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赛奇修女的身影出现时,二类房间里所有的保育员和保姆都屈膝行礼。尽管她们看上去都很警惕——因为弗洛拉竟和祭司走在一起。她的浆流停了,可祭司并没有生气,看起来似乎只是想要和她谈谈。“我必须说,这次的试验是成功的。”她对弗洛拉说,“而且我很确定,狄泽修女已经让你充分感受到了,能够提供这份神圣的服务是一项特权。”“是的,修女阁下。我非常感激。”“但你对二类房间很好奇——在我的印象里,那地方是很无聊的。这是为什么呢?”弗洛拉呼吸着赛奇修女身上那强烈的气息,渐渐镇定下来。她感到一种无法抗拒的渴望,这让她想要一吐为快。“在一类房间里,所有东西都一模一样。”赛奇修女笑了笑。“这就是同等护理的要点。可这让你觉得无聊了。”“是的,修女阁下。请宽恕我!”弗洛拉低下了自己的头,但赛奇修女把她的头抬了起来,并用自己那长长的触角搭在了她的触角上。“让我们忘了那笨拙的屈膝礼吧,也忘了你胆敢妄想面见神圣母亲。据我所知,你很虔诚,工作也很努力。”“我希望如此,修女阁下。”“还有,你热爱女王陛下吗?”“用我的整个身体和灵魂。”弗洛拉的触角颤抖,因为她觉得赛奇修女正在触及自己的内心。“你会尽己所能为她服务吗?”“用我的整个生命。”“很好。”赛奇修女一边向前走着,一边说道,“在这种物资匮乏的时候,你在育儿室里的作用是惊人的。有时候,我们就是要容忍异常事物的存在,并做出一点尝试。”她微笑着问,“这地方和你想象的一样吗?”“比想象的还好,修女阁下!这里充满了活力,所有东西都棒极了!”“那么请开始接受信息吧,我希望你能了解它。”* * *二类房间里有很多的装饰品,游戏区都铺着精美的地砖——这让弗洛拉目不暇接。这里还有很多漂亮的保育员和保姆。她们或是和那些精力旺盛的小家伙坐在一起,歌唱玩耍着;或是从闪闪发亮的大平盘里取出食物喂给它们。美丽健康的幼虫随处可见。她们都很快乐,微微上翘的小脸上还点缀着金色的花粉。这里没有浓重的浆流味和喃喃的祈祷声,取而代之的是保育员们的歌谣声、欢笑声,还有新鲜面包那诱人的香气。赛奇修女看着她问:“关于喂养方式,你都知道什么?”“什么也不知道,修女阁下。”弗洛拉欣赏地看着两只胖胖的幼虫——它们咯咯地笑着,保育员们正在胳肢它们。“狄泽修女问过我这些。我只知道,控制时间是非常重要的。而且铃声有很多种。”她有一种强烈的感觉,仿佛胳膊正不由自主地想抱起一只,于是她转过脸来,以免被邪恶的欲望控制,“我们必须适时停住,不能再多喂一滴。”“原因是什么?”“我也不明白,修女阁下。”赛奇修女用自己的触角碰了碰弗洛拉的一只触角。一阵尖锐的共鸣声顿时出现在弗洛拉脑中,让她几乎无法忍受。然后,随着赛奇修女的触角离开她的身体,这种感觉也戛然而止。“很好。你说的都是实话。”她把长长的触角卷曲起来,“不过,把关于狄泽修女们的事告诉我:她们会在保育室开会,或者说集会吗?”“应该没有。”弗洛拉感到一种强烈的冲动——她想给出正确的答案,并希望自己能让祭司高兴,“但我只认识一个狄泽,就是我的监管修女。”“啊哈,没错。对你来说,她们都一模一样。可她们虽然看起来几乎一样,但仍需要靠语言才能明白彼此的想法。这是最奇特的。不过,如果你看到她们在私下里集会,一定要来告诉我。明白吗?”“是的,修女阁下。”说着她们就来到了二类房间的尽头。这里有一些巨大的镶板,上面雕刻着不同的花纹——这说明后面还有几重大门。弗洛拉并不明白那些花纹的含义,但她本能地知道不要去触碰它们。赛奇修女的话解答了她并未出口的疑问:“这些代表着神圣时刻。