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很荣幸,采集蜂女士。”一位年长的赛克莱门修女伸出双手,以示欢迎。除了莉莉500,弗洛拉从没见过这样美丽而睿智的姐妹。“我们能为你做些什么呢?”“我——我来是为了学习有关蜂蜡的技巧。”赛克莱门修女微笑着。弗洛拉这才发现她是全盲的。“这不是什么技巧,而是一种身体的祷告。”她说着,“我们欢迎所有蜜蜂加入。来吧。”随着大门在她们身后合拢,弗洛拉有了宁静而安详的感觉。整个圣堂都是由新鲜蜂蜡制成——纯白而香甜。“这感觉就像是在一张婴儿**。”弗洛拉呼吸着这醉人的芬芳。“在祷告时,我们都是孩子。你来自哪种鲜花代表的家族,我的孩子?你的气息还很年轻,可我能感到你厚厚的毛发。”“没什么鲜花。我——我是一只弗洛拉。”“不用自惭,”赛克莱门修女说着,“圣堂会接纳进入这里的所有蜜蜂。在祷告时,你的身体就可能会产生蜂蜡,当然也可能不会。这只有你自己知道。还有,你随时都可以离开。”她牵着弗洛拉的手,把她引到一个由年轻蜜蜂排成的圆环上,和她们并排站在一起。“这可能需要花一些时间。呼吸,不要动。”弗洛拉站在两只年轻蜜蜂之间,她们身上的毛发几乎还没有生长。她紧紧缩着腹部的肌肉,防止卵滑出来。渐渐地,她听到柔和的嗡嗡声从身边传来。发出这声音的正是蜂蜡,它来自蜜蜂们的身体,而她们则来自神圣母亲。卵在弗洛拉体内变得越发活跃,于是她紧紧扼住了自己的触角。“现在用它们触碰地板,这样你才能真正感受到它。”赛克莱门修女的声音从耳边传来,她的手正温柔地引导着弗洛拉的头,让她用触角的尖端触碰地板。弗洛拉脑海中立刻闪出一幅图画——那是一个漂亮的雄蜂宝宝。“这里非常神圣,我本不该来的。”“你也是神圣母亲的孩子。由她创造的一切都很神圣。”赛克莱门修女重新帮她调整了姿势。两边的年轻蜜蜂又朝她靠了靠,好让她们的翅膀碰到一起。嗡嗡声再次响起,弗洛拉的身体上闪着宁静的光辉。她一边放松地垂着头,一边感受着来自蜂蜡的纯洁气息——每一块绷紧的肌肉都松弛下来。她腹部的条纹裂开了,温暖的**蜂蜡从里面缓缓渗出。“把它拿上来。”赛克莱门修女轻轻说道。弗洛拉向下移动身体,让蜂蜡轻轻滴在自己的手上。一碰到手掌,蜂蜡就变成了半透明的可塑状态。弗洛拉学着周围一圈姐妹的样子,先是把它塑成一个薄薄的圆片,接着把更多的蜂蜡堆在中央,把它垒成一个明亮而脆弱的圆桩。“我还要这样做多久?”弗洛拉又垒了一块——她现在想离开了。“等你的身心在祈祷中合一。”“谢谢你,修女。”弗洛拉跪倒在地,把触角搭在赛克莱门修女的脚上。老修女的美丽和信任让她想要忏悔——忏悔她即将再次犯下的、背叛的罪恶。然而她没有忏悔,而是用大脑精准地记录下了圣歌震**的节奏、时机,还有神圣的知识,好让自己能够搭建一个婴儿床。* * *当弗洛拉来到外面时,奉献仪式正在进行,但她并不想加入大家。蜂蜡祷告的影响仍鲜明地留在她体内,她便可以从中汲取更多能量。于是她开始寻找一个闭塞隐藏的地方。第二枚卵的孕育激发出她的热情——这感觉就像在采集一样。她能感知到神圣母亲所在的方位,就在蜂巢对面深深往下的地方。她正在休息,身上的气息平稳而宁静。弗洛拉把她的气息吸入体内。这时,一个念头在她心底燃起:只有女王陛下才能生育——只有最邪恶、最堕落的女儿才会桀骜地想要犯下如此罪行。她就应该被撕碎——从胸部,从腹部——然后被送去喂马蜂。她用自私的罪恶背叛了所有姐妹——她路过、交谈过、喂养过,还有一起飞翔过的每一位姐妹。如果她孕育的是一只蛆虫,一个充满了罪恶和疾病的圆球,甚至是一个面目可憎的异端罪犯,那该怎么办呢?