许她是回家了,如果是这样,我想应该是在郊区某地。总之,我拒绝作为拉撒路的调解人来处理这件事,而是让女人们自行把握。“所以拉撒路要想和哈玛德莱雅说话就得亲自去找她,他也确实在雅典娜的帮助下——我是说,在密涅瓦的帮助下这么做了。”雅典娜说:“拥抱叔叔,我还是头一回听说这事。”“亲爱的,如果是这样,那就当你刚才什么都没听到。”“哦,确实应该如此!”计算机回答,“不过我决定把它存起来,一百年后再拿出来用。贾斯廷,等我有了血肉之躯,要是我哭着跑开,你能追上我,安慰我吗?”“可能会吧,应该会的。”“我会记得你说的话,小情郎,你真可爱。”我假装没听见,但是加拉哈德说:“‘小情郎’?”“亲爱的,我确实是这么说的。抱歉,拥抱叔叔,你现在是个老古董了。都是因为你昨天那么早就去睡觉了,才不知道这其中的缘故。”我没出声,只是默默记下它说的“一百年后”的话,包括帕拉斯·雅典娜要拥有血肉之躯,变成没用的人类。这段对话被打断了。雅典娜提醒我们拉撒路来了。加拉哈德挥动双臂:“嘿!老爷子!我们在这儿呢!”“我来了。”拉撒路一边说一边从我身边走过,顺手收拾了我面前的杯盘,也收拾了加拉哈德面前的餐具,最后停在他身旁,抓起加拉哈德第二顿早餐剩下的私房果酱蛋卷,塞进嘴里,边嚼边说:“怎么样?他咬钩的时候挣扎得厉害吗?”“老爷子,没有您被哈玛德莱雅握在手里时挣扎得那么激烈。我正跟贾斯廷说那件事呢——哈玛德莱雅是怎么给您设下陷阱的,又是怎么建起我们的家庭的。”“我的天哪,这谣传也太离谱了!”拉撒路伸手去拿加拉哈德的热水杯,“贾斯廷,加拉哈德是个心思细腻的小伙子,只是太喜欢虚无缥缈的幻想。我清楚自己想要什么结果,所以才从强奸哈玛德莱雅入手。这个举动摧毁了她的防线,现在她跟谁都可以睡在一起,就连加拉哈德都可以。接下来的一切都顺理成章了。”他补充说,“你还计划着回塞古都斯?”我回答:“也许我误会了加拉哈德的意思。我以为自己刚才都答应加入……”我不再说了,“拉撒路,我不知道我答应了什么,我也不知道我要加入什么。”拉撒路点点头:“得体谅年轻人啊,贾斯廷。加拉哈德至今还讲不清楚事情。”“谢谢,老爷子。这的确太为难我了。我把条件都跟他讲了,他也答应了。现在你这一席话又让他有了新问题。”“安静点,孩子。我来同你讲吧,贾斯廷。你要加入的是我们的家庭。你答应要做的是为孩子们谋福利,为所有的孩子,不只是与你有血缘关系的那一个。”他看着我,等我开口。我说:“拉撒路,我养大过的孩子不少——”“我知道。”“我应该还没有让任何一个孩子失望过。这里有三个孩子我还没见过,加上你的两个——你的两个妹妹或养女,还有以后会出生的孩子们。对吗?”“没错,但这并非一辈子的承诺,因为‘一辈子的承诺’对霍华德家族成员来说不现实。这个家庭的生命可能会比我们所有人的都长,但愿如此。不过,一个成年人可以随时选择退出,所以你只需要承诺养育当时在身边的孩子,包括已经出生的和尚在肚子里的。最多算十八年吧。无论如何,我想若是一个人想离开,他家中的其他人应该都会愿意将他身上的担子接过去。我无法想象家中有人宣布他想退出,这个家庭还能一团和气地过上好几年。你能想象吗?”“嗯……不能。但是我不会为此担心。”“当然啦,事情可能不会朝着那个方向发展。假设伊师塔和加拉哈德决定分家出去单过——”“老爷子,现在请等上一分钟!你无法那么轻松地甩掉我!