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拉哈德说得没错。我应该探查你的心意。也许——加拉哈德,你先别说话——贾斯廷,这个家并非监狱。这样的安排不仅对孩子们来说更安全,对成人来说也更灵活。我刚才问你是否有意回塞古都斯,就是想跟你说加入这个家庭后的灵活性。一个成年人可以因为任何事由离家一年、十年或任意长度的时间。与此同时,他无须担心自己的孩子,因为他知道有其他人照料,而且大家随时欢迎他回家。我和那对双胞胎就离开过这颗星球很多次,以后还会有离开的时候。还有……嗯,你知道我有意做时间旅行的实验。这个实验不会在此世界框架内耗费太多时间,但是确实会有一些风险。”“‘一些!’这说明老爷子此举是发了疯。贾斯廷,他离开的时候你可千万要与他吻别。他怕是回不来了呢。”我发现加拉哈德不像是在开玩笑,吓了一跳。拉撒路低声说:“加拉哈德,你这么跟我说没关系,但别在女人或孩子面前说这个。”然后他转过来对着我说:“当然了,这个实验是有些风险因素。话说回来,干什么都会有风险。但是不像加拉哈德认为的那样,这风险并非时间旅行本身特有的。”(加拉哈德哆嗦了一下。)“时间旅行的风险与拜访任何一颗星球的风险一样。主要是那颗星球上可能会有人不喜欢你。不过,时间跨越会发生在条件允许下最为安全的环境中:穿越时空后你会待在一艘飞船里,飞船处在宇宙空间中,即便有风险,那也在降落之后了。”拉撒路咧嘴一笑:“所以我听说阿拉贝拉那个老太婆让我去旁观战役时,我气坏了!贾斯廷,眼下这个时代最棒的地方就是我们人类生活的地方彼此相隔比较远,战争不再是一件切实可行的事了。但是——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会进行一次怎样的练习呢?”“没有。我根据代理董事长女士的意思推断,您似乎已经掌握了完美的时间旅行技术。”“确实可能是我让她产生了误会。阿拉贝拉看待事物总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从来都问不对问题。”“拉撒路,我觉得我也问不对问题。数学并非我的领域。”“如果你感兴趣,朵拉可以教你——”“或者让我来,小情郎。”“缇娜也行。缇娜,你怎么会想起来叫贾斯廷‘小情郎’呢?你是想勾引他吗?”“不,他发誓要勾引我的。大概在一百年以后吧。”拉撒路看着我陷入了沉思。我努力做出什么都没听见的样子:“嗯……贾斯廷,或许你最好还是跟朵拉学这些课程。你还没见过朵拉,不过你可以把她想成一个八岁的孩子。她可不会勾引你。可她是太空中最聪明的太空飞行员,而且在利比场转换方面,她能教给你的比你想知道的还多。我是说,我们对这套理论很有信心,只是我想听听其他人的意见。所以,我想到去问玛丽·斯珀林——”我说:“等等!拉撒路,我敢肯定,全部档案中只有一个玛丽·斯珀林。我是她的后裔,塔玛拉也是她的后裔……”“孩子,很多霍华德家族成员都是她的后裔。玛丽有三十多个孩子。在那个年代,这可是个了不得的纪录。”“那你说的一定是老玛丽·斯珀林吧,她生于格里高利历1953年,卒于——”“她没死,贾斯廷。这才是关键。于是我回去和她聊了聊。”我感到脑子里一团乱:“拉撒路,我没听明白。你是说你已经做过一次时间旅行了?你回到了不到两千年前?不,我是说‘两千多年前’。”