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见到哈罗德,是三年以后。他已经不认识我了—他这时的名字叫龚一杰,在一家酒吧当服务生。除了依然是黑发、黑眼外,他已然是另外一个人……如果不是听到他的声音,我也会认为他只是一个陌生人。(“当然,我那位老同学的帮助是必不可少的。”贝利亚压低声音,“我希望这句话不会出现在记录里。”“放心,我现在的身份相当于神父。”李靖波说,“神父是不能泄露告解内容的。”“谢谢。”贝利亚说。)在烟雾缭绕的酒吧里,哈罗德显然被我看毛了。“我们,”他的眼神里充满拘谨的笑意,“以前认识吗?”我撤回自己的目光,“对不起,我认错人了。”我一直等到他下班。在凌晨三点的街头,我尾随着他,如同一个无形的幽灵。—我等待着。终于,他选择了一条僻静的巷子。这是动手的绝妙地点。我急速向他靠近,待他回头时,我已经揪住他的领子,把枪管抵上他的额头。“求求你—”他浑身颤抖,“我可以—我可以把所有的钱……”“哈罗德。”我说,“哈罗德·古德森。”“我不明白……”他的双手在耳边打开,像两只巨大的招风耳,“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约书亚·佩鲁佐。”“求你。”“看着我。”我命令道。于是,在昏黄的路灯下,我看到他的眸子—那里面除了恐惧,空无一物。我松开了手。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我,后蹭几步,似乎吃不准是该立刻转身跑掉,还是站在原地等待我的发落。疲倦在这一刻铺天盖地地压了下来,我摆了摆手中的枪,“你走吧……”于是,他转身而去。“等等!”我掏出手机,“我想让你听听这个。”他的表情介于哭泣与崩溃之间。手机开始发声:“亲爱的小贝利亚,娜奥米永远爱你。”几秒之后,他的眼睛瞪圆了。“亲爱的小贝利亚,娜奥米永远爱你。”他的脸变得苍白。一种和刚才频率不同的战栗在他周身漾开。“亲爱的小贝利亚,娜奥米永远爱你。”似有什么东西从他的眼睛里浮现出来—恐惧、哀愁、喜悦。哈罗德·古德森从龚一杰的身体里浮了出来。“嗨,贝利亚。”一段近乎永恒的时间过后,他的嘴角翘了起来,我的周身滚过阵阵寒潮。我把枪的准星置于他的双眼之间。“不要让我失望。”他说。他闭上了眼睛。我再次对他扣动了扳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