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洛威从二十公里外就看到了,上升的黑烟在天际划出一道道细线。“糟糕。”哈洛威对自己说。好消息是黑烟这么细说明火势已经减弱,而且烧毁的只是他的小屋和树上的设备,刺木没有烧着,整座森林没有烧成废墟。他装的灭火装置相当有效。坏消息是他的小屋大概已经成了冒着黑烟的废墟。他庆幸他把卡尔留给了伊莎贝尔照顾,卡尔不够聪明,不懂怎么从火灾逃生。他有点担心毛毛们,但只有一点。不管它们是不是智慧生物,他想它们应该懂得逃到离火灾现场远远的地方去。几分钟后哈洛威在他的小屋上方打转,检查损毁程度。不出他所料,用相对便宜的塑料和木材搭建而成的小屋烧得一塌糊涂。金属和合金搭成的储物棚和降落区也有烟熏火燎的痕迹,但没有散架,也没什么总体结构损毁。哈洛威决定下去看看,他没有直接着陆,而是设定飞船在降落区上空离地一米悬浮。虽然看上去没什么变形,但这会儿他不想冒险来验证这个猜测。他相信他自己的重量落在上面没问题,但大型飞船就难说了。他钻出飞船,跳到降落台上。什么事没有。他往前走了一步,差点屁股着地——不是火灾烧坏了地板,而是他踩到灭火泡沫滑倒了。一旦火警系统侦测到起火点,灭火泡沫就会喷向各个方向罩住小屋。哈洛威的小屋建在树丛中,雷雨天气有可能被闪电击中。虽然哈洛威装了风向标和避雷针,小屋以前也还是着过火。所以在第一次着火之后,哈洛威做了预防措施。哈洛威没有先去查看烧毁的小屋,反而直奔储物棚而去。他小心翼翼地碰了碰门,虽然离起火已经过了好几小时,但门可能还是烫的。不烫。不仅不烫,连电子锁都没有坏。哈洛威用钥匙打开锁,退到侧边以防高热的空气迎面扑来,轻轻推开了门。他本来存放勘测炸药的位置开了一个大口。哈洛威放心地露出微笑。他放勘测炸药的位置就应该裂开一个口。如果没有裂开,很可能他连降落的平台都找不着,甚至连森林都没了。哈洛威存的炸药虽然不多,但手头的这些存货也足以炸平附近整个区域。他走到开口跟前,那其实是储物棚地板上的活板门,哈洛威的炸药装在坚固的箱子里,放在上面。一旦发生了火警或者直接遭到雷击,活板门会打开,箱子会直落数米掉到丛林地面上。这种箱子是空投物资的专用箱,能承受从三百米高空落地的撞击,落到丛林地面的冲击力相比之下小多了。箱子里的炸药受热会爆炸,而受到这种撞击则平安无事。哈洛威从开口往下看,看到箱子散落在地上,有些在正下方,也有些撞到了下面的刺木弹到别处去了。哈洛威要重新设置活板门,还得把箱子捡回来。这些事不仅烦人还有点危险——总有可能碰到掠食动物——但比起爆炸物着火爆炸,把整座森林夷为平地,还是这样好一点。哈洛威看到一抹白色的身影躺在下方的枝条上,好像是斑斑在休息。“你就不能帮忙灭个火?”哈洛威对毛毛喊。它没有回答,不过哈洛威也没指望它回答。他走出储物棚向小屋出发。小屋的屋顶塌了,墙也烧穿了,完全没救了。火好像是从里面烧起的。哈洛威猜可能闪电击中了冰箱或空调的导热管,引起了火花。小屋里也装了灭火系统。但讽刺的是哈洛威要在屋里或者附近操作,才能启动主要的灭火功能。哈洛威花了大钱在外面四处都安装了完备的灭火装置,但跳过了自己住的地方。他觉得这个险冒冒也无妨,除了他的法学院帽子,里面没有什么具有情感或经济价值的物品。