“贾斯廷,如果你能别再插嘴,我就告诉你我的意思。”“抱歉,先生。”“再叫我‘先生’,我就让双胞胎胳肢你。我的意思是,当前这个时间线上,我去了PK3722星和小人星球。这个名字已经废弃不用了,新的星球编目没有编入该星球,因为我和利比决定开个玩笑。我们感觉人类应该离那颗星球远远的。“不过,小人星正是安迪·利比发展出的场理论的概念来源,这个理论人人都能用,也确实被所有太空飞行员、计算机和人类用过。但是我从来没回过那儿,因为——嗯,玛丽和我曾经很亲近,所以她‘转化’后,我受到了极大的震动。从某种程度上说,这比她死了还让我难受。“但是时间确实让记忆中激烈的情绪得以平复,我也确实想找她咨询一下。于是,双胞胎和我驾驶‘朵拉’启程去找那颗行星。我们依靠的是安迪很久以前分配下来的一组坐标和轨道。那条轨道有点偏离目标,但是才隔了两千年,一颗行星不会运动到太远的地方。我们最后找到了那地方。“接着就没什么问题了。关于那地方难以抵挡的危险,我警告过莱皮丝和罗蕾莱。她们听了我的话,所以和我一样对那地方的危险免疫,不会受到**,用她们的人格去交换所谓的永生。事实上,她们在那儿度过了一段美好的时光。那地方还是相当迷人的,除了上述危险,此地其他方面还是蛮安全的。没怎么变,就是一座巨大的公园。“我先绕轨道飞行。那是他们的行星,他们有我们认知范围之外的力量。那次和上次一样,一个‘小人’的二重身在朵拉上现身,邀请我们下去拜访。只有这一次,它叫了我的名字——直接用感应的方式叫的。它们从不开口说话——也承认了玛丽·斯珀林与它们成了一体。我感到震惊,但这也是个好消息。她——我是说‘它’——见到我似乎感到有些开心,但并不特别感兴趣。这和与一个曾经很要好的朋友见面感觉不同,更像是见了一个还留有那个旧友记忆的陌生人。”“我明白,”计算机说,“有点像密涅瓦和我,对吗?”“没错,亲爱的,只是你从出生的第一天起就更积极向上,而那个顶着我的老朋友的名字的东西并非如此,而且过去三年里,你的性格越来越阳光。”“老爷子,我敢打赌你对每个女孩都这么说过。”“可能吧。亲爱的,请你先别插嘴。贾斯廷,其实故事后面没什么好讲的了,只不过我们降落到那颗星球上,住了几天,我和朵拉向‘小人’咨询了关于时空场理论的事,双胞胎旁听,同时她们也很享受扮演游客的角色。但是,贾斯廷,咱们家族的人乘坐‘新领域’号离开那里返回地球的时候留下了一些人。你应该能想起来,我们在那儿留下了一万人左右。”“一万一千一百八十三人。”我回答,“数据来源是‘新领域’号的航行日志。”“日志中是这个数吗?也许人数应该更多,因为这个数字是根据缺席点名的人数计算的,所以基本上可以肯定,被挑选出留下的人里有一些未登记在册的孩子。我们在那儿留下了很多人。不过,确切的数字不重要。贾斯廷,就按一万人整算吧。在有利的环境下,你觉得两千年后你会发现那儿有多少人呢?”我用随机扩展函数算了一下:“大概一万的二十三次方。这数字真夸张。我认为那里的人口要么达到了一个稳定的峰值,比如一万的十次方,要么不到七八百年就会来一次马尔萨斯人口论中的大灾难。”“贾斯廷,那星球上一个人都没有。没有任何迹象显示有人存在过。”“他们发生了什么?”“尼安德特人发生了什么?冠军被打败后会发生什么?贾斯廷,如果你被对方超过太多,根本没法儿跟人家比,那努力还有什么意义?