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就要结束了,但是她并没再产下卵。日子一天天过去了,弗洛拉检视着自己的身体,想找到再次产卵的迹象,但什么也没有改变,除了日渐缩短的白天,还有越来越饥饿的蜜蜂们。比起一无所获,许多勇敢的采集蜂会选择把自己疲惫的身体交给蜘蛛们,以期能帮助蜂巢。每当这时,一位祭司就会飞到牺牲者的“裹尸布”旁,和蜘蛛交谈。第一次目睹这种怪异的交流时,弗洛拉正恐惧地站在起降板上。当祭司回望蜂巢并点着头,弗洛拉一直用触角搜寻着是否有警察靠近的气息。她觉得蜘蛛一定已经揭露了她的秘密。但那位祭司只是阴沉着脸降落到起降板上,接着便匆匆走进蜂巢。西斯尔卫兵们和其他蜜蜂一起留在起降板上,不安地望着彼此——但是谁也不敢谈论什么。果园上空笼罩着一层恐怖的氛围,接着到来的便是像平常一样的现实生活。采集蜂的数量开始锐减,虽然她们越来越懂得该怎么躲避蛛网,但每晚都有很多姐妹死于疲劳。每天归巢的蜜蜂数量也比出发时少,因为就算微小的路径偏差也会导致她们因缺乏能量而死。弗洛拉继续努力着,不想放过任何一点食物。她在一栋工业建筑后发现了一座小丘,上面长了些金黄色的狗尾草。虽然它们的花粉既粗糙又难吃,但这毕竟也为蜂巢提供了一天的食物。马蜂也常常会飞到这里,并在空气中留下污浊的油味。作为一名采集蜂,弗洛拉不想被任何事情吓退,因此她加大引擎,像雄蜂一样发出嗡嗡声。她所到之处都响着战斗的高歌,挑战着一切想阻止她的生物。马蜂们远远望着她。“骄傲的艾皮斯表亲啊,”一只马蜂说着,一边拍打着翅膀,一边像醉酒似的发出含混不清的声音,“我们该去拜访你们蜂巢了。等过了冬天,等我们睡醒……”话还没有说完,她就和其他马蜂一起,东倒西歪地飞开了。弗洛拉在舞蹈大厅里转达了马蜂的话,姐妹发出了不安的嗡嗡声——她们都明白马蜂会带来的威胁,但没有谁听说过她们需要长睡的事。还有“过了冬天”,这看似漫不经心的说法也让蜜蜂们十分困扰,似乎马蜂们不为生存问题担忧。可与此同时,日益减少的食物配给让果园里的蜜蜂们都对食物着迷,并且她们都悄悄在心里确信,储存的食物并不够分配。舞蹈大厅里的所有蜜蜂都议论纷纷,不断猜疑,她们的声音越来越大。她们又忽然停了下来,因为一种奇怪而陌生的信息正从巢脾上传来,给她们带来了震惊和恐惧。那是一阵震颤,轻微得几乎无法察觉,携带的信息素却比最强的西斯尔战斗腺素更加强大。这肯定不是奉献仪式,却同样需要大家全神贯注。姐妹摆好脚的姿势,准备更加清晰地去感知。这时,一种令人不安的能量一波波涌进了她们的身体。如果说女王之爱带给她们的是极其愉悦的安慰,那么这种感觉就恰恰相反。蜜蜂们感到郁结不安,仿佛即将开始一场蜂巢的保卫战——但这信息里不包含对军队的召唤。于是蜜蜂们摆好触角,等待着,准备着。姐妹!一个低沉而亲切的声音响起——那是来自蜂巢的意志,为了庆祝即将到来的艰苦岁月,我们将要对雄蜂殿下们表示尊敬。你们都要行动,把他们找出来。不要有任何迟疑,只要把他们都带到舞蹈大厅里。姐妹遵从着。许多雄蜂正在属于他们自己的休息厅里。听到他们被唤醒是要进行这次短途行动,他们都很不情愿地发着牢骚——日益缩减的食物配给让他们变得越发贪吃,工蜂的短缺也让他们变得更加懒惰。不过在大家的阿谀恳请,乃至哄骗下,他们还是慢慢出来了。