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个龟儿子,看不出来,你还是个狠角色嘞。怪能打的,一个人喽,干倒了十几个。差点还打警察,要不是来得及时,你是不是要把整条街都打一遍喽。”警察拍着桌子,震得整个桌子都在颤抖,他操着一口标准的重庆方言,凶狠的眼神像刀子一样直直地刺向王生。染红的纱布缠住王生的半张脸,王生一言不发,甚至不想和审问他的警察有半点目光的交流。“说吧。这个家伙,你是怎么弄来的。”警察把王生的92式手枪拍在桌面。“装硬汉,好。”警察轻蔑地笑笑,“我劝你尽快想好,坦白从宽。”有人忽然推门而入,警察看到来人,赶忙起身行礼。“局长。”“把人放了吧。”局长看向默不作声的王生。“啥子?”警察顿时义愤填膺,指着王生说,“放了吗?他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啊”“是咱们的工作疏忽,咱们也有错。快把人放了。”警员马上就明白了局长的意思,赶忙解开王生的手铐,归还手枪。王生把92式手枪别在腰间,用衣摆遮挡住露出的枪把。他从警员一边走过,那家伙提不起他半点兴趣,他看都没有看他一眼。“你们的人在外面。”局长用不温不火的口气说,“冒犯了,还请多多担待。”“多谢。”王生站定,在局长面前微微颔首。走出警察局,王生撤掉头上的绷带。他一眼就瞧见半开车窗后面的熟悉面孔,是廖凯,他的年龄比王生小许多,戴着墨镜,一只手臂抵在方向盘上。他保持着招牌式的憨厚笑容,算是在向王生打招呼。王生钻进SUV的后座位置,两人的瓜葛让他不想和廖凯过多接触。“老王,我和张晋中谈过了。”廖凯启动发动机,“毕竟是你的工作疏忽,你要能带张若佩回来,也算是将功补过。研究所也不会难为你。你看怎么样?”“安全部门介入了?”“当然,这是实验品外逃。按照流程和预案,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我们不想介入都难。”“8419总局呢?”“这事还没惊扰到总局。研究所是总局的地方分部,总局有心想管,也不方便直接介入。”王生陷入沉默,一股看不见的力量扼住他的咽喉,纵使再强壮的体魄和娴熟的技巧也挣脱不开。“张若佩终究还是机器,怕是到现在她还不知道我们能实时监控她的一举一动,她的眼睛就是监控器,耳朵就是窃听器。逃能逃到哪里啊。”廖凯拽过副驾驶座的背包,取出一把漆黑的05式微声冲锋枪递向王生,“是不是设计出了什么问题?在它之前的每个实验品也都有逃跑倾向。难不成是故意的?”王生使个眼色,经过后视镜的折射,廖凯心领神会,收回冲锋枪。“真怀念你在安全部门的日子。”廖凯说,“有机会,申请回来吧。”“她的位置确认了吗?”王生故意岔开话题。“放心吧。安全员封锁了每一个出入口,她插翅难逃。”廖凯故意用轻松的语气说,“和往常一样,你进去打死它,这儿档子事就结束了。”没过多久,两人来到一幢住宅楼。最后一班轻轨呼啸驶过,街上寂寥无人,百无聊赖的小虫围绕着路灯消耗着珍贵的生命。偶尔看到一闪而过的人影也是便衣打扮的安全员,他们口袋里揣着的可不是准备支付酒钱的手机,而是一把把压满子弹的枪械。“去吧,老王。”廖凯拨开通信设备,“所有安全员保持警戒,听我命令,不要擅自行动。”天空飘下雨滴,落在干涩的地面后化成一块块斑驳。肮脏的流浪猫顺着墙根溜进垃圾堆,那是它能找到的最好归宿。在看不见的阴暗角落,架起CS/LR4狙击步枪的安全员把张若佩放进了十字准星的正中位置,他看得清房间里的一举一动。