小人星上是一个完美的乌托邦,没有冲突,没有竞争,没有人口问题,没有贫困,这个美丽的星球达到了完美的和谐。贾斯廷,那是个天堂!小人星有着历史上哲学先贤和宗教领袖始终敦促人类要达到的境界。“贾斯廷,也许他们是完美的。也许他们的状态人类也能达到,只不过要再花上一百万年,甚至一千万年。“但我想说的是,它们的乌托邦吓到了我,我觉得那种状态对人类是致命的。在我看来,它们是走进了死胡同。我没有诋毁他们的意思。哦,没有那个意思!在数学和科学方面,它们知道的比我多,不然我也不会去那儿请教它们。我无法想象与它们打仗是什么样子,那是因为我们和它们打不起来。不管想通过什么手段赢过它们,我们才刚刚动那个心思,它们就已经赢了。如果我们的所作所为让它们感到厌烦,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我可猜不到,也不想知道。不过,既然我们对它们没用,那么只要离它们远点,应该就不会有危险。在我看来就是这样。可是,尼安德特人会怎么看这个问题呢?我对它们的了解就和小猫咪对宇宙航天学的了解一样,几乎为零。“我不知道留在那儿的霍华德家族成员身上发生了什么。有的可能已经转化了,也就是被它们同化了,就像玛丽·斯珀林一样。我没有问,也不想知道。还有的人可能变得贪图安逸,对一切变得漠不关心,最后默默死掉了。我怀疑可能根本没什么人繁衍后代,还有可能存在一些退化的人类,被它们当成宠物养着。如果是这样,我更加庆幸自己不知道真相。我得到了我想要的。它们的意见证实了我在场物理方面的奇想,所以我带着我的女孩们离开了。“离开前,我们做了一件事。我们环绕那颗星球给它做了全息测绘,回来之后就把数据交给了雅典娜,让她进行检查分析。缇娜?”“我在,老爷子。贾斯廷,就算那颗行星上有人类的物品,那它的直径也一定不超过半米。”“我推测他们都死了。”拉撒路阴郁地说,“我不该回去的。不,去PK3722的那趟旅行不是时间旅行实验,只是一次普通的短途星际旅行。实验会和短途旅行一样简单,而且相当安全,因为它不会涉及着陆。想一起来吗?我们要不要带上加拉哈德?”“老爷子,”加拉哈德恳切地说,“我年轻、美丽、健康又快乐,而且打算保持这个状态。所以任凭你怎么劝,我都不会自愿参加这种自寻死路的‘郊游’。我再也不做什么短途星际旅行了。我是个居家型男人。我已经和火辣的太空飞行员罗蕾莱在超控状态下着陆过一回了。好吧,够了,我才不会被你劝动。”“孩子,你好好想想。”拉撒路轻声说,“等我们做这个实验的时候,我那对胞妹就已经长大了,她们会渴望得到男性的注意。这个需求我可不准备满足。到时候我就管不了她们了。所以你可以考虑把这个责任接过去。”“每当你聊起‘责任’,我身上就会起疹子。老爷子,问题是你是个胆小鬼,连两个小女孩都怕。”“可能吧,因为她们做不了几天小女孩了,贾斯廷?”我脑子里疯狂地转着。老祖邀请我随他一同进行星际旅行,这个殊荣不容拒绝。其中还包括一起尝试时间旅行,但我并不担心,因为这个想法太不真实了。不过,这趟旅程一定不危险,不然他也不会带着自己的两个妹妹(女儿)同去。此外,拉撒路是杀不死的,所以与他同行的人应该也是安全的。至于当那对双胞胎女孩的‘男宠’之类的话,拉撒路是在调侃加拉哈德,我敢肯定,正如我敢肯定莱皮丝和罗蕾莱一定会挑选适合她们自己的人。“拉撒路,您让我去哪儿,我就去哪儿。”“等等!”加拉哈德表示反对,“老爷子,塔玛拉不会喜欢这个主意。”