于是弗洛拉闻到了他们身上那刺鼻的腐败味道。很多雄蜂的毛发里都累积着腐败的食物。还有一只雄蜂,也就是鲍勃拉先生,拒绝在被服侍梳洗前多走一步。来自蜂巢的脉冲在脚下越变越强。不管用什么方式,把每一只雄蜂都带到舞蹈大厅。“女王应该知道都是她的错,”鲍勃拉先生嘀咕着——蜜蜂们正忙着把他哄到舞蹈大厅里,“事情才会糟糕成这样。”姐妹震惊地看着他。“雄蜂殿下们,欢迎你们。”赛奇祭司们站成一排,用优美的声音说着。她们的翅膀都展开并微微振动着,使得她们身上的家族气息变得更加强烈。“呸!”鲍勃拉先生大声骂着。他环视着拥挤的房间,扭着身子向弗洛拉走去:“就是这里对吧?你们这些老姑娘就是在这儿摇摆呼叫的,是不是?”弗洛拉朝旁边挪了挪。新的震颤从巢脾上传来,这让她感到十分不安。这么多雄蜂涌进雌蜂专属的舞蹈大厅里,他们带来的陌生气味也困扰着她。“我们已经完成了藏宝库的审计工作。”赛奇修女走上前来,“在向雄蜂殿下们致敬之前,我们首先要宣读荣誉名册。库克斯先生:进入荣誉!”姐妹热情地鼓起掌来,却没有多少雄蜂愿意如此。“怀特槟先生:进入荣誉!”姐妹又鼓起掌来,但是节奏慢了一些。“奥德先生——”“到。”他的声音从姐妹当中响起。“查克先生——”“到。”赛奇修女继续喊着,雄蜂们陆续应答着,语调越来越阴沉。“鲍勃拉先生——”他大声打了个呵欠。“什么?哦……到……”“林登先生——”赛奇修女顿了顿,“在竞争中失踪。荣耀归于他。”“荣耀归于他。”姐妹回应着。“自作聪明的蠢货,快点结束吧。”鲍勃拉先生把身体压向弗洛拉,“虽然很感动,但你们怎么会对雄蜂产生迷恋呢?你们明明都知道什么也不会发生。”他故作亲近地**着她翅膀的根部,“看看你一路跟着他去教所的那副样子——”弗洛拉啪的一声合上翅膀,夹住了他的手,疼得他直喘粗气:“神圣母亲啊,你的幽默感哪儿去了?”“注意!”赛奇修女在房间里命令道。又一波震颤从巢脾上传来,而且更加强烈。弗洛拉放开了鲍勃拉先生的手。他恼怒地瞪着她。“现在所有的雄蜂兄弟都到齐了。姐妹都跪下来,然后起身,向雄蜂殿下表达敬意。”“好吧,”鲍勃拉先生猛地推开弗洛拉,“回到你自己的位置去。”姐妹在雄蜂们面前跪倒,震颤深深传入了她们的身体。“现在把你们的触角放在他们脚上。”赛奇们继续齐声说着。姐妹依然照做,那种震颤直接传入了她们的大脑。“哈哈!”鲍勃拉先生那尖细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他的声音让弗洛拉很想一针刺过去。“大家起身。”赛奇祭司们走上前来,优美而充满力量地排成一排。她们翅膀挨着翅膀站在一起。“一母同胞的亲爱女儿们,”赛奇修女对她们说着,“蜂巢的姐妹,变幻的季节让我们祷告——”“我受够了这虚伪的老女人了。”鲍勃拉先生想要从弗洛拉身边跃过。她胸肌扩张,挡住了他的去路。愤怒在她体内奔腾,这让她很想冲过去揍他。“你站住。”“你肯定是疯了。”他摇着脑袋说,“你需要被送往仁道。”“我们现在将遵从古老的传统,”赛奇修女继续说着,“在时间开始之前,我们的母亲就制定了这样的仪式规则。为了向雄蜂殿下表示崇高的敬意,每一名姐妹都要参加舞蹈。你们的身体会告诉你们舞步。接受、服从和服务。”“真是受够这些蠢话了,让我走。”鲍勃拉先生试图推开弗洛拉,但附近的姐妹围成一圈,挡住了他的去路。