只要到奥布里镇一趟,就能买到全新的替代品。哈洛威在废墟里找他的帽子,最后在倒地的桌子上找到了,帽子已经烧焦了,糊在他的监视摄像头上。我从法学院里带出来却用不上的东西又多了一件。他想。其他没什么要紧的东西,也都被烧得焦黑、破烂,乱糟糟地散了一地。他叹了口气,回头走向飞船。首先,他得试试降落区能不能承受飞船的重量。没问题。哈洛威起落了三次才确定,承重没问题。似乎除了小屋以外,外面的结构没什么大碍,真是不幸中的万幸。奥布里镇上有现成的小屋卖,但其他结构就不太好替换了。这问题解决了之后,哈洛威回到储物棚安好活板门,他还得驾飞船到从活板门下方旋好螺栓装好横梁,才能把炸药放在上面。哈洛威还用信息板预定了些替换灭火罐。灭火罐不便宜,但哈洛威想着反正他手头马上就要有钱了。下一步要到丛林地面上,哈洛威一点也不乐意费力把炸药箱拖到飞船上。虽然每个箱子也就大号旅行箱大小,但因为它们防爆防震,所以非常重,炸药本身的分量也不轻。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哈洛威现在会利用高频率噪声了,他可以将飞船停在地面,把所有箱子都装上,一趟运完,比以前好多了。以前他得先降落围好防护栏,把防护栏里面的一两个箱子搬上飞船,拆掉防护栏,飞到几码以外再来一遍。然而,想到斑斑还在树枝上打盹,哈洛威在降落到地面以后才开启音响系统的高频噪声。十五分钟过去,哈洛威头痛欲裂,满身大汗忍着酷热拖着箱子。他可能好几年都没这么锻炼过了,而且从他上次搬这么重的东西到现在,他有充分理由相信他健康的心脏已经退化成松垮的两片火腿样的玩意儿,连泵血都费劲。他把最后一个箱子抬上飞船,瘫倒在飞船侧边坐下,呼哧呼哧喘着大气。他一抬头,看见斑斑躺在他头顶的一根树枝上,几乎在他的正上方俯视着他。“谢谢你不帮忙。”哈洛威对毛毛喊,“真多亏你了。”当然,哈洛威本来也没指望小家伙真能帮忙,不过喊喊心里痛快点。哈洛威弓着腰,手撑在膝盖上,缓慢地深呼吸,希望赶紧熬过这阵头晕眼花。过了几秒,一滴什么东西落下溅到他的背上,然后他脖子上也挨了更大的一滴。他抬头,斑斑还在盯着他。哈洛威没好气地笑了。小浑蛋在吐他口水。好吧,他想总比碰上猴子好,猴子更坏。他用手擦了擦脖子后面,准备把口水抹在他裤子上,然而他眼角的余光扫到点不对劲的地方。哈洛威抬起手放在面前仔细一看。斑斑没有朝他吐口水。哈洛威再次抬头,刚好一滴血砸在他脸上。“哦,不,”他说,“哦,天啊!”他把血从脸上抹去,跳上飞船,关掉噪声,启动旋翼,直直地向上开去。哈洛威猛地降落,打开飞船舱门,尽可能轻手轻脚地把斑斑从船里抱出来,平放在降落区上。毛毛软绵绵地躺在那里,毫无生气。哈洛威冲回船上拿了他的急救箱,急匆匆跳出飞船的时候差点又滑了一跤。斑斑的肚子被血染红了。它的后背和四肢没有出血,只有一道从肚子划到左腿的血痕,是哈洛威头顶那条树枝蹭出来的。哈洛威想起来从他第一眼看见毛毛到血滴在他脖子上,它的姿势没有变过。可能这段时间里毛毛已经死了,也可能在哈洛威幼稚地冲它大喊大叫的时候它还活着,他本来可以救它,要是他早点发现就好了。专心点。