“孩子,别担心。我也欢迎塔玛拉加入,而且我想她会喜欢的。她才不会像某人一样胆小如鼠呢,这人是谁我们就不提了。”“什么?”加拉哈德顿时坐直了身子,“把塔玛拉也带上,还有贾斯廷、那对双胞胎姐妹,再加上您自己?半个家的人都离开?留下我们其他人在这儿哀悼你们?”加拉哈德深吸一口气,然后长叹一声,“好吧,我放弃抵抗。我自愿前往。但是请您务必让贾斯廷和塔玛拉留在家里。还有那对双胞胎,您不能让她们冒险啊。您来当飞船驾驶员,我负责做饭。只要我们还活着,就这样安排。”“没想到加拉哈德这时候拿出了一点贵族精神,”这话拉撒路不是对任何特定的人说的,“可这会害死他。孩子,忘了你刚才的话吧。我不需要厨子,朵拉的厨艺比我们俩谁的都好。双胞胎会坚持和我去的,我也需要监督她们再做几次时空穿梭。以后她们就可以独立操作了。”拉撒路扭过头,对着我说:“我欢迎你加入,可这确实会是一场无聊的旅行。到时候只有我告诉你,你才知道我们穿越了时空。我已经计划好了要去一颗容易找到的星球,因为我和利比已经调查过了,他确定了抵达那里的精确路线。我不打算着陆,因为那地方有点危险。不过,我恰巧可以用它来当时钟。“这话听起来可能有点傻气。但是,在太空中确实很难确定日期。到时候你看的不只是船上的钟表,更是你的计算机上的放射性衰变时钟。通过查看天体得知时间很难,因为其中包含精细的测量和长时间的运算。可降落到一颗文明的行星上,敲开一扇门直接问就容易多了。“也有一些例外。任何星系,只要其中的星球是有已知星历表的,比如说这里、塞古都斯所在星系、太阳系和其他星系,假设朵拉的‘嗉囊’里有这类数据,她就能查看该时间系统,读出该星系中所有星球的时间,就好像他们上交了一块钟表似的。利比在‘新领域’号上就是这样知道太阳系的时间的。“但是在这场试旅行中,我要做的是校准时间旅行的时钟,这和在太空中确定日期是完全不同的事情,也是全新的事情。我会在一个已知的日期在那颗星球的轨道上留下某样东西。后来,我找不到它了。我在它上面安装了信号装置,所以本不该找不到它的。嗯……那东西就是安迪·利比的棺材。“很好,我会继续找找,努力辨明两个已知的日期。如果我找到它,就算是开始校准时间旅行之钟了,同时也能证明时间旅行的理论是行得通的。你听懂了吗?”“我应该是听懂了。”我确认道,“我明白这是实验证据。不过,从我自身的专业出发,关于场理论我无法提供更多的想法。”“也不用你提供想法。我自己对此都不甚明了。被设计出来控制利比-谢菲尔德驱动器的第一台计算机正是对安迪独一无二的思想的反映,此后的计算机都是在此基础上做了改良。如果一个宇航员告诉你,他明白这道理,用计算机只是因为它运算速度更快,那你别坐他的船。他是个骗子。呃,缇娜,你怎么看?”“我懂宇宙航天学。”计算机说,“因为密涅瓦把朵拉的航天学相关电路和变成复制给了我。但是我不太可能用英语探讨这方面的内容,甚至用银河语、用任何以字词表达的语言都不行。我可以输出基本的方程式,然后展示一幅静态画面,反映动态过程中的一个小小的瞬间。我需要这样做吗?”“不用麻烦了。”拉撒路说。“天哪,不用!”我应和道,“谢谢你,雅典娜,但是我没有成为星际宇航员的雄心壮志。”“加拉哈德,”拉撒路说,“不如挪挪你的屁股,去找点吃的当午餐?每个人每天大概要吃四千卡路里的东西。贾斯廷,我问你是否打算回塞古都斯星,是因为我不希望你回去。”