伊师塔不会接受我的,除非我是她必须接受的条件之一。我知道,多年前我就争取过让她嫁给我。”“还想带走我们最小的三个孩子。我们既不能阻拦他们,也不会试着劝阻想跟他们走的孩子。那三个都是加拉哈德的——”“又来了!老爷子,是你在浴池把温蒂妮放到伊师塔体内的,所以我们才给她取了这个名字。埃尔夫不是你的就是艾拉的,哈玛德莱雅是这么跟我说的。至于安德鲁·杰克逊,他是谁的孩子毋庸置疑。贾斯廷,我是不能生育的。”“这是根据统计概率,还有**数量和他热衷于**的事实推断出的结论。伊师塔看到了基因图谱,分析出的结果却只有她自己知道,我们也希望她这样做,但是哈玛德莱雅绝对不可能说过那种话,也绝不可能有艾拉的孩子。这个孩子没有基因缺陷,伊师塔会保障这一点,事实上,我们这片移民地也没有任何有缺陷的婴儿诞生,正是因为此事,我对伊师塔分析基因图谱的能力抱有极大信心。她筛选出了第一批移民,这份工作让她的眼睛疲劳了数月。然而,艾拉还是因为此事感到十分不安,他甚至不愿在哈玛德莱雅有生育能力时站在她身边。这样非理性的态度我倒是能明白,因为我自己也受到这种态度的困扰。我记得很清楚,之前一段时期,霍华德家族的所有成员都必须有一定比例的基因是属于同一祖先的,因此常常会生出有缺陷的婴儿。当然了,今时今日,若是一个女人的基因图谱显示她没有缺陷基因,那么她与自己的兄弟结婚好过嫁给来自另一颗星球的陌生人,但旧观念总是阴魂不散。“贾斯廷,所以我们这个家庭中总共有三位父亲,加上你是四位,还有三位妈妈。密涅瓦要求我们取消对她的青春期保护措施,因此,家里算是有了四位妈妈。至于需要我们教导、训诫和关爱的孩子,他们的人数始终在变化中,而且父母的数量也时刻存在增加或减少的可能。但是,这是我的家庭,在我的名下,是我让它保持着这个状态,因为我的计划是让这房子里住下一个家庭,而不是让像加拉哈德这样的浪**子在这儿过享乐的日子——”“可我的确感觉很享受!谢谢你,亲爱的老爷子。”“都是为了孩子们的幸福。我见过看上去和这里一样安全的殖民地遭遇大型灾难的侵袭。贾斯廷,灾难会抹去一切,但这个家中只要还有一个父亲和一个母亲,我们的孩子就能正常、快乐地成长。这是一个家庭唯一的长期目标。我们觉得我们设计的家庭结构比单一父母的家庭结构更能保障这个目标的实现。等你加入我们的家庭,你也要发誓为了这个目标而奋斗。我说完了。”我深吸了一口气:“我在哪儿签名?”“我觉得不必签署书面的婚姻合约。签这种合约没有强制力,若是婚姻各方愿意努力经营,那就没必要立书面字据。如果你真的愿意成为我们这个大家庭的一员,只要点一下头就成了。”“我愿意!”“如果你想要点仪式感的话,莱皮丝和罗蕾莱会很乐意组织一场热热闹闹的加入仪式,我们可以抱头痛哭一场——”“等到贾斯廷新婚的那一晚,可以让他和孩子们睡在一起,让他了解这个担子有多重。”“别说了,加拉哈德。要是你想增加这么个环节,应该昨天晚上就说,这样公平些,他觉得受不了的话还有机会退出。”“拉撒路,我自愿晚上陪孩子们睡,给他们换尿布。我有这类经验。”“我担心女人们不会让你插手。”“而且你肯定撑不到第二天早晨。”加拉哈德补充说,“他们都闹腾得很。昨天晚上你睡得轻松,要是给孩子们把屎把尿的,你可别想睡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