哈洛威甩了甩头,把无关的想法甩走,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毛毛身上。哈洛威先检查斑斑的肚子,血太多了,他看不见伤口在哪里。他跑回飞船翻出一个水壶,里面还有大半瓶水。他跪在毛毛身边,小心翼翼地把水倒在小家伙身上,冲走污血。这下能看见伤口了,毛毛的左侧下腹有个手指那么宽的伤口,哈洛威想会不会是刺木戳出来,可他洗着洗着伤口,看见里面有什么灰色的东西。他又冲了点水,冲走了上面的污血,这回他看清楚了。是颗子弹。我们给它们打上了灭绝的标记。苏利文说过的。就这么简单。哈洛威顿住了,但还是强打精神从急救箱里翻出一块止血布,他撕开包装,压在子弹造成的伤口上,尽量轻柔地压牢,希望能止住小家伙流出来的鲜血。斑斑再没有鲜血可流了。它死了。哈洛威侧脸贴上斑斑的嘴巴,希望感觉到气息,他抚摸着毛毛柔软的毛发,好像这样它就能活过来。没有气息,小家伙也没活过来。如果斑斑还有救,救它的时机已经过了。也许是一分钟前,一小时前或者几小时以前,但现在哈洛威什么也做不了,除了蜷成一团伏在小家伙身上。哈洛威说不出话来,只能祈祷是他弄错了。他没有弄错。他花了好几分钟才接受了这个事实。等他终于缓过神,抬起头来,才发现他不是一个人。毛毛爸爸、妈妈还有爷爷站在他面前,静静地注视着他对着斑斑的尸体哀恸不已。哈洛威脑里一片空白,呆滞地看着三只毛毛,他脑子突然转得飞快,一个念头闪过,背上一阵冰凉。“宝宝呢?”哈洛威冲着三只毛毛问。哈洛威不知道它们明不明白他的意思。但他问了这句话之后,它们都转身看向小屋的废墟。“天啊。”哈洛威喊出声来。他站起身就往小屋跑,却被迫在外面停步,小屋里满是烟雾和热气。他透过倒塌的墙壁往里看,搜寻着宝宝的身影,希望小家伙没有在里面。他最后在门边找到宝宝残缺不全的尸体。别的都顾不上了,哈洛威这一刻怎么也想不通。他走的时候宝宝不在小屋里,为了防蜥蜴,他把门窗都锁好了,毛毛也进不去。宝宝不可能会死在小屋里面。然后他记起了斑斑身上的子弹。宝宝不是自己到小屋里去的,有人把它放了进去。哈洛威垂下眼,看见他烧坏的帽子,糊在监视摄像头上。他脑子里又开始嘎嘎作响。哈洛威跌跌撞撞地离开烧成废墟的小屋,径直冲到他的飞船上,几乎硬生生把信息板从搁架上拔出来,强迫自己坐在座位上。他的手指在面板上滑动,打开监视录像的片段。过去几小时的录像应该传送到信息板上了。哈洛威最后一次摆弄摄像头的时候,他特意放歪了帽子好拍下外面的情形。录像弹出,小屋内部被帽子挡住了,而窗外一览无余。哈洛威焦急地快进一小时没看到异样的录像,往后倒退一点才看到一艘飞船在降落区降落,一个男人走了出来。哈洛威暂停画面,放大男人的脸,他戴着滑雪面罩,看不出是谁。哈洛威倒是想知道在这个到处是热带雨林的星球上谁会戴滑雪面罩,但他又想起来扎拉集团在最南边高海拔地区还有几个矿,商店里有滑雪面罩,这人肯定是从那儿买的。哈洛威继续播放录像。那人大步穿过降落区走向小屋,在门前停下,镜头拍不到完整的影像了,小屋的墙挡住了画面。那人动来动去,显然是想弄开门锁。他接着走向书桌前的窗户,他的身体挡住了摄像的镜头,但哈洛威看到他身后有动静,宝宝出现在镜头的最右,朝着他走过来。哈洛威顿时胸口一痛。宝宝比其他毛毛都要信任人类。