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夜孤行距地十二光年有星曰恒博利尔,有翼兽,盘桓四方,间无天敌,多产云母,卵生而出,浮游天地,其壳为材,可通星际—《星游记》奕辰一边用右眼控制着眼镜中的棱镜书写着自己的游记,一边听着当地的垦荒者叙述着这里的风土。夜晚的霍特酒馆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喧嚣,无论在哪一个星球,酒馆永远都是一个人融入当地的最佳场所。通过几周以来的不断结识,奕辰和老哥特已俨然成了一对忘年之交。“再有三天就是浮游日了,等到那个时候,是每年一度云母破壳的日子,所有的翼兽都会在斯通峡谷周边腾起,那壮观的景象你想必一定要去观赏一下吧。”像老哥特这样地道的垦荒者难得会遇到一个母星来的交谈者,更何况偶尔还有免费的小酒来喝。“那是必然不容错过的!”作为一个拥有数万亿读者的星际浪游者,奕辰是肯定不会错过这一盛景的。他来恒博利尔星的主要目的本身就是为了向他的读者们描述浮游日的盛况。“我们的祖辈在这个星球已经垦荒好几代了,直到近些年人们发现云母石的用处后,这颗星球才变的热闹起来,可是云母生存的峡谷四周都有翼兽盘旋,除了那些盗猎者之外,只有每年一度的浮游日我们才会采集到足够多的云母石。”见老哥特一口喝完杯中的酒,奕辰不失时机的再次给他添满。“那些翼兽真的有那么可怕么?”奕辰只是从外界的描述中听说过翼兽的存在。“只有见过的人才会明白它们的可怕,那是一种直击心灵的震撼,不可言说的可怕!”老哥特似乎想起了久远以前的往事,双眼中充满了深深的恐惧…酒馆是一个半地下的建筑,大部分的结构深埋在地下,地面以上是一个半圆的穹顶,最大限度地抵御风沙的侵袭。透过地堡的穹顶,夜色里是恒博利尔的星空,美丽的红蓝双月将远处嶙峋的山石照耀的梦幻又妖异,偶尔会从斯通峡谷传来翼兽响亮的鸣叫声,才会给这颗沉睡的星球带来一丝生气。听完老哥特的故事,奕辰来到酒馆的穹顶,望着夜色中的恒博利尔想起了遥远的地球。谁能想象,短短数百年,人类的足迹就已遍布太空,从那拥挤的蓝色星球踏足十二光年之外这片荒凉之地。相传老哥特他们的祖辈是第一批太空探索的定居者,四百年前,由于地球日渐枯竭的资源,人们将眼光放在了浩瀚的太空,走出去—成了所有地球人的目标,人们全力以赴地奔向太空,在茫茫群星间寻找新的聚居地,数以千计的星际飞船穿梭在宇宙中,开创出了一个太空探索的大浪潮。可是,在之后的五六十年间太空探索的步伐却不断沉寂下来。人们忘了,宇宙太大,星空太远,虽然人们已经找到数百颗类似地球的行星,但是由于距离的遥远,传输技术一直是一项难以攻破的课题。一批又一批不同星际间的聚居者变成了熟悉的陌生人,在光年间遥远的距离下,人们的一则问候的消息,等传输到地球,都有可能变成最后的遗言。直到三十年前,天剑号的船长将一颗死寂的云母卵壳从恒博利尔带回,作为生日礼物带给地球上的妻子时,作为地球雷讯工业科研室人员的邓颖才在不小心打破的卵壳中发现了这种超导材料。利用云母壳所制造的通信设备,可以在宇宙间任何地方实现实时传输。这也为奕辰这种星际浪游者的创作和出版提供了实现的可能。否则,也许人们每次都要等到十多年以后才能在第一时间一睹他在星际间的每一份新作。