“你们全都疯了吗?走开!”震颤越来越强,渐渐变成了低沉的嗡嗡声,来自每一名姐妹。鲍勃拉先生看着她们的脸,自己先变了表情:“在我举报你们之前,马上走开。”“举报我们……”不止一位姐妹重复着这句话,她们中的一些开始低声哼唱着,并引诱似的在他身前起舞,“举报我们……雄蜂殿下……”“快停下!”鲍勃拉先生的声音变得尖厉而紧张。与此同时,舞蹈大厅里的其他雄蜂也在发出类似的抗议。姐妹发出了更大的嗡嗡声。“我们赞颂雄蜂殿下……”赛奇修女启动了仪式。每一圈上的姐妹都围在雄蜂们身边,跳起了庄严的舞步。她们把雄蜂们推向大厅中央,而他们则试图逃走。我们感谢你们带来的力量和恩典还有你们翅膀上的荣光——姐妹一边跳着舞,一边改换了方向。她们的歌声越来越大,盖过了雄蜂们的抱怨。我们生而为你们服务,你们的时间已到,你们的时间已到。在赛奇们和声的带领下,雌蜂们重复咏唱着。她们一圈圈地,又沿着相反的方向舞着,接着便组成了十字队形,穿过舞蹈大厅,用身体禁锢了不知所措的雄蜂们。我们感谢你们的身体,还有你们的生命。赛奇们齐声唱着。姐妹越舞越快,反复吟唱的声音盖过了雄蜂们的抗议声。你们的欲望,还有你们的怠惰,你们的怠惰,我们现在要报偿。雌蜂们从雄蜂身边走过,对他们唱着,声音越来越大。她们公然打破了过往的一切陈规,蔑视地将自己的家族气息喷到他们脸上。我们现在要报偿——雄蜂们胡乱挣扎着,这种沿着巢脾升起的陌生气息让他们感到恐惧,他们试图干扰这歌声,想要打乱雌蜂们的队形。当舞蹈的节拍迫使雄蜂的身体向前时,姐妹兴奋不已地呼吸着自己长久以来的愤怒,把它们统统放入雄蜂的大脑里。我们的劳作,我们的蜂巢。姐妹在雄蜂周围舞着,越来越快,仿佛形成了一道旋涡。一些雌蜂发出了高昂而陌生的嗡嗡声,另一些则在兴奋地尖叫。宽恕我们吧,雄蜂殿下们。赛奇修女的声音引导着大家。在我们驱逐你们之前!雄蜂们朝她们大声吼着,声音中充满畏惧。“驱逐我们?”“你们在说些什么?”“你们竟敢和雄蜂殿下这么说话!”“没错,你这个下流的仆人,走开。”鲍勃拉用力推着弗洛拉,但她并没有退缩。他惊讶地瞪着她:“你听到我说的话了吗?”“是的。”弗洛拉猛地一击,便把他击倒在地上。他抬头看着她,惊愕不已。“她打我!”他一边喊着,一边挣扎着想站起来,“来人啊,快去报告神圣母亲——”“你为什么不去呢?”一向柔顺的小科恩弗拉沃又踢了他一脚,“告诉她你把一切都归咎于她!这不是你说的吗?”这时,所有雌蜂都开始对雄蜂们又踢又揍。“你应该找到你的公主了吧,怎么没有啊?”“那样你就不会还在这里了——”“你只会自吹自擂,炫耀性和爱情——”“兄弟们,我明白了!”豪恩槟先生喊着,“她们嫉妒得发疯了!我们必须对她们释放自己的气息,好让她们臣服!”他打开自己的激素腺,把雄性荷尔蒙喷向空中。雄蜂们纷纷做着同样的事情,有些甚至开启了引擎,好让荷尔蒙喷得更加强烈。闻到这种气息,姐妹发出了奇怪的喊声,并低下了她们的头。她们摇摆着身体,从一边到另一边,为的是再多吸一些。几名姐妹还发出一阵尖叫。“没错!”思科摩尔喊着,“她们需要我们的**。她们渴望着它——”他伸手抓住一名伍德拜恩家族的姐妹,揽过她的身体,试图爬到她身上,“我把你变成一位公主好吗,姐妹?”她愤怒地尖叫一声,挣脱了他的手:“他竟蔑视我们的处女身份!”