别的毛毛似乎知道,人类有可能和其他动物一样危险。可是宝宝不知道为什么就没有这种警惕的本能。宝宝喜欢人类。哈洛威的心一沉,他已经猜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那个人突然一转身,看到走向他的宝宝。他停下手头企图擅闯小屋的动作,也向宝宝走去,在小家伙的身前蹲下,伸手抚摸轻拍这只小毛毛,宝宝蹭了蹭他的手。哈洛威听不到他在说什么,他一直忘记把监视摄像的声音打开——但他能猜出来。他在哄骗他的猎物,让宝宝信任他。突然,他站起来抬高了穿着靴子的脚。哈洛威不得不别过脸。待他转过脸视线回到录像上,他刚好及时看到什么东西从林子里**出来,扑到那人的脸上,撕咬抓扯他**在面罩以外的眼睛四周。虽然录像没有声音,但也看得出那人正痛得号叫,他拼了命想要甩开袭击他的小东西。那是斑斑。哈洛威不由自主地小声欢呼,给小家伙打气。斑斑,不管不顾的野毛毛,一秒都没有犹豫就冲出来保护宝宝——它的妹妹?它的朋友?还是它的伴侣?——它让这名人类仿佛置身地狱,以此来报复这毫无人性的恶行。那人挥着双手想扯开这只毛毛,但斑斑飞快地跳动闪躲,不停地抓扯着那人的头和脸。这小小的毛毛一定要他为他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那人最后还是抓住了斑斑,把它从脸上扒下来,斑斑还在挠他的手,咬他。他抬高手用尽全力把斑斑往地上一摔,哈洛威胃里一阵难受,好像自己也重重地摔倒了。斑斑挣扎着爬起来,还想跳上去撕咬。那个人从腰带上掏出一把枪,对准毛毛开枪。小家伙生生受了这一下,被震得在地板上滑出好远。感知到了致命的危险,也许靠体内的毛毛肾上腺素支撑,斑斑一路狂奔,绕过小屋跑向刺木,那人在后面开枪追着它打。其中一颗子弹打穿了窗户,可能就是这颗子弹撞到小屋里的什么东西引起了火花。但哈洛威现在一点都不关心火灾。那人扔下枪,捂着脸,痛得乱跳。忽然他又看见宝宝躺在地上,被他踩伤,一动也不能动。他冲到宝宝跟前,抬起脚狠狠地又踩了两下,还抓起地上的手枪朝它开枪,对着它愤怒地吼叫。哈洛威意识到他认识这个人。这时小屋着火引起的烟雾已经模糊了摄像头的影像,然而哈洛威还是看到那人弯腰捡起宝宝的尸体,大步走到小屋门前,摄像头又拍不到他的全身了。他的身体一阵一阵地抬起晃动,哈洛威疑惑了几秒,意识到那人在踢狗门。最后肯定踢开了,那人的动作和刚才不太一样,他把宝宝的尸体塞进门里,让大火烧掉罪证。完事了之后,那人从门前退开,捂着脸,往回走向他的飞船。走到半路,灭火系统突然启动了,泡沫瞬间淹没了整个降落区,包括那个人和他的飞船。他被泡沫吓了一跳,滑了一跤摔倒在地,蹭得全身都是灭火泡沫。如果他刚刚没有夺去两条生命,这一幕还是有点好笑的。那人最终爬回到他的飞船上,飞船升空,喷出火焰消失在视野中,几乎与此同时,哈洛威的帽子烧着了,垂下来盖住了摄像头,镜头里顿时一片模糊,直到帽子完全烧毁。哈洛威放下信息板奔出飞船查看斑斑的尸体。他跪在小小的尸体旁边,握住毛毛的小手,仔细地检查手指尖,它们的指甲比人类的尖利,大概是为了方便抓小虫子和剥水果。指甲里面有血,还有一些皮肤碎屑。“找到了!”哈洛威握紧了斑斑的手,“我抓住你了,你个人渣!