张若佩总会让王生想起远在外地的女儿。两人同样是天真可爱,没有被谎言包围的残酷世界所侵染。这样的存在像是大片污泥池中的两株莲花,含苞待放,蕴藏着短暂的美好与光明。电梯门缓缓敞开,王生迈着沉稳的步子从中走出。喜出望外的刘琦与王生擦肩而过,他连按几下一楼的圆键,却不知方才那个虎背熊腰的男人手上握着手枪。王生在门外迟疑一段时间,窗外的雨越下越大。他能感觉到,躲在这扇薄薄门板之后的人也察觉到他的到来。王生竭力用平静的表情掩饰自己纷乱复杂的情绪。曾有那么一刻,王生有过放走张若佩的想法,这幼稚的想法在撬开门锁的刹那烟消云散。07式军靴脏脏的鞋底在吱呀作响的旧地板上留下一行鞋印。王生走入灯光照不到的黑暗,张若佩的温柔表情消失殆尽,她看他的眼神满是坚毅且不甘。“王生。”张若佩喃喃道。她有点诧异王生的到来,自以为天衣无缝的谋划却是成人眼里小孩子的幼稚行径。她很失落,却还奢望有一丝绝境逢生的希望。“我是应该叫你张若佩,还是赵康来呢?”“放了我吧。”王生向前迈了几步,挂着血丝的伤口映入张若佩眼眸。“请你放过我。”张若佩不禁抱紧怀里的小猫。她低下头,声音依然动人悦耳,“生而为人,我很抱歉。”雷鸣般的枪声骤然响起,疾射的子弹轻而易举地射穿张若佩单薄的躯体。落地窗与弹丸相互碰撞,在电光石火的瞬间,落地窗像脆弱的沙堡一样轰然倒塌。风声、雨声、血滴声,颂唱起无言的痛苦。张若佩安详地放下小猫的尸体,以无所畏惧的姿态走向王生的枪口,俨然一位反抗命运的自由斗士。风吹动着落有血色的白裙,雨滴打湿她的发丝。张若佩听得到枪响,可让她遗憾的是,她没有像一个真正的人那样感受到撕心裂肺的剧痛。“别忘了你是谁,没有灵魂的家伙。”王生说,“时间到了。”枪早已成了身体的一部分,王生熟悉杀戮甚于熟悉自己,扣动扳机夺人性命比呼吸还要简单。王生果断抬高枪口,向张若佩美丽的脸颊射光了弹匣。92式手枪的套筒被推向后面,又快速复位。并不复杂的机械动作在短时间内循环十几次,十几颗子弹壳接连打在墙上,发出一连串清脆的碰撞声,仿佛是轻风中摇摆的风铃。听到枪响,廖凯心满意足地点点头。他收起05式微冲,打算用车载无线电向研究所汇报情况。“廖队。”喉震空气导管耳机传来狙击手的声音,“有情况……”廖凯听到狙击手的话,脸色慢慢暗淡下来。”雨水冲洗掉很多东西,平添了几丝寒意。王生眯着眼穿过大雨,坐上副驾驶的座位。廖凯扭头看向王生,准备听他说些什么。王生沉默不语,只是把一枚手枪弹壳竖立在仪表台的保护垫上。廖凯嗤之以鼻地笑笑,愤怒地拍击方向盘,震得子弹壳滚落到王生脚下。“我想不明白你为什么这么做。”廖凯对王生大吼道,“它是机器!机器!没有感情的机器。不值得你搭上前途。”“这次我救不了你,你更救不了张若佩。”廖凯靠向背垫,痛苦地长出一口气。他丢给王生一副手铐,“自己戴上吧。”后座的安全员双手持枪,对准王生的头颅。雨水模糊了车窗,王生看到一行安全员把张若佩押进SUV。她还活着,美丽的脸庞没有受到任何伤害。SUV启动发动机,碾过地面的雨水,远远消失在冷冷的大雨中。喜悦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刘琦掏出钥匙开门,虚掩的大门轻轻一碰便自动敞开。刘琦皱皱眉头,向屋内走去。他大吃一惊,想不到自己的小屋子发生了什么,原本洁净的墙壁如今布满坑坑洼洼的弹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