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艾玛

詹姆斯离开的那天，我让奥斯卡帮我将房子里的锻炼器材搬去了康复中心。没办法，我的恢复已经结束，是时候把这些器材让给真正需要的人了。我知道詹姆斯不会同意我这么做，所以趁这次机会也省去了不少麻烦。我知道他最终会理解的，而且这也能让我在等他回来的间隙中忙活一阵。不仅如此，我和他之间还有个争执不下的事情：这次任务。这也是我搬走这些器材的另一个原因，因为我也不打算在这里住上太久。乘直升机只需要几个小时就可以抵达卡斯比亚，詹姆斯今晚就会回来。我打算和他摊牌，让他执行这次任务时也带上我。我害怕他会拒绝，但我必须要这么做。中午时分，麦迪逊过来了。只有她一个人，欧文和艾德琳在体育馆玩耍。我当时正在打扫厨房。在我思绪混乱或者紧张的时候，打扫厨房就是我的特效药。我们坐在沙发上，清空锻炼器材后的房子显得有些空旷冷清。“你把锻炼器材都搬走了？”“嗯，以后也用不到了。”她不解地看着我。“我的恢复程度已经到头了。”她看着我一旁的拐杖问我：“我知道了，詹姆斯呢？”“开会去了。”“不在营地吗？”“嗯。”她看到厨房角落躺着的清洁工具，它们暴露了我的紧张。“你很担心他吗？”“有一点。”“为什么？”看到我不回应，她追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我需要坦白，我需要和某人敞开心扉来**真实的想法。奥斯卡是个很好的人，但却不是合适的人。我应该告诉我的妹妹。“麦迪逊，如果我告诉你，你必须要向我保证不会告诉任何人。我是认真的，大卫或者孩子们都不行。”她将身子转过来靠在沙发上，说：“我保证，你说吧。”“美国国家航空航天局很快就会发射新一轮太空任务。”“为什么？”她非常惊讶。“这个我不能告诉你。”“詹姆斯也会去？”“这次任务由詹姆斯领导。”“所以你也想去。”麦迪逊总是能快速地看到问题的核心。“对。”“但是他不想你去。”“我还不知道，但我觉得他不会同意。”“那你知道为什么吗？”我咬紧着嘴唇，心里想着这不是我想要的对话，我想要的是让某个人一起帮我说服詹姆斯。“因为他太顽固了。”麦迪逊摆出一副表情，仿佛在无声地说着：我们可都知道不是这个原因。“因为他在乎我？”我有些无奈。“艾玛，我觉得事情可不止这么简单。我见过他看着你的眼神，我相信你也见过。”听到这里我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奥斯卡！”我对着房间喊道。他从詹姆斯的办公间出来。詹姆斯走之前给他留了一些任务。“嗯，艾玛，什么事？”“你可以帮我去仓库取一下我们这周分配的食物吗？”“没问题，还有什么需要我拿的吗？”“就这些，谢谢。”等奥斯卡出门后，我才对麦迪逊说道：“我们还没有……正式讨论过这些事情。”“也许你该和他谈谈，也许你的烦恼不在于这次任务，而是你们俩到底是什么关系。”“也许吧。”“这种事情可没有什么也许不也许的。艾玛，我知道我不是你和詹姆斯那样的科学家或者天才，但我不傻，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了解的人，甚至超过了大卫。你从来没有像在乎詹姆斯那样在乎过谁，如果你不告诉他你的真实想法，你一定会后悔一辈子的。”我不是唯一需要倾诉的人。詹姆斯的弟弟上的是早班，等他出门后，我去隔壁找了艾比。和麦迪逊一样，艾比现在用大西洋网进行居家办公。营地里的每个人都在工作，无论什么工作，也无论是出门还是居家。体育馆里开设了日托服务（他们称之为学校，但不提供课程），好让家长们可以安心进行全职工作。人们也没得选，全职父母已经成为过去式，这就是为了在严冬中存活的其中一个代价。艾比开门后显得非常抱歉。“对不起啊，我得在一个小时内完成工作，审查完这些文件。”“没事，你先忙吧。什么时候有空了可以来我这边坐坐吗？不着急。”“好啊，没出什么事吧？”“没事，只是我……想问你一些事情。”二十分钟后，我回到家里，坐在沙发上用平板看着一些文件。门口传来敲门声，我想起身开门，但奥斯卡抢先我一步。“你好，艾比。”奥斯卡一边开门一边说道。“你好，奥斯卡。”艾比小声地说道。她看见我后松了一口气，“嗨，现在还方便吗？”“当然了，快进来吧。”和麦迪逊一样，我和艾比坐在沙发上。同样地，我也让她对我接下来说的事情一定保密。她同意后我才说道：“詹姆斯要出任务了。”“哪种任务？”艾比问。