借助他眼前的棱镜,他可以随时用眼睛记录和书写他的一切所见和所感,也可以通过棱镜系统瞬间将他的作品传输到星际间的每一处。这也让“云母壳”,成为了整个星系间最炙手可热的物品。“怀璧其罪”,尽管尚未曾见过云母到底长得什么样子,可是因为云母壳的价值如此之大,它们的存在也就必然引起无数的觊觎,奕辰不禁为它们悲哀起来。“他们怎么忍心?将未破壳的云母盗走,仅仅是为了得到他们的外壳。”不知何时,奕辰的身边站着一位高挑的少女。她的话语将奕辰从思索中带回。“你好,我叫特蕾莎,他是苏哈”看到回过神来的奕辰少女微微一笑,指着不远处一位身着披风的男子介绍道,不大的眼睛中充满一种让人心安的感觉。这让习惯了星际间漫游的奕辰内心中不由感到一丝温热。那个叫苏哈的男子看到特蕾莎指着他便急忙走了过来,他的手中还端着两人的酒杯,点头向奕辰打起招呼。“你应该不是到这里来淘金的吧!”“你怎么就看出来我不是呢?”奕辰报之以微笑。“你的眼神不像。”少女思索着冒出这样一句话。“哪里不像了?”“云祭日马上就要到了,所有人的外来人此刻最关心的莫过于那些云母壳了,可是你看外面的时候是在思考,而别的人看外面的时候都是在谋划。”“想不到你一个小姑娘看人还挺深。”“那是!你不知道吧,在我们这里坏人是会被翼兽吃掉的。”“嗤!那只是吓唬坏人的传说吧!”奕辰不禁莞尔。“才不是呢?”少女带着一丝骄傲的自信说道。“你还没见过浮游日吧。”“是没有!”奕辰不禁摇摇头,心想我就是为了看浮游日最近才赶到这里的啊。“哈哈!”少女得意的笑道,她的眼睛几乎快要眯出一条缝来,却愈发显得质朴可爱,“看你像个好人的样子,没准我可以带你一起去做云祭呢!”“特蕾莎,没有长老的允许是不能随便带外人去云祭的。”身旁的苏哈急忙提醒她道。“那有什么关系,长老也没说外人就一定不能去啊。”少女对苏哈的劝告充耳不闻。“再说了,他去了也不能带走什么”“什么是云祭?”奕辰忽然来了兴趣。“这你都不知道,你以为云母卵是任何人都可以采到的么?”特蕾莎的话语中带着一丝骄傲地说。“不然呢,难道不是么?”奕辰没想到这期间还另有缘由。“你以为那些翼兽是白痴啊,能让你进它们的领地去取云母壳。”“只有那些对它们不含任何觊觎之心的人才可以在浮游日进入斯通峡谷将云母壳带走,当然,你还得帮一些云母破壳。”少女带着一丝神往,似乎已经迫不及待浮游日的到来了。“那你一定得带我去喽!”奕辰顺着特蕾莎的话说道。“对啦,你到底是做什么的呀!你从哪来?”看到特蕾莎想答应下来,身旁的苏哈便急忙打断他们的对话问道。“我是一个作家,这是一个很古老的职业。”奕辰向他解释道“我是从遥远的地球来的,也就是你们祖先曾经生活的地方。”“地球我知道,据说我们的祖辈都是从地球来的,那里有着密密麻麻的人和土黄色的月亮,肯定没有我们这里美!”少女又急忙接道,此刻的窗外,红蓝双月已经升上了天空的最高处,在双月的交织下,中间那一抹淡黄色的光芒还真有点地球上月光的影子。“不过你一个作家干嘛跑这么远啊?”“我是一个星际浪游者,主要就是描写星际间每一处星土物情的。我也喜欢游**在星际间,想要游遍每一处星空。”“原来还有这种职业啊”特蕾莎不禁惊叹道,“正好浮游日前三天我们都休息,我明天可以带你好好转转这里,你可一定要好好地写我们恒博利尔啊!”少女倒主动担当起导游的角色来……第二天特蕾莎如约带着奕辰游起了斯通峡谷的周边。