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醒来后发现脸上正戴着氧气面罩,身边还有个男人按压着氧气袋在为我输氧。我的胸口传来一股灼烧感,喉咙也干痛起来。他取下氧气面罩看着我的眼睛问:“马修斯长官,能听到我说话吗?”因为喉咙干哑,我只能微弱地回答道:“嗯。”他拿起水瓶放到我的嘴边。“喝吧,喝了就会好一点儿了。”我点了点头,他缓缓将**喂到我嘴里——尝起来像盐糖混合液,我知道里面应该是葡萄糖、钠和其他电解质,喝起来就像香树油那般顺滑,我干灼的喉咙开始慢慢得到舒缓。他脱下头盔,眼睛望向一旁,我知道他在和地面控制站通话。“戈达德中心,一切顺利。她应该只是有点儿脱水和营养不良,包括舱内供能不足、低血糖以及电解质失衡导致的临界体温过低。”没过一会儿他就收到了地面中心的回复,我一边大口地喝水一边打量着眼前这个男人。他面容清瘦,除了眼角边的一丝皱纹外脸上没有一点褶皱,看起来应该和我年纪相仿,大概30岁。他留着一头沙棕色短发,前额有少许头发垂落,刘海儿下面是一双炯炯有神的蓝眼睛,眉宇间散发着一股柔情,眼神除了专注之外还显露出一丝担忧,我在他身边能感觉到一种莫名的踏实。“收到,戈达德中心。”他回复之后对我问道,“好点儿了吗?”“好多了。”“那就好。”他拿走瓶子并用魔术贴粘在墙上,以免它在舱里到处乱飘,“不好意思,我得检查一下你的健康状况。”我和他对视了一秒,然后点了点头。他分别取下了我两只手的手套。虽然我的身体仍然十分虚弱,但我试着坐了起来。“等等,你是说……现在就检查?”“嗯,没错。”“为什么不回地球?”“我们……暂时还不会回地球。”“‘暂时’是多久?”“以目前的情况来看,‘暂时’是十个月左右吧。”我听到这里忍不住笑了起来,心里知道他肯定在开玩笑。可他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仿佛说的每个字都是真的。“你没开玩笑?”“没有。”我环顾了一下舱内环境,凭借现有资源的话,我们在太空最多只能待几个星期。突然我又想起那数十枚朝我飞来的火箭,它们像扔铁罐子一样分离出一个个的太空舱。“现在有什么计划?”我问。“指挥官,我们时间不多了。”“那就长话短说,还有你就叫我艾玛吧。”他点点头。“行,艾玛。我们的任务是去调查那个未知物体。”听到这话,我皱起了眉头,他看出来我有些困惑。“就是探测器发现的那颗东西——你在国际空间站被摧毁前传回地球的那张图像上的。”“那这次发射中的其他太空舱到时候会对接起来吗?”我问道。“是的,对接成两艘飞船,‘和平女神’号和‘天炉星’号。”“所以你们不是专门来救援我的。”“虽然救你不是这次的主要任务,但也完全可以说是我个人任务的一部分。”“他们让你考虑是吗?”他停了一会儿才回答道:“是的。”“然后你同意了救援任务。”“是的,我说无论如何我都会带你回家。福勒博士还有任务中心的所有人都很在乎你的生死,他们费了很大的劲儿才成功让我在这么短时间内上来救你。”听到这席话我情绪有些激动,内心满是感激和愧疚。我感觉自己真的很幸运,一想到这里眼泪就忍不住在眼眶里打转,但是我深吸了一口气,眨着眼睛不让泪水流下来,我不想让他看到我的哭相。“好,那接下来怎么做?”我问。“10分钟后,圭亚那太空中心会发射最后一个太空舱。”“在那之后呢?”“在那之后我们就静静地等着,看看这个未知物体是否会做出任何反应。”“你的意思是看它会不会摧毁我们。”“没错,又或是单纯将我们赶离地球轨道,再朝我们扔点儿太空碎片什么的。