一个满身是血的宝宝尖叫着,被推到她的臂弯,恐惧地把她紧紧抓住。一个宝宝,一个被生育警察毁灭的生命。弗洛拉从蜂蜡圣堂四周收集了一些纯净的气息,并用它包裹住自己的身体。她又封闭了触角,但没法收紧腹部的肌肉——因为那枚卵每一刻都在长大。她热爱这种生命在体内孕育的感觉。她想要这个孩子,而且必须找一个地方把它藏好。至于这是不是犯罪,对她来说无所谓。一个闭塞的地方……安静的,有三重门。在她羽化之后,赛奇修女曾带她去过这样一个地方。弗洛拉想到了她初见狄泽修女时的那个小房间。它也在这一层楼,就在育儿室后面。想去到那里的话,必须穿过门厅,也就是奉献仪式正在举行的地方。如果她继续等待的话,就很可能当众产卵。圣歌仍在继续唱着,蜜蜂们都专注地祈祷着,享受着“合一”的愉悦。现在是行动的最好时机。一旦女王之爱由催眠状态蜕变为那种芬芳,姐妹就会清醒过来。那样的话,一些警惕性较高的蜜蜂就可能会发现她。弗洛拉慢慢向一大群蜜蜂走去。巢脾上震颤着奉献仪式的信息,这让准确定位变得很难。卵在她体内推着,越来越猛,想要被生产出来。没有时间了。弗洛拉朝一个地方走去,那里汇集了众多家族的味道,浓烈而多变。接着她就打开了触角,搜寻着正确的方向。跟在赛奇修女身后……巨大的中央马赛克……然后——女王之爱。赛奇修女曾让她感受到女王之爱的气息,如果现在在奉献仪式里吸入一些,她就能找到路了。弗洛拉打开身上的气孔,用脚按住巢脾,尽可能地把那种神圣的芬芳吸入体内。昏暗的金色地砖,然后是黑白相间的空白地砖——那里并不是很干净。就是它了——同样的图案就在脚下,正引着她穿过门厅。“你要去哪儿?还没结束呢。”赛奇修女出现在弗洛拉面前,她触角僵硬,还在因奉献仪式而颤抖着。弗洛拉慌忙释放出来自莉莉500的一组信息,为的是隐藏自己的思想。太阳的地平经度从不说谎,它与马蜂或者其他米莉亚德生物不同——除了蜘蛛以外。赛奇脸上出现了厌恶的表情:“你竟在奉献仪式中想这种事情?”“原谅我,修女。我们被幽闭太久了。”尽管这样做让她感到疼痛,弗洛拉还是对赛奇修女释放出来自莉莉的另一组信息。当面对被污染的鲜花和青蝇留下的痕迹时——“够了!你们这些既没自制力也没耐性的采集蜂,在雨停之前,你应该考虑的是姐妹!”赛奇修女颤抖着爪子,把她推开——自己的祷告就这样被粗鲁地打断了,这让她十分愤恨。弗洛拉又回到金色的地砖上。当她走到花粉和糕点房与二类房间后面的服务甬道上时,这些地砖就变成了空白的。不过曾身为清洁工的她还是认出了这里的方位,因为保育员和保姆们会把有待清理的垃圾留在这里。这里是天沟——她曾一次又一次地清扫和擦洗它。那边,在甬道的尽头,就是一面空墙。如果那上面没有门的话,她就要在数千名蜜蜂面前产卵,并和它一起死去了。圣歌的歌声渐渐退去,六万只脚带来的震颤又开始了。弗洛拉跑到甬道尽头查看。每跑一步,她的腹部也随着膨胀。直到她径直来到雕饰精美的门道上,大门才显示出它的形状。门道上有一块小小的镶板,上面雕着一只王冠。弗洛拉把手按在上面,门便缓缓打开了。她松了一口气,因为发现自己进入了一个小房间——这里空空如也,墙上有三重门。弗洛拉关上了自己身后的那道门。另一道门通往的是育儿室,还有第三道门……碎裂的地砖在那里就消失了。弗洛拉走过去听了听,门后什么声音也没有。她打开门,接着就发现自己来到了楼梯的平台上,这里又高又陡,起降板上新鲜空气的味道从脚下传来,头顶上则是来自蜂蜜的气息。弗洛拉马上知道了自己的位置。就是这道楼梯——她曾用来躲避林登先生,就是贪婪的雄蜂们闯进振翅大厅那次。空气是静止的,似乎很久没有人来过这里。她向楼梯上走去。* * *楼梯的尽头是一个小平台,之后又是另一扇门。弗洛拉能感知到门后的甬道,还有姐妹奔走带来的震颤。