他们所处的斯通峡谷在恒博利尔数千个峡谷中也算较大的一个了。绵延三百里的峡谷间到处都是峥嵘的黑松岩,据说这都是由数百万年前的黑松所形成。那些翼兽也不知道怎么来的,好像是一群充满智慧的机械大鸟,它们平时不太会攻击人类,但是对于不怀好意侵入斯通峡谷想要偷盗云母卵的盗猎者却毫不客气。相传有一只装备精良的星际盗猎者“红魁”曾偷偷潜入斯通峡谷想大干一票,却不料在数十只翼兽的一通嘶吼中盗猎船便已经彻底陷入瘫痪,之后发生的事情谁也不知道,当数百红魁盗猎者摇摇晃晃地从斯通峡谷走出时,一个个都变得痴呆,甚至没有一个人可以完整地说出自己的名字,只留下那峡谷深处的盗猎船和翼兽的嘶吼让别的盗猎者望而却步。从斯通峡谷到博雷荒原,这里让奕辰想起遥远地球上的非洲大草原,那种广袤而壮美的场景让人置身天地之间感觉到自身的渺小和生命的伟大,可惜这里只有无尽的砾石和丛生的荆棘。红粉河从峡谷深处流淌而来,为这里的人们带来维持生存的水源,叫它红粉河并非是因为河水或者河床的颜色,而是因为在浮游日那一天,所有的云母卵都会从红粉河的深处漂来,让河水也变成粉色,它们一路流淌,到达斯通峡谷的浅滩处碧岩湾,之后,在整整一天的不断脆响中,数以万计的云母会不断破壳,飘摇天际。通过接下来几天的旅程,奕辰对恒博利尔的风土人情也更加熟悉起来,也逐渐喜欢上这个叫特蕾莎的女孩子,这样一个荒凉的星球上,每一处丘岩,每一个细小的生物,在特蕾莎的描述下都变得如此富有生机。他也不断向特蕾莎讲起他的经历和见识。从遥远地球蓝色的海洋到奥康拉星绿色的植物丛林,从色雷斯星数千米深的地下城市到博塔星冰极下的阳光之都,他的每一次描述都让特蕾莎神往不已。霍特酒馆,人们早早地就开始了浮游日前夜的狂欢,既是为了祝福云母的飞升,也是为了庆祝即将到来的收获。这时的穹顶上,一对男女似乎在争执着什么。“哦,特蕾莎,你不会被那个该死的地球人蛊惑了吧,你怎么可以做出这样的决定”“宇宙那么大,我想去看看!”特蕾莎似乎心意已决“难道你真的愿意就这样让自己有限的生命在这个星球上日益耗尽,我们甚至,都不曾走出翼兽的视野。”“可那是宇宙啊,到处充满着未知的东西!”苏哈的心中充满了担忧“再者,如果你真的走了,可能就再也回不到这里了。”“放心吧苏哈,我会时常借奕辰的棱镜和你联系的。”少女的心中早已充满向往。“都怪那个该死的地球人,就知道他来到这里没安好心。”苏哈愤愤不已。“你可别忘了,我们的祖先也都是地球来的。”特雷沙也显得有些生气起来。“说不定,我还可以去我们祖先生存的地球上去看一看呢。”她转而又释然起来。“特蕾莎,我一定不会让你离开这里的!”苏哈恼怒地离开了。终于等到浮游日那一天了。特蕾莎早早起来便去找奕辰一起去做云祭,在她的请求下长老最终还是答应了带奕辰一起去。原来所谓的云祭,就是要去斯通峡谷深处的碧岩湾帮助那些弱小的云母飞翔。他们要赶在第一缕曙光前到达碧岩湾,开始一天的云祭,之后,他们便可以采集剩下的云母壳了。当然,在这之前他们还得先过了翼兽那一关。碧岩湾在距离斯通峡谷边缘大约三十公里的深处,当红粉河从七千米的峰顶奔腾而下,到碧水湾处却情势急转,形成一片平静的水湾,说那里是一处水湾倒不如说是一片湖泊,若不是两侧嶙峋壁立的黑松岩包围下,谁会想到这峡谷深处会有这样一处广袤水源。