不管怎样,在那之后存留的太空舱将会合对接,那将会是一场硬仗,所以我们得提前做好准备。”“所以你才想现在就检查我的健康状况。”“我得知道你是否有受到创伤需要紧急治疗,等太空舱对接完毕后我们就没时间再给你做检查了。”我的思绪有些混乱,脑子里尝试努力处理消化这些信息。本来我应该在一个月后从国际空间站返回地球,但现在还得在这上面待上十个月?即使我们能按时返回地球,我的身体也无法承受这么久的太空生活。不过那都是后话了,眼下我得先搞清楚这个男人是谁。“你叫什么名字?”“詹姆斯·辛克莱。”这个名字有点儿耳熟,但我想不起来是在哪儿听过。“你是个医生?”他犹豫了一会儿才说道:“是的。”“还有‘但是’吗?”他立刻补充道:“但是我并未从医,我还是一名机械工程师,机器人专家和人工智能设计师。”这些是我没想到的,他抢在我继续开口提问之前说道:“我们届时会造一架无人机调查那个未知物体。”“届时?”“没错,在去的途中建造。”“有点儿意思。”“这个以后再说,现在我需要你脱下衣服。”我笑了一下,挑起眉毛对他看去。他马上解释道:“只是单纯检查一下你的健康状况。”“你不是没有行过医嘛。”“嗯,这个嘛,现场最好的医生就是我了,我可以向你保证。”他笑着回答。虽然只是个普通的笑话,但只要看到他笑,我的嘴角也会忍不住上扬。我喜欢他微笑的样子,也挺喜欢他这个人的。不知道为什么,跟他在一起我会感到很安心。“那好吧,现场最好的医生,请继续吧。”他伸出手解开了航天服的下身部分。“就像太久没骑自行车,我有点儿生疏了。”他脱下我航天服的下身部分然后抬起头看着我,“只是检查一下健康状况。”“当然。”随后我举起双手让他脱下航天服的上身部分,我的头盔和头罩应该在他对我做心脏复苏的时候就取下了。在外层航天服之下,宇航员会穿一种液冷通风服,看起来基本跟一条接满通风散热管的跳伞服类似,能让我们在进行舱外活动时保持凉爽。詹姆斯一番检查过后认为是液冷服使我体温有些过低了。他帮我脱下了通风服,接着我身上只剩下一套秋衣——普通的长袖棉内衣以及一条裤子,这样一来能避免出汗而变得黏糊糊的。虽然太空没有什么引力,但出于个人喜好一些宇航员还是会穿着胸罩。一些人是为了遮盖身体的轮廓,还有些人只是出于个人习惯。在太空上,我会在日常锻炼时穿一件运动内衣,不过现在并没穿,身上这套秋衣下面穿着的只有纸尿裤,而且我知道上面应该已经满是尿了。我望向角落的摄像头,我估计马上就要当着大半个美国国家航空航天局和其他人的面脱得光光了。虽然我知道在太空上生存比形象更加重要,但我还是不禁觉得自己像跟着班级外出实地考察的小女孩,全班的同学马上就要发现我尿裤子了。他注意到我正看着摄像头,接着安慰我道:“放心吧,摄像头没开。我们担心额外的带宽和通信会引发另一场太阳活动。”“了解。”听到这话我松了一口气,但心里还是飞速地跳个不停。“这里只有我俩,我只是想帮你。”“好。”我短短地回答道。他在等我开始,他想让我有充分的控制权——是先脱去上衣还是裤子。我的手紧张地颤抖,我用大拇指钩住裤带开始慢慢地向下拉,他也伸出手轻轻地帮我把裤子拉到骨盆位置。“接下来我会在不同部位施加压力,如果你感到痛就说‘痛’,然后对疼痛指数由一到十进行评级——十代表最高级。如果疼痛指数发生变化,可以随时和我说。”“好。”他开始伸出手压在我的腹股沟位置检查,他的脸与我的大腿仅有十几厘米之隔,按压的力度一开始很轻,但慢慢开始用力起来。他抬起头想看我有什么反应,我很快地摇了摇头,跟他说没关系,而且还是没有任何痛感。他的手滑向我的腿部,依旧是一开始力度很轻,接着慢慢用力起来,他低着头仔细地检查着我腿部的各个部分。