在那种时刻里,我们都在祈祷声中入睡。”她的声音很温柔,面孔也熠熠生辉,仿佛她正经历着某种极其强烈的、内在的喜悦,“每次举行奉献仪式时,我们都会回忆起那种状态。”她全身心沉浸在冥想之中。弗洛拉默默地站在她身边——她感觉这样就对了。不过她的注意力被一件事吸引了——又是一个可怜的清洁工。她正拿着簸箕和毛刷,沿着房间的排水沟工作。她看了弗洛拉和祭司一眼。弗洛拉夹紧膝盖,尽可能地抬头挺胸,为的是突出自己与之不同。清洁工继续打扫着,从她们身边经过。尽管只是被看了一眼,弗洛拉却感到了愤怒与不安。“不要责怪自己:没有谁能选择自己的出身,换句话说,每只蜜蜂都可能是赛奇。”祭司微笑着,已经不再沉浸于那种喜悦中,“因为你们没有血缘上的传承,这才构成了我们社会的基础。确切地说,在你们的作用下,我们的蜂房才避开了那些不纯洁的杂交花卉。”“赛奇修女!赛奇修女!”狄泽修女高亢而紧张的声音穿过二类房间的长甬道传了出来。在她现身之前,她们就已经闻到她身上传出的恐慌气味。只见她朝她们跑了过来,触角上下摆动,脸上流露出强烈的恐惧。“请你们——你们必须——你们两个,我请求你们——”狄泽修女几乎说不出话来了,“所有蜜蜂都必须马上汇报。生育警察来了,现在就在我们房间!”* * *弗洛拉跟着赛奇修女穿过二类房间走了回来。所有保育员和保姆都把自己的小家伙紧紧地抓在身边,并默默看着她们。透过巨大的双扇门,她看到一类房间已经不再像以往一般昏暗而宁静。那里被完全照亮了,一股强烈严肃而苦涩的气味在四下里弥漫。弗洛拉努力在脑中回忆着,以致脚下一绊。赛奇修女伸手抓住了她,接着赛奇修女加快脚步,强化自身的气息,并用这气息笼罩着她们。“你没什么可害怕的。”她们进到房间里。弗洛拉起先以为保育员们都离开了,因为小床都无人看管,孩子们也已经开始啼哭。但接着,她就看见大家都站成一排,正聚在修女工作台旁。她们中有些已经因为害怕而大哭起来,触角正不受控制地起伏着,剩下的蜜蜂则僵硬地站在那里。房间周围站着的就是生育警察。她们的家族气息被一层装饰性气息所覆盖。她们眼中一片空白,光滑的黑色皮毛映衬着身上的条纹——弗洛拉认出自己曾在到达大厅见过她们。赛奇修女释放出一丝自己的气息,包裹住弗洛拉的触角。她感到自己的嘴被紧紧箍住了。祭司先是把她安置到第一排队尾,接着便向前迈了一步,朝警察鞠了一躬。“巡查修女阁下,主任修女阁下,欢迎你们。”巡查员先是向她回礼致敬,接着便转身对保育员说话。“我们又发现了一例翅膀畸形。”在装饰性气息的作用下,她的声音被扭曲成一阵刺耳的声音。保育员们嫌恶地嘀咕着,也难掩她们的恐惧。“赞美谨慎的西斯尔家族,她们在起降板守护着。”一阵阵气息毫无规律地从她身上迸发出来。她检查着保育员们。在另一边,狄泽修女已经流出了眼泪。“不可能在这儿,巡查警官,绝不会在一类房间里,这不可能——神圣母亲每天都会经过,她的气息美妙而强烈——这儿不会有——”“安静!”巡查员鄙夷地说,“你难道觉得我会认为缺陷是陛下造成的吗?你这样几乎是犯了叛国罪,修女!”“如果我的意思真如您所说的那样,就让神圣母亲在我下一次呼吸前打死我吧!”狄泽修女弯下膝来,可后背被巡查修女用脚一下扯住。“测量她。”她用力把狄泽修女推到两名手下身边。接着,她们便各自用黑色卡尺卡住了狄泽修女的粗腰。恐惧让狄泽修女失禁了。便溺的味道混合着保育员们恐慌的气息,在她们的呼吸孔周围弥漫开来。在她们身后,所有幼虫都开始大哭。而赛奇修女只是平静地看着。“不是她,总之不是她。”巡查员放开了狄泽修女,接着便向保育员们走去,“畸形是蔓延在蜂房里的罪恶,渎圣的异教徒就藏在某个地方,她竟敢窃取女王陛下神圣的母亲身份。