“我也不想!”“帕拉斯·雅典娜,将这段对话设为私人记录,只有我和首席档案官富特才能调阅。”“遵旨,董事长先生。”加拉哈德挑起眉毛,突然离开了。“首席档案官,新罗马的情况变得严峻起来了吗?”我小心翼翼地答道:“董事长先生,在我看来是的,不过我只是社会动力学的业余研究者。可是,我来这儿不是为了帮代理董事长女士给您捎句蠢话。我来这儿是希望能和您好好聊聊这件事。”拉撒路若有所思地看了我好一会儿。我瞥见了他的神情,觉得这正是他与众不同的原因之一。他有一种特质,不管他在做什么,无论是事关生死,还是像为了取悦宾客跳一段舞那种微不足道的事,他都会100%地投入。我注意到他的这种特质是因为塔玛拉身上也有。她不管陪着谁,都会把全部注意力放在那个人身上。她没有异乎寻常的美貌,我想她的职业技能也不比其他同行甚至一些业余人员更高超。但这些都没关系。是那种全力以赴的特质让她在所有从业的优秀女性中格外耀眼。我觉得老祖的专注体现在方方面面。现在他突然“拿起了权力之槌”,而且他的计算机立刻感知到了这个变化,加拉哈德也很快就领悟了。于是,我不再担心了。他说:“我从来不认为家族的首席档案官充当信使只是为了送一条没什么用处的消息。所以你要告诉我真正的原因。”详细讲?不,之后再解释。“董事长先生,档案馆应该能复制到塞古都斯星以外的地方。我来这儿是想看看在特提乌斯星能不能实现。”“继续说。”“我从来没见过城市骚乱。我不确定骚乱会出现什么状况,也不知道骚乱多长时间会发展成公然的暴力。不过,塞古都斯星的人不习惯朝令夕改。我觉得社会要出乱子了。要是档案馆被毁了,我确保其中的档案没有遗失,才会感觉自己尽到了责任。地下倒是有避难所,但是那个地方并非刀枪不入。我现在都能想到十一种方式摧毁部分或者全部档案。”“既然你能想出十一种,那就说明还会有第十二种,第十三种,以此类推。你和其他人聊过这事吗?”“没有!”我声音压得更低了,“我不想把自己的观点塞到别人脑子里去。”“说得好。有时候,要想保护薄弱的一环,我们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让大家注意到它。”“先生,我也有同感。”我说,“可是,一旦我开始担心,就忍不住想行动起来,保护档案。我制定了一个政策,所有处理过的数据在进入档案馆时都要做一次备份,以备长期存储。我一直想着将整个档案馆备份好,然后把那些档案运到别处去。但是没有人资助我,我自己也没有足够的钱买新的记忆块。买就应该买韦尔顿牌微粒记忆块,不然体积太大,不便于运输。”“你什么时候开始拷贝新数据的?”“就在董事会开完不久之后。我以为苏珊·巴斯托会当选,结果阿拉贝拉·富特-赫德里克被选上了,我为此感到有些懊恼。因为多年前我们在大学的时候有些过节。我本来想辞职,可我随后开始了您的回忆录编纂工作。”“贾斯廷,如果这就是你留下的原因,我觉得你是在拿自己开玩笑。你是不是疑心阿拉贝拉会略过你的副手,任命其他人暂代你的职位?”“这确实有可能,先生。”“可这没什么关系。你制作拷贝用的是韦尔顿牌记忆块?”“哦,没错。我能从资金中挤出来那么多钱。”“记忆块在哪儿呢?还在‘信鸽’号小艇上吗?”我想自己当时一定是惊呆了。老祖说:“好了,好了!我知道那些拷贝对你来说很重要。难道你以为我会相信你把它们留在了数光年之外吗?”“董事长先生,记忆块就和我的行李在一起。