她看着腹部在剧烈地**——卵就要出来了。温热的蜡滴从她双手间渗出,流过,她努力想把它止住。她在浪费这么宝贵的东西,她想奋力保护自己的卵,她要找个地方藏好它——弗洛拉痛苦地用头撞着墙壁,为自己的无能带来的失败而悲恸。慢慢地,一面墙旋转着打开了。弗洛拉看到里面的空间黑暗而开阔。卵开始在她的体内推着想要出来。弗洛拉用力走进房间,并把身后的门关好。她跌坐在地板上,呼吸着房里那古老而安静的空气。尽管腹中疼痛,弗洛拉还是马上识别出两种气息。第一种是强烈的蜂蜜味,它正随着一面墙的震颤传来。弗洛拉打开触角感受着,便知道这是姐妹在墙那边的藏宝库里工作的味道。第二种气息则来得更为模糊,它古老而干燥,并因缺少生命的颤动而显得十分寂静。卵在她体内抽搐着,并且停止了推进。弗洛拉感到了它的恐惧。她转过身来,准备好面对任何威胁。她膨胀的腹部已经容不得蜂针滑出。可她还是扬起爪子,并转过身子,对抗着房间中那股奇怪的力量。渐渐地,这股气息变得澄净,成为飘**在空气中的一种微小信号。它不再试图将她驱逐,而是召唤着她。弗洛拉绷紧身体,把卵缩在腹部,朝气息的源头走去。她在震惊中停下脚步。墙壁上的景象是如此诡异——以至于有几秒钟的时间,她连疼痛都忘记了。三只巨大的蜂蛹正矗立在一个厚厚的蜡质基座上。它们从侧面看都是椭圆形的,高大而狭长,上面的雕饰复杂精美。蛹的下部被钻出许多小小的圆孔,其中一只蛹的顶部还有一个小的裂口。弗洛拉跟随着它们的气息看过去。卵又开始猛烈地推动着,仿佛在回应一般。接着她发出了一声惊叫。每只蛹都是一具棺材,里面埋葬着一位死去已久的赛奇。弗洛拉的卵又开始朝体外钻着,迅速而猛烈。她倒在地上,就在这三具雕饰精美的棺椁前,无声地扭动着自己的身体,腹部已经分开,卵顺着她的身体滑了出来,咆哮的空气瞬间平静下来。她能感受到它——温暖而充满活力,就安静地抵在尾尖上。弗洛拉蜷起身体,把它环在中央,心中充满了爱意。这卵上闪烁着金色的光芒,闻起来比奉献仪式的气息还要甜美。弗洛拉感到身体里正变得湿润——因为蜡液的流出。她庆幸地掬起甜美的白色蜡液,把它捧到身前,一下一下,迅速筑起了一张粗糙的小床,正对着三具棺椁的方向。然后她跪在地板上,把卵紧紧环在身旁。那种生命的战栗令她激动不已。这次卵的形状和上次一样,只是体积更大一些。弗洛拉发誓要给予它所需的一切供养,她要让儿子茁壮成长。她盘算着需要做的一切工作,只为了把它顺利送到神圣时间。我亲爱的卵啊!我那亲爱的、被邪恶祝福的罪啊——然而,此时此刻容不得她继续忘我。她温柔地把卵放入了粗糙的婴儿床里。“再过三天,”她低声说道,“我会来抱紧你,喂养你。”生命的力量压倒了弗洛拉的恐惧,于是她站起身来,审视着那些奇怪的棺材。它们让她想到了到达大厅,想到了那些壮观而精美的巢房,只是这里的棺材看起来更为硕大,其中也没透出一丝一毫的雄性气息。每只蜂蛹上都能看到三四个小孔,就在应该容纳尸体腹部的地方。弗洛拉朝它们嗅了嗅。一丝日久干燥的毒液气息让她自己的蜂针蠢蠢欲动——但它们在很久之前就死去了。她爬到基座上,想透过蜂蛹顶端的小孔看看里面的情景。她看到了一只年幼的雌性赛奇的脸,五官才刚刚成形——它在出生之前就已经死去了。它本可以长得像女王陛下一样高大,也一样美丽。它众多手掌中的一只正在扬着,稚嫩的爪子里还握着芳香的蜂蜡。弗洛拉又爬了下去。她现在要担心的可是活生生的赛奇们。她仔细清理着自己,让腹间完整闭合。接着她就悄悄回到来时的路上,准备重新加入蜂巢的生活。而在那个房间里,在死去祭司们的注视下,她的卵开始成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