奕辰带着他的背包随同特蕾莎到了出发地,他们坐上苏哈驾驶的一艘采集船飞向了此行的目的地,在他们的采集船到达斯通峡谷边缘时,特蕾莎一行数百人集体下船,站在一处平坦的黑松岩丘上开始进行祝祷,带领他们的长老是一位年逾古稀的老妪,佝偻的身躯在斗篷下显得愈发弱小,可是当她唱起祷词时奕辰绝不会认为她只是一个弱小的妇人。虽然奕辰根本听不懂他们的祝祷词,却在之前了解到,他们这是在向翼兽们宣告他们的诉求,他们只是想要进去采集那些破碎后的云母壳,也会帮助那些弱小的云母进行飞翔,请求翼兽们放行进去。虽然奕辰对这种古已有之的祝祷持半信半疑的态度,但他还是在内心向着那不知是否能明白他们心意的翼兽们默默地表达自己的诉求。忽然,一声嘶鸣从不远处传来,仿佛夜枭在黑暗中发现忽然闯入的天敌,接着又是一声,从更深处传来,声音震动起地面,之后不断的鸣叫此起彼伏,开始在整个峡谷间回**。蓦然,整个天空似乎一暗,灰色的黎明似乎要转而睡去。奕辰抬起头来,却再也无法转移自己的视线—他终于看到了翼兽。那不是一只,足有数百只翼兽从斯通峡谷的深处飞来,灰色的身躯在黎明的暗光下显得愈发的深沉。它们的整个身躯仿佛钢铁铸成,每一只翼兽展开灰色的翅膀之后都足有三十多米宽,在尾部飘**着数只十多米长的羽翼分叉开来,一双巨大的前爪散发着冷冽的光芒。头顶那些巨大的阴影让奕辰有些窒息,他想低下头去,却感觉无法移动。翼兽们结队从峡谷深处飞来,在他们的头顶盘旋一周,之后又向着峡谷深处疾飞而去,那一双双泛着白色幽光的眼睛仿佛可以穿透每一个人的灵魂。在经过翼兽们的一番邀请礼之后,特蕾莎一行再次登上采集船,开往碧岩湾。三十公里的距离在奕辰尚未从翼兽的震撼中回过神来便已抵达。天空逐渐明亮起来,眼前是一出广阔的水湾,原本高耸的黑松岩此刻远远望去也仿佛一处浪堤,他们停靠在水面间的一出岩石上,这里的水面广阔,却并不深,水面间到处都一片片碧绿色的岩石,将原本清澈的水面也染成碧色,在曙光下亮丽而鲜艳。水面上已经布满了许多足球大小的粉色蛋壳,还有无数的蛋壳从红粉河深处不断漂来,原来流淌的河水到了这仿佛静止了一般,这些蛋壳便也随波起伏。“他们什么时候破壳呢?”看到这里奕辰有些迫不及待了。“看天上,”特蕾莎指指天空道。“等到双星彻底消失的那一刻。”因为他们来得比较早,虽然此时恒博利尔的太阳已经升起,可是红蓝双星还是依依不舍的留恋在天际,仿佛它们也想见证这伟大的时刻。根据事先已经约定好的,特蕾莎他们下了采集船之后便各自穿上防护服分散开来,每个人都找到一处较低的水面处站定,白色的防护服包裹着全身,这既是为了抵御有些寒冷的红粉河水,也为了让碧岩湾少受到一丝人类气息的污染,因为这些云母很敏感,太多的外界气息都容易影响它们破壳。“咔”,随着一声清亮的脆响声,红蓝双月隐去了,浮游日也正式开始!距离奕辰他们不远处,一颗较大的蛋壳裂出一丝缝隙,阳光紧接着穿入其中,受到黎明的召唤,裂隙变得越来越大,最后裂成两瓣,分展开来,一只粉色的云母仿佛氢气球一般升腾起来,飘飘摇摇地飞上天空。先是第一只云母在裂壳之后飘摇起来,接着在一片清亮的交响中更多的云母升腾起来,它们透明的躯体内,是一片粉红色的组织,仿佛一个个带着粉色僧帽的沙弥,它们柔软的脑袋摇摇晃晃,飘**的触角仿似翼兽的尾巴,在摇摆中升腾而去,整个天地都被无数飘摇的粉色云母充斥起来。