我的行李还在殖民地领袖韦瑟罗尔的办公室里。”“帕拉斯·雅典娜?”“董事长先生,他的行李就在访客沙发背后。殖民地领袖让我提醒他把富特先生的行李带回家。”“也许我们可以更周到。首席档案官,如果你同意告诉帕拉斯·雅典娜打开你行李的密码,她在艾拉办公室里的外设会立刻开始拷贝其中的记忆块。然后你就不用再担心了。帕拉斯·雅典娜的内存中有档案馆的资料,最近更新到我把权力之槌交给阿拉贝拉那一天。”我知道自己的表情一定泄露了我的心理活动。老祖嘿嘿一笑,说道:“你想问我‘为什么’和‘怎么做到的’是吗?先说‘为什么’,因为你不是唯一一个认为家族档案资料应该得到妥善保管的人;再回答‘怎么做到的’,很简单,孩子,我们把档案偷了过来。我控制了行政计算机,用它拷贝出了所有资料——宗谱、历史、家族会议备忘录,一切。我还在其中运行了一个覆盖程序,好让你的主控计算机不知道我在做什么。“首席档案官,虽说我在你鼻子底下做了这件事,但我瞒着你其实是为了保护你。我不想让阿拉贝拉听到消息,找你问东问西。那会让她产生猜忌,而她的疑心病已经很重了。唯一的问题就是搞到够多的韦尔顿牌记忆块。可现在你就坐在那些档案上面,它们就在你屁股下面二十米以下。帕拉斯·雅典娜读取你行李中的记忆块的瞬间,复制的档案馆就可以更新到你离开塞古都斯星的日期了。现在你感觉好点了吗?”我叹了口气:“好多了,董事长先生。现在我不会良心欠安了,可以清清爽爽地辞职了。”“别辞职。”“先生,您的意思是?”“留在这儿,可以。但是你别辞职。你的副手接手了你的工作,而且你信任她。如果你不辞职,阿拉贝拉就没法通过临时任命的方式把她的人塞进去,因为你的任命是委员会下达的。她才不会在乎任命的合规性,但我想劝你千万别让她起了那个心思。塞古都斯星有多少名委员?”“您是说代表塞古都斯星的委员人数,还是塞古都斯星上的委员人数?”“孩子,别跟我玩文字游戏。”“董事长先生,我没有玩文字游戏。塞古都斯霍华德家族委员会共有282名高级委员,其中195名委员住在塞古都斯上,还有87名代表霍华德家族的委员住在其他行星上。我刚才那么问是因为要想通过一项政策的动议,必须有三分之二的委员投赞成票才行。详细说,若要在十年一度的委员会会议上通过某项动议,出席者需要达到法定人数,且三分之二出席者投赞同票。若要在紧急会议上通过某项动议,投赞成票者须为委员会总人数的三分之二或一百八十八人。可是,它的前提是各地的委员都通知到位了。这个环节要花上好多年,否则出席人数绝不可能满足要求。我说这个是因为,要是你为了解除代理董事长女士的职务召开一次紧急会议,你都不一定能拿到所需的一百八十八张赞成票。”老祖冲我眨眨眼:“档案官先生,到底是什么让你觉得我想召开一次委员会?或者说是什么让你觉得我想解除我们亲爱的姐妹阿拉贝拉的职务?”“你的问题似乎预示着你想做这件事,先生,而且我记得有一次您就收回了权力之槌。”“那是全然不同的情况。我当时的动机是自私的。那个老太婆抓着艾拉不放,差点破坏了我的计划。那会儿的环境与现在非常不一样,也就是说我做完那件事之后可以一走了之,可今时今日就不行了。孩子,无论档案中是怎么记载的,当初阿拉贝拉并非自愿放弃权力之槌,而是我从她手中夺过来的。之后,我们花了不长时间做好收尾工作就离开了,我还把她关起来了一阵子。”“真的吗,董事长先生?她似乎并没有对您怀恨在心啊。