所以才会有疾病,所以畸形才会增加。都是因为这肮脏的东西!”她的触角在不由自主地**着。弗洛拉能感到她对于暴力的渴望。“只有女王陛下才能生育。”赛奇修女一边看着保育员们,一边回应道。“只有女王陛下才能生育。”几名保育员也应声道,但其他蜜蜂都盯着狄泽修女。她一边羞愧地弯着触角,一边拼命想把自己清理干净。巡查员举起一只长长的利爪,向房间里伸去。“我们要检查每一张小床,我们还要测量每名保育员的腹部,直到揪出罪犯为止。然后我们要把她那污秽的身体撕成两半,清理蜂房中的罪恶。”“请履行你的职务,巡查员修女阁下。”赛奇修女又鞠了一躬。一经巡查修女示意,她的几名手下便开始有条不紊地在成排的婴儿床间穿梭。其他手下则用各自手中的卡尺,测量着保育员们的腹部——她们都吓坏了。在轮到弗洛拉时,她痛苦地望向赛奇修女。她深信自己会被贪婪的欲望推向厄运,但祭司没有理会她。几把卡尺同时卡住了她的腹部,不过警察们继续向前走着。她们检查了所有的保育员,并没发现什么问题。几名保育员大着胆子回过头去,看了看那些小床——**的幼虫宝宝纷纷哭嚎着。警察们正在检查这些宝宝。她们的触角像探头一样有力。在触角的探查下,阵阵颤抖从宝宝那脆弱的小身体上传了出来。宝宝们害怕地哭着,吐出了吃下的食物。呕吐物和婴孩排便的气味混合在一起。“我们的母亲啊,她是分娩的艺术家。”狄泽修女的声音很微软,但保育员们纷纷支持地和声唱着。“神圣的是您的子宫啊。”她们想用歌声来驱散恐惧。“您一夕成婚啊,女王之国便诞生。”弗洛拉也想和她们一起歌唱,但赛奇修女的气息紧紧束缚着她。“从死亡中降临,生命不朽——”这时,一阵尖叫从婴儿床那里传来,打断了甜美的歌声。在保育员们恐惧的目光下,一名警察弯下了腰,紧接着便举起了一只幼虫,那尖叫声就变成了痛苦哀鸣。幼虫极力想蜷缩起身体,可它被另一名警察拉开了——皮肤撕裂的声音随之传来。此时的巡查修女正站在弗洛拉身边——一只爪子从她的金属手套里滑了出来。“带过来。”她说。婴孩的尖叫声渐渐降低了。她用滚烫的触角在它身体上探查着,直到那珍珠般的皮肤皱缩下去。“有可能。”她宣布道,“它身上有一种肮脏而怪异的气味。”“那是恐惧的味道!”狄泽修女大喊。巡查修女好像没听见似的,她举起婴孩,用自己的钩刺刺穿了它的身体。它痛苦地哀嚎着,扭动着。随后,巡查修女又把它递给手下。“消灭它!”“等一等。”赛奇修女指着弗洛拉说,“让她来。”弗洛拉的身体感到一阵晃动,接着便又能活动了。巡查修女抽回自己的爪子,想把幼虫宝宝摔在地板上,可弗洛拉一把抓住了它,并把它扯向自己——这是她抱过的第一个孩子啊。温暖的鲜血浸湿了她的毛发。她把这痛苦的小家伙按在自己身上,试着帮它止血。生吞了它——一个声音在弗洛拉脑中响起。她更加紧紧地抱住宝宝。这时,一个尖厉的声音从触角上传来。立刻执行。把它撕碎。弗洛拉低下自己的头,用手臂护住宝宝。那个声音变得更大了。它在她脑中咆哮着。消灭它——她觉得自己的触角就要炸裂开来,身体也仿佛被什么东西抽打着。她蹒跚着跌倒了,宝宝却仍被她抱在怀里。在这种抽打下,她的身体开始颤抖,触角仿佛变成了两根木棍,痛苦不已地阵阵**着。宝宝尖叫着被拽走了。她能感觉到温热的鲜血溅在自己脸上。她还能听到肉体被撕裂的声音,还有生育警察们吞咽的咕嘟声。于是弗洛拉开始尖叫。她的舌头在嘴里僵硬地扭曲着,连声音也被哽住了。“是我要求得太多了……”赛奇修女那温和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试验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