特蕾莎他们先是静静地欣赏这每年一度的盛景,接着便开始忙碌起来,他们将云母的破壳一个个收集起来,放入便携式采集器中,每当一筐采集器满了之后,它们便自行回到采集船,守在船上的苏哈将筐中的云母壳收起来,放入船上的储物仓。采集器卸下所有的物品后再飞回采集者的身边。此刻的奕辰倒成了这里最无所事事之人,除了欣赏这里的美景他也开始观察起每一个收集者来。他看到特蕾莎将一只较小的云母卵放在身边的一处碧岩上,怀中还抱着一只已经破壳的云母,也许这只云母还太弱小,飘飘摇摇了半天却无法飞起。特蕾莎轻柔地用指尖托起云母的边缘,仿佛年轻的母亲鼓励学步的孩童一般,将它慢慢地高举起来,也许是受到特蕾莎的鼓励,那一只云母不断摇摆着尾部,幅度越来越大,终于逐渐地升起。奕辰追随着那只云母不断升高的身影,一直目送到看不见为止。他打开眼前的棱镜,才想起要将这一刻记录下来,分享给宇宙间每一个星空深处的人们,让他们也一同领略浮游日的美景。此刻,整个星际间数以千万的人们和他一同观赏起浮游日的景象,他不断地转换视角,不断地拉远与靠近,尽可能多地记录着这里的一切。“是呵,面对这样的景象谁还会想要去偷猎,这是天赐的精灵,这是生命的造化。”奕辰又诗兴大发起来。这时只见特蕾莎向他招了招手,喊他过去。他从湖水中向特蕾莎走去,这里的水面只到他的胸前,行走中两侧的水流向后涌去,带着一只只尚未破壳的云母从他的身旁掠过。特蕾莎从水面上捡起一只裂开的蛋壳,轻轻的递到奕辰的手中,她将蛋壳的上半部揭开,奕辰的手中便出现一只弱小的云母,圆圆的僧帽不断鼓动着空气,尾部的触角也一蹭一蹭的,急于向天空飞去。奕辰注视着它,它也仿佛在看着奕辰,尽管不知道它是否有眼睛,可是奕辰还是感觉到它再向自己求助。于是特蕾莎微笑着向他点点头,从他的手中接过蛋壳。奕辰便用双手的指尖轻轻托起云母的边缘。那只云母在他的帮助下更加奋力地拨动触角,僧帽也更加有力地鼓动起来,特雷沙将云母壳放下,一阵柔软的触感传来,她托起奕辰的双手,带着他一起,将云母缓缓举起。等到他们的双手举到最高处时,奕辰看到它仿佛向自己轻轻点了一下头,然后便慢慢地飞起来。一种迎接新生命的感觉在他的心头涌起,从未有过的满足让他将特蕾沙的双手紧握,注视着她。远处船上的苏哈也这样注视着水中的两人。他们随后将破碎的壳收集起来,又转而去寻找下一个需要帮助的云母。当薄暮已经降临恒博利尔的太阳即将隐去他的光芒之时,碧水湾的湖水再一次归于平静,所有的云母都已经破壳,远处只余下红粉河流落的水声。特蕾莎一行驾驶着采集船满载而归。特蕾莎和奕辰一路有说有笑,船行不远,忽而一阵翼兽的尖叫声响起,他们身前的长老蓦然回首,褶皱的脸上显出一丝凝重。此时的他们正行驶到斯通峡谷的中间,两侧的峡谷遮住了落日的余晖,黑松林的斑驳阴影落在他们的船上和水面。那翼兽的嘶鸣此时听来分外苍凉而恐怖。在长老的示意下船逐渐慢了下来。“长老,这是怎么回事?”特蕾莎急忙问起。“先看看吧!”长老用沙哑的声音说道。随着一阵疾风掠过,满船的人都一阵慌忙。等他们再回头向前看时,一只翼兽灰白色的眼睛正在前方注视着他们,巨大的身躯堵住了整个峡谷,他的身躯比先前所见的翼兽更加巨大,不断鼓胀的双翼将它稳稳地停留在半空,双翼鼓来的飓风将他们的采集船吹得漂**起来。不远的深处又有数只翼兽飞来,堵住了他们的头顶和后路,他们被翼兽包围了。