她提到您的时候尽是溢美之词。”老祖咧嘴乐了起来,又是那种带着几分慵懒、几分不屑的笑容:“那是因为我们俩都是实用主义者。我说话办事都顾及了她的颜面,并且设法让她看到了这点。现在,她要是诋毁我,自己也捞不到什么好处,反倒会祸及自身。因为,我在家族中取得了比较高的地位,是半神一样的人物,而她的地位部分是取决于我的,这一点她很清楚。还有,要是我和她恰好在同一颗星球上——这不太可能,我又不是傻子,但要是有那天,我肯定会进出小心,格外留神。“我来告诉你是怎么回事吧,听了你就知道我为什么不能再做一次了。艾拉把权力之槌交给她之后就搬出了大殿,这无可厚非。但在我们离开塞古都斯星之前,我始终住在大殿顶层的阁楼里,这也挑不出毛病,毕竟大殿是我的官邸。因为我还在那儿,密涅瓦也没有切断与那儿的联系。因此,阿拉贝拉的手下逮捕艾拉的时候,密涅瓦提醒了我。于是,我从睡梦中醒来,抓住了权力之槌。”拉撒路皱起眉头:“贾斯廷,触角遍布全球的行政计算机是个威胁。由艾拉下令,密涅瓦执行命令的日子里,这个系统运行得非常好。但是想想我用行政计算机做了什么,你就可以推想出其他人会用它做什么。拿阿拉贝拉来举例吧。嗯——缇娜,给贾斯廷听听阿拉贝拉的声音样本。”“好的,董事长先生。‘首席档案官富特,我是代理董事长。我很荣幸地宣布,我成功劝说我们备受尊敬的老祖,拉撒路·朗,霍华德家族董事会的永久主席,短期内担当我们家族名义上的领导,直到他再次启程,踏上寻访新世界的路。请务必将此声明告知你的每一位下属。我将继续处理日常事务,但是董事长希望你清楚,有问题你可以随时咨询他。我是阿拉贝拉·富特-赫德里克,霍华德家族代理董事长,代表委员会和董事长宣布上述决定。’”“怎么了?这就是她跟我说过的原话。”“没错。密涅瓦干得漂亮。它的措辞中带着恰到好处的傲慢,和阿拉贝拉的语气一模一样,就连她用吸气来断句的特点都学得惟妙惟肖。”“刚才不是阿拉贝拉的录音?我一点儿都没听出来不是她。”“贾斯廷,你收到那条消息的时候,也就是每个身份重要到可以听到该消息的人收到的时候,阿拉贝拉正身处大殿中最宽敞、最豪华的房间,火冒三丈,因为大殿里的门都打不开,她叫的飞船迟迟不来,而且通信线路始终不畅,除非是我想找她谈话。哼,后来她终于冷静下来,承认我才是董事长,是我在管事。在那之前,我连杯咖啡都没让她喝。”“后来,我们相处得非常好,甚至变得有些亲密。我什么事都替她干了,而且给了她自由。她接管了日程事务,因为我不想为这类杂事操心。这么安排也比较安全,因为她知道,要是她做了越界的事,密涅瓦就会把她的头砍下来。我离开的那天早晨,我和她甚至一起出现在新闻广播中。阿拉贝拉像个真正的淑女一样说完了她该说的话,我也公开向她表示感谢,真挚地表现出了我的言不由衷。”拉撒路·朗继续说:“但是现在她控制了行政计算机,要是我回去,得先把帽子扔下去试探试探,看看有没有危险。不,贾斯廷,我不会问塞古都斯星上的委员们有没有打算召集会议。相反,我在想的是,随便凑够二十个委员就能召开紧急会议,希望他们能和你一样看得透彻,知道这是徒劳无功的,然后不再无谓地尝试。她可能会把他们通通抓起来,送到福星去。或者,假如她敢——我觉得她真敢——她可能会让他们来主持会议,然后要是会上的局势对她不利,她就会把出席会议的所有委员都送到福星去。不过,我可以打包票,她不会轻易认输。我已经趁其不备将过她一军,她不会再让我得逞了。”