我抓住你了,你没想到吧!”哈洛威抬头看着毛毛爸爸、妈妈和爷爷,它们脸上的神情很古怪,至少哈洛威没见过它们这样的表情。“我知道你们听不懂我的话。”哈洛威对毛毛们说,“但我知道这是谁干的。我知道这是谁,我要让他付出代价。我保证。我要抓住这人渣。我保证。”然后,杰克·哈洛威放开斑斑的手,瘫倒在地板上,闭上双眼哭了。他哭了,因为他清楚地知道,他的算计和花招害死了斑斑和宝宝,无论它们到底是什么,两只小家伙是无辜的。它们是不是智慧生物,哈洛威不在乎。无论如何它们不该遭受如此厄运,被残害致死,被他害死。杰克躺在地上,难以自抑地大哭,任由愧疚的痛苦淹没了他。他知道剩下的毛毛在看他。他不在乎,他躺在那里躺了很久。最后,有谁轻轻地碰了碰哈洛威的脸颊。哈洛威睁开眼,看见毛毛爸爸正低头盯着他看。哈洛威不解地迎上它的目光。毛毛爸爸指了指上面。哈洛威看向上方。在他的上方,刺木上满是毛毛,足足有好几十只。“我的天!”哈洛威吃惊地坐起身。毛毛们开始从树上爬下来,跳到降落区上,不一会儿上面就挤满了毛毛。哈洛威注视着它们,一方面这么多毛毛聚在一起让他有点想笑,另一方面他有点害怕。一个人类刚刚杀害了它们的两只同伴,毛毛完全有可能想报复他,他不会怪它们。在降落板的边缘,一只体型较小的毛毛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哈洛威盯着它看了好几秒,思考为什么这只毛毛这么奇怪,它看上去完全不像一只毛毛。哈洛威仔细地观察它。那是只僧帽猴。“你这是跟我开玩笑吧!”哈洛威说。毛毛爸爸疑惑地看着哈洛威,哈洛威指着那猴子。“我认识这猴子,”他叫道,“小浑蛋偷过我的钱包。我不信它竟然还活着,还跟你们混到一块儿去了。”毛毛爸爸顺着哈洛威的手指看向那猴子,又转回来朝哈洛威若无其事地耸耸肩。是啊,这是只猴子。它好像在说。那又怎么样?“今天越来越奇怪了。”哈洛威说。什么东西从毛毛堆里朝着哈洛威移过来了,一只毛毛举着双手托着它,摇摇晃晃地在它的同类之间穿行,其他的毛毛给它让出一条道。这只毛毛走到毛毛爸爸跟前,爸爸朝它叫了几声。它举着那东西递给哈洛威,哈洛威接过来一看——是块信息板。哈洛威最初想这可能是他的备用信息板,毛毛们从大火中把它抢救了出来,后来他发现型号完全不一样。这块信息板比哈洛威的要低端,却有一样高端的装置:它的背面装着太阳能电池。在太阳底下晒一小时能用上一个礼拜。对于经常在外面勘测的人来说,这项功能很实用。哈洛威打开显示画面。安迪·阿帕卡,互动电子阅读启蒙产品“超级识字大冒险系列”的虚拟人物,目光烁烁地盯着他,和他眼神相接——信息板上的摄像头能通过人脸识别确定哈洛威眼睛的位置。“你好啊,”安迪说,“我叫安迪·阿帕卡!和我一起识字大冒险吧!”这是山姆·汉密顿的信息板。可怜的半文盲山姆,他的飞船在几年前坠毁了。他的猴子显然幸免于难,但山姆估计不太可能活了下来。“应该带上应急防护栏啊,山姆。”哈洛威说。他低头看着那信息板,安迪·阿帕卡等着他回应。哈洛威又看看毛毛们,它们耐心地注视着他。今天以来第三次了,他脑子里嗡嗡乱响,转得飞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