她用爪子朝他脸上削去。雄蜂向后一跳,可她立刻扑了上去——接着一个命令从巢脾上传来,让姐妹暂停了手上的动作。弗洛拉站在异常拥挤的舞蹈大厅里,像姐妹一样暂停下来,感受着一阵阵战栗从触角上传过。毒液在气囊里膨胀——她喜欢这种感觉——柔软而坚韧的尾针弯在腹中,期待着向下滑出。大厅里的每一位姐妹都慢慢抬起爪子,等待信号从巢脾上传来。雄蜂们对视着彼此的眼睛,默契地点了点头。他们扩张着胸肌,竖起了毛发。这时,鲍勃拉先生发出了信号:“就是现在!”雄蜂们咆哮着冲向姐妹,冲撞着想要逃逸。巢脾释放出自身的化学因子,在一片尖叫和乱流中,姐妹三个一组,组成了坚固的蜂墙,跳着舞把雄蜂们围在中央。一些雌蜂把头向后仰,展开了触角;另一些则身体下沉,一边来回摆动着,一边从喉咙中发出声响。雄蜂们被孤立地站在旋转的雌蜂圈里,嘴里还在大声抗议,已经无法再掩饰恐惧的气息。闻到这种气息,弗洛拉感到一阵欢愉。她一边用力地收缩着腹部,一边激动地释放出战斗腺素,并发出了兴奋的尖叫。“保佑我们的兄弟。”赛奇们异口同声地唱着,群蜂都在舞蹈。“保佑他们的肉体和欲望——”“姐妹!”一只雄蜂大喊着——雌蜂们跳着舞,旋转着,密密麻麻地簇拥在他身边,“求求你们,快停止这种疯狂的举动!”“保佑雄蜂殿下!”赛奇祭司大声说着。“在死亡降临到他们身上的时刻——”她抬起爪子,朝他袭去。他连叫都来不及叫,身体就遭到了致命的打击。他的家族气息喷薄而出,鲜明地爆发在炙热的空气中。雄蜂们奋力想要突围,却被姐妹拖了回来。整个舞蹈大厅里顿时乱作一团。鲍勃拉先生大吼着发动了体内的引擎,从蜂群中往空中飞去,但她们撕碎了他的翅膀,把他拖回地面。“你胆敢侮辱神圣母亲——”“还肆意浪费食物——”“还装着要和我们**的样子,假装把我们当成女王——你好大的胆子!”说这话的是伍德拜恩,她曾被他极尽羞辱。她站着扬起了脸,好让他能看见。“只有女王陛下才能生育!”她猛地撕开他的肚子,一直撕到**上方。接着她一把扯下了他的**,吞进了嘴里。他的血喷溅在雌蜂们脸上,这让她们发出了兴奋的尖叫。“只有女王陛下才能生育!”弗洛拉声嘶力竭地喊着,一次又一次,仿佛这样可以洗净自己的罪恶和羞惭。雄蜂们继续尖叫着,想要跃过疯狂的雌蜂们飞到空中。弗洛拉和姐妹一起跳着,扯住他们,把他们拖回凶残的乱流之中。雄蜂们发出了阵阵尖叫,他们被撕裂或咬碎而死。血溅在涌动的地板上,姐妹的脚所到之处一片滑腻。大家记起了每一次的羞辱和谦卑,心中涌起了神圣的激愤。大家向这些浪**子尽情报复着。这些一向以“神之子”自居的雄蜂,是他们挥霍着食物,污染了道路;是他们整日吹嘘却没为谋生做过任何贡献;也是他们一边炫耀着性,一边奴役着雌蜂,却从没爱过任何一个。弗洛拉和姐妹一起把一只又一只雄蜂拖进甬道,蜂巢里充满了尖叫和祈求声,还伴着厚重的血腥味。所有的姐妹都参与了屠杀,而每一只雄蜂都朝着起降板的方向拼命逃窜,想要寻求生机。有些雄蜂跌倒在起降板上,他们挣扎着,慢慢爬向阳光闪耀着的方向。可他们被扔了下去,跌落到草地上。在那里,米莉亚德们会爬向他们,并吞噬他们的生命;有些雄蜂则被掷向了他们曾经统治的天空,这一次却只能带着一身伤痕和被血浸染的翅膀,不归地飞向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