“那就只有流血革命了。”“这也是唯一的出路。可是你我都无法掌控局势。面对政府的所有事务,正确的做法往往是:什么都不做。眼下就是这个时候,我们应该采取创意性的应对之策,也就是撒手不管。踏踏实实坐着,等待。”“就算你知道要出事也不管?”“贾斯廷,就算你知道要出事也不要管。若是心里痒痒,老想当拯救世界的英雄,千万忍住。拯救世界很少能带来什么好结果,而且还会极大地缩短你的寿命。我预见到了三个可能:阿拉贝拉遇刺,然后委员们会再选出一个代理董事长,希望下次是个脑子好使的。或者阿拉贝拉会活到下次十年会议的时候,委员们将在那次会上做出合理的决定。或者她会聪明起来,为了不被刺杀不轻易现身,可她的权力如此难以撼动,人们不得不发动革命才将她从高位上拉下来。“我觉得最后一项的可能性最小,她遇刺则是最可能发生的事。而这三项发生与否都不关我们的事,因为我们身在特提乌斯星。塞古都斯星上有十亿人呢,让他们去操心吧。你我已经把档案馆的资料保存好了,这就行了。家族的历史自此可以延续下去了。“再过几年,我们就为你或者你的继任者进口一些设备,架设起你在塞古都斯星上的那种计算机化的档案馆环境。雅典娜可以在我们拥有这样的环境前把数据都保存在它那儿。与此同时,我会把消息传出去,让有人居住的星球都知道咱们这儿也有档案馆。我还会宣布,这里可替代原家族权力中心,欢迎委员们来这里开会。”计算机说:“董事长先生,琼斯先生问我您准备什么时候用午膳。”“请告诉他,我们马上就到。这些事都不用着急,贾斯廷。如果你耐心点儿,问题会自行解决。一条消息传遍那些比这儿人口密度大的行星会花上数年的时间,在此期间,保持耐心是你唯一能做的事。所以,不妨等上一百年。现在这里有一条你的私人信息。你现在已经是我们中的一员了吗?你已经成为这个家庭的一员,成为我们孩子的父亲了吗?”“是的。我想加入你们。”“你希望正式一点吗?好,眼下可以来个简短的仪式,让我们的关系有些约束。稍后我们可以举行你想要的仪式。贾斯廷,你是我们的兄弟吗?是否愿意与我们同行,直到星辰变老,直到太阳变冷?你会爱我们,也让我们爱你,会为我们战斗,甚至不惜说谎吗?”“我会的!”“礼成。雅典娜已经把这些记下来了。设为公开记录,雅典娜。”“已记录,拉撒路。欢迎加入大家庭,贾斯廷!”“谢谢你,雅典娜。”“贾斯廷,现在我来告诉你那条私人信息。塔玛拉让我告诉你,如果你加入我们的家庭,她会让伊师塔撤销她的避孕措施。她没说这是为你做的。正相反,她告诉我,她希望尽快能为我们每个人都生下孩子,然后她才觉得自己在家庭中圆满了。不过,我确定,她是因为你的到来才做出这个决定的,所以我们其余的人会排在你后面,在你成功让她怀上你的孩子时欢呼喝彩。我们的塔米一定会喜欢这样的。”我的眼眶里突然有眼泪在打转,可我还是努力保持声音平稳:“拉撒路,我觉得塔玛拉想要的不是这个。我觉得她只是想完完全全地属于这个家庭。我也一样!”“好吧……也许确实如此。不管怎么样,伊师塔都不会把基因图谱的信息透露给我们。那也许我们可以让女孩们排好队,挨个儿看看新来的‘公鸡’有什么本事。秘密会议结束,缇娜。”“好的,老爷子。等一百年后,您就可以让小伙子们排好队来见我了。我可以用鞭子抽他们!”“亲爱的,可能你真能这样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