“可能回不来的那种。”艾比转过头去，在消化这一信息：“我懂了。”“我不知道任务什么时候开始，我猜可能几个月内吧。”“我有什么能帮上忙的吗？”“有。”“你想让我和亚历克斯谈谈。”“嗯，詹姆斯从来没有和我说过他和亚历克斯之间的事情，也没有告诉过我他之前出了什么事。但我想让他在出任务前知道，地球上还有家人在支持他，等他回家。不管詹姆斯以前做了什么，自漫长的寒冬到来后，他都尽了做兄弟的义务。他是我们现在还能安全坐在这里的原因，是我们都活着的唯一原因。这次他可能打算为了我们牺牲自己。”艾比站起身用手搓着裤子，好像想擦干手上冒出的冷汗。“这个事情挺难的，艾玛。我尽力想想办法吧。”当天晚上詹姆斯并没有回来，第二天也同样没有出现。我和奥斯卡去了奥林匹斯大楼。我急匆匆地走进一间又一间的办公室，问着所有人知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我觉得自己此时像一名邮递员，手上拿着一个不知道该给谁的包裹。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或者说没有人愿意告诉我。要是有卫星电话就好了。那天晚上，我彻夜未眠，内心焦急又担心。要是卡斯比亚挟持了詹姆斯和福勒怎么办？！或许是他们把詹姆斯的直升机打下来了？！又或许是已经向我们宣战了？！第二天，我再也忍不住了，开始打扫起房子以缓解我的焦虑感。奥斯卡好奇地打量着我。我觉得再擦下去，厨房水槽和水龙头的不锈钢都要被我擦掉一层了。“詹姆斯很厉害的，”奥斯卡非常平静，“他一定能回来的。”看来奥斯卡也开始担心了，只不过他是通过安慰我来表达他的担忧。我很感激他在这里陪着我，虽然他的身份依然是个谜。这时门口传来敲门声，我立马精神起来。我几乎是撑着拐杖一扭一晃地跑着去开门，希望能听到詹姆斯带来好消息。但就在开门前我突然意识到，詹姆斯是不会敲门的，他会直接进来。反而是带着坏消息的传信人……他们才会敲门。紧张之余，我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门。完全没有料到站在门口的人竟然是他！是亚历克斯。“我能进来吗？”他问。“当然。”亚历克斯进屋后冷漠地看着奥斯卡。“你好，先生。”他的语气和亚历克斯的敌意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亚历克斯和我坐在沙发上。“艾比和我说詹姆斯要走了，而且可能会回不来了。”“没错。”“而且，艾比说，多亏了詹姆斯，我们才能在这里。”我点头。“我想知道现在是怎么一回事，我想知道他做了什么，又陷入了什么危险。你可以告诉我吗？”在接下来一小时里，我一五一十地将所有事情告诉了亚历克斯——从他将我从国际空间站上拯救下来开始。他只是静静地听着，若有所思。我可以在他身上看到詹姆斯的影子，他们两兄弟的思想都非常深邃。讲完后，他起身对我说道：“谢谢你。”我撑起拐杖：“你会来看看他吗？”“不知道，我需要点时间想想。”那天晚上又是个不眠夜。我意识到如果自己不能和他一起执行任务，日子就会像现在这样令人焦躁不安，没日没夜地担心着他的安危。我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内心：我一定要和他一起去。就在我坐在餐桌旁看平板时，有人突然推门而入。我连忙站起来转身望去，当看到站在门口的人是谁时，我的心都融化了。是詹姆斯。他身后正飘着茫茫雪花。他面容憔悴，但好在平安无事。我抓起拐杖朝他快速走去。见到我后他跑向我，我们二人紧紧相拥。“他们说——”他先开口。“别管他们说什么了，”我在他耳边说，“你能安全回家真的太好了。”等我松开他后，他有些好奇地打量着我。“我真的担心死你了。”我说。他笑着说：“看来我以后得经常出去。”我想都没想就靠进他的怀里。他突然朝我亲了过来，然后我们拥吻在一起。我始料未及，但心里累积已久的情绪在那一瞬间得到了释放。我感觉双腿开始发软，我不确定是否是因为它们本来就虚弱无力，但此时感觉像是直直落入了一口深井里。他在我耳边轻声问道：“奥斯卡呢？”“他去取我们的食物了。”听到这里他再次亲上来，动作更加激烈，呼吸也更加急促。他紧紧地抱着我，双手轻抚着我的后背。我们慢慢朝我的房间退去，关上了门，然后做了我渴望已久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