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最后一难

再往西走，天色变得诡异莫测起来。他们不说话，却都像说好了似的暗自加快了脚步。再走，就连天边的浓云也挡不住堂皇照人的佛光了。他们就要到了！三藏远远地望见眼前的一片金光璀璨，那日日夜夜萦绕在他心头的佛像啊！想象一路上经历的磨难，万千复杂的情绪一时涌上心头，他哭了。人类之子，为了他的种族，历尽千辛万苦，这一天终于到了！他不等前去探路的勿空回来，就迫不及待地跳下马门溪的背，奔向那片璀璨的光芒。眼前的景象却不得不让他在迷茫中驻足……“唐，据我观察，这是一个由99尊完全一样的佛像组成的迷阵！”勿空忽然从三藏身边的一块巨石上跳下来。“而宝藏藏在其中的一个里面？”“看来是这样的。”三藏叹了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这时，勿耐、勿净和马门溪也赶上前来，勿耐道：“这有什么难的？我的力气最大，管它金像银像，统统劈开看看不就行了！”“你这呆子！未来人留下的提示语十分隐晦，宝藏以什么方式藏在佛像里还不清楚，怎能莽撞行事？”勿空急道。“你平时大胆事事抢先，这回怎么谨慎起来了？要我说，上天既然让我们走到这儿了，找到宝藏就差这一哆嗦，不赶紧动手，难道在这里等它自己蹦出来不成？”勿耐又开启了拌嘴模式。“嘿！就怕它蹦出来的时候已经被你劈成渣儿了！”勿空笑着说。这一路上，也不知怎么，勿空和勿耐似乎习惯了互相拌嘴，彼此唇枪舌剑，表面不服气，心里却还享受似的。他们是自得其乐，一旁的马门溪却焦躁起来，一会儿用爪子挠地，一会儿用巨大的尾巴抽打空气，直喘粗气。三藏任他二人争辩，转向一向沉稳安静的勿净:“勿净，依你看，此番景象却是何意？”勿净凝视着躁动不安的马门溪沉思了片刻，说道：“恕我妄加揣测，我认为，许是劫数未尽……”勿净话音刚落，只听马门溪发出了一声极不寻常的嘶吼！同时，脚下的大地颤动起来，红云蔽日，怪风忽起，飞沙走石……“快，成卵形合体！”勿空一声令下，马门溪用尾巴卷起三藏放于自己背上，同时迅速启动了基座变形程序。三藏还没从惊吓中缓过神，只见勿耐、勿净二人将自己左右紧紧围住，然后勿空轻盈的身体窜到了他们之上，挡住了最后一丝光亮。黑暗中，三藏感觉到轻微的震颤、叮叮当当的响声，还有“嗖嗖嗖”的什么东西飞过的声音。他觉得外面一定有什么天大的事情发生了，但在这黑暗中他感到无比安全和温暖。他找到了一种熟悉的感觉，仿佛重温了卵亲切的哺育，又回到了他的童年，只想一梦睡去。真希望这一切真的是一场梦。但他再也不能安心地睡去了，在微小却狂乱的声音中，他听到了卵轻轻碎裂的声音。他担心极了，如果没有卵，他什么都不是。没有卵的守护，他根本无法在这险恶的地球上活下来。没有这四个守护者，他连一只机械鸦都打不过！一路上，他和他们已经积累了深厚的感情。当地球上其他存在都在和你作对，只有这四个伙伴傻瓜似的原意为你拼命的时候，你能想象那感情有多深！而现在，他清楚地听到卵在碎裂，他的心也在碎裂……勿净说得对，也许人类真的逃不过这一劫了。嘈杂的声响和震颤减弱消失，尘埃散尽后，卵缓缓分开。古老的地球刚刚经历了一次磁极倒转。地球暴露在宇宙射线辐射下，太阳风中的带电粒子强烈地冲击着电离层，引起了电离层暴。卵勉强抵御住了这场来自地球的“翻脸”，却已经千疮百孔。三藏颤抖着走出卵，看着四个浑身疮痍的守护者，心头一紧，用手轻轻地抚过勿净身上那道深深的裂痕，金属和电线向外翻出……“唐，担心，别，是不会感觉到疼的……机器人。”勿净这句话语序混乱，神色也黯淡下来，勿空和勿耐不禁用担忧的眼神看着他。马门溪朝着前方伸伸脖子，嘶吼了一声。大家回身望去。方才那片佛像迷阵，在射线和电离层暴的冲刷下，已经不复存在。唯有一座金樽赫然伫立—真正的金身佛像！三藏喜极而泣，勿空、勿耐、马门溪的机械眼球仿佛闪烁起了亮光，勿净却颓然倒地……“勿净！！”三藏焦急地扑到勿净身边，却只看到一缕浓烟伴着火花从他的伤口冒出，然后像他们战胜过的所有机械生命一样，解体成了无数的碎片。“唐，真正的佛像找到了，你应该高兴才是。”勿空站在原地，用平淡的语调说。“可是勿净永远离开了，我不高兴，从来没有这么不高兴过……”三藏已经泪流满面。“唐，勿净也是机器人，感觉不到痛苦的。而且，机器都有停转的一天，这不正是你的使命之一吗？”……“所以”，三藏许久才抬起头来，用泪眼环视着勿空、勿净，还有马门溪，“到那时，你们都会永远离开我，对吗？”“是的，和这个地球上所有可恶的机械兽一起。”“如果我想留住你们呢？”“那么机械兽也会留下，代价是人类的灭绝。”“我不明白，人类就不能和机械好好相处吗？就像我们一样？如果人们非常努力的话？”“理论上来说是可以的，但可怜的唐，现在努力已经太晚了。”“我想留住你们。”“别这么婆婆妈妈的，一点都不像人类之子。走，去完成你的使命。”马门溪强硬地把三藏卷到背上，又用尾巴轻轻抽打了一下勿空和勿耐，三人一同向最后的佛像进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