当他摸到左大腿处时,我感到一阵疼痛。“痛,二级。”他又加大了力度,这里的痛觉也随之上升。“三级。”“你确定?”他问。“嗯,没那么痛。”“没事,只有一点儿青肿,没有骨折。”他接着伸直我的右腿左右摆动了一下,膝盖处又传来一阵疼痛。“痛,三级。”“也是瘀青。”我全身其他地方还有六七处瘀青——痛感都没有超过二级,但右脚踝上的瘀青稍微严重一些。当他轻轻扭动我的右脚踝时,我痛得直龇牙咧嘴。“痛,四级。”他有条不紊地慢慢转动右脚踝,用手指轻轻地在上面按压。“现在呢?”“五级。”他看着我说:“扭伤,不严重,没有韧带撕裂或者骨折。”他从药箱拿出一管药膏,我脚上被擦满了刺鼻的药膏。“这是局部镇痛膏,能防止发炎,你暂时就先用另一只脚活动吧。”接着他用绷带裹住我的脚,检查一番确保绷带不会太紧。他又朝我上身靠近,然后停顿了一下。我面红耳赤,我以为他是在等我脱掉上衣。但我错了,这次他主动伸出手,握住我的肩膀然后轻声说道:“接下来我会让你翻个身。”我像片羽毛一样轻飘飘地翻了个身变成背部朝上,然后他脱掉了我的上衣。我看着它飘在我面前,他则伸出手从我后背下方开始慢慢向上检查。“二。”我小声回答道。这次他在我背上也擦了些药膏,不慌不忙温柔地帮我按摩起来。现在我面朝地板飘着,他仔细地检查我的后背和肋骨的位置,这个过程中我总共感觉到三处疼痛。我的脖子也有点儿酸痛(痛感二级),肩膀和手臂有一些瘀青,但还没严重到需要治疗。“福勒博士已经告诉我空间站发生的事故了。”他自上而下从我的手臂一直轻捏到我的手指,“你真的很勇敢,也很聪明。”“只是运气好而已。”“确实,但也很勇敢聪明。”我的脸颊不禁泛起一抹红晕,不过好在他看不到我的脸。当他捏到我左手小拇指时传来一阵刺痛,我赶紧喊出痛感级别来转移话题。“痛,三级。”他揉捏转动了一下我的小拇指,说:“扭伤,没骨折,我可以给你包起来,但这样就不能戴航天服的手套了。”“没事,那就别管它了。”他的手又摸回我的肩膀,我在等他把我翻过来,但他没有。“我觉得你身体的其他地方就自己检查一下吧。”听见这话我心头小鹿乱撞,我敢说要是他这时检查我的脉搏,肯定会以为我有高血压。我心里暗暗告诉自己:生存比形象更重要。我伸出手顶着墙将自己一把翻了个身,然后整个人**地面向他,直直地看着他的眼睛说:“继续检查吧。”他咽了一下口水然后避开了我的眼神。他扫视了一下我的身体。伸出双手顺着我的锁骨摸去。“痛,一级。”“或许是脖子疼痛,辐射产生的痛感。”我才意识到此时我已经紧张到屏住了呼吸。我慢慢试着调整平复气息,可我知道他肯定可以感觉到我的心跳像锣鼓一样猛烈。他的双手由始至终都没有碰到我的**,而是绕过它们继续向下方摸去,我又因为感到痛发出了一声呻吟。“痛,四级。”他继续用手指压了压并揉捏了一下痛处。“痛,五级。”“肋骨擦伤,应该没有骨折,不用担心。”接着他摸到我的腹部,同样也有一块瘀青。最后他的手停在了我的纸尿裤上方——那是我此时唯一穿着的东西。他没有脱下它,只是轻轻地说道:“鉴于你所经历的一切,你的健康状况整体还算挺不错的。”“是吗?”此时他和我四目相对。“是的。”我看着他,他也看着我,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可能是几秒钟,几分钟甚至一小时。我感觉整个世界都静止了——直到一声巨响划破了这份宁静,接着太空舱朝我们砸来,我整个人被一把甩在了他的身上,就这样,我们跟着太空舱在宇宙里飞驰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