长老走上前去,用浑浊的双眼与翼兽对视着,口中说起不知名的语言。她的语音急促而响亮,苍老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铿锵,那只巨大的翼兽也用一阵阵尖锐的嘶鸣向她回应着。整船的人不敢发出一丝声音。“到底是谁?”对话完毕的长老转而向众人,带着一丝愤怒地问道。“尊敬的长老,请您告诉我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人群中有人问道。“我们之中,有人,拿走了云母卵。”老人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失望。“若不是,因为我们是云祭者,此刻整船的人员恐怕早已被翼兽撕碎。”整个人群开始慌乱起来,大家被这个可怕的消息吓到了。云祭者当中,居然有人拿走了云母卵。所有人纷纷指责起来。“怎么会有人干出这种事情,这不是要将我们所有人都害了么!”有人斥责道。“到底是谁,赶快交出来!”每一个人都向他们周围的人看去,试图找出那个可耻的偷窃者。奕辰虽然有些害怕,但还是打开自己的棱镜记录起这一切,这难得的一次历险。“一定是他,是他这个外来者。”忽然有人将手指向了正在记录这一切的奕辰。“不可能,他一直和我在一起,绝对不会是他。”身旁的特蕾莎急忙帮奕辰辩解道。“说那么多干什么,大家翻翻他的背包看看便知道了。”驾驶室上的苏哈也挺身说道。“苏哈,你这是干什么?”特蕾莎有些生气。“看看就看看吧!”奕辰知道辩解没有任何用处,倒不如让他们看一眼死心。他转身从自己的仓位上拿起背包,面向众人打了开来。里面除了他脱下的防护服和日常的一些设备外,只剩下一个放置棱镜的小箱子,那是一个四四方方的箱子,棱镜日常的存储和维护以及远距离传输,都是靠这个箱子来进行,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再打开那个箱子。”有人进一步说道。奕辰有些无语,可是为了让众人死心,也为了尽快的找出真正的偷窃者,他只得继续将棱镜盒打开。他轻轻地一摁开关,箱子便打开了,映入众人眼前的赫然是一只小小的粉色卵壳。“怎么会这样!”看到这里的特蕾莎捂住了嘴喊道,她感到难以置信,一直和她在一起的奕辰居然真的是一个盗窃者。她有些无力的愣在那里。奕辰也被眼前的事物惊到了。此时的众人一拥而上,很快将奕辰围了起来。若不是四周还有翼兽在用冷漠的目光环视着他们,众人早已大打出手,揍起奕辰来。随着一声呵斥,奕辰的身侧展开一条通道,长老缓缓地走向他面前。“长老,请相信这不是我做的。”他赶忙向老人解释起来。“一切都交给翼兽来裁决吧。”长老缓缓地说道。于是奕辰手捧着蛋壳被众人推向前方那只巨大的翼兽。站在船首,他有些恐惧的低下头,不敢与翼兽对视,双手将云母卵举过头顶,他不知道翼兽会作出怎样的举动,只是他明白,此刻,最好不要将这只巨大的怪鸟激怒。翼兽鼓动着翅膀,长嘶着飞向他们的船只,那闪耀着黑光的前喙几乎要碰触到他的头顶。奕辰忍不住抬起头来。顺着那尖锐的兽喙望去,是一双灰水晶般巨大的眼睛。翼兽的眼睛不是圆形的,而是充满无数棱面的仿佛钻石一样的椭圆形,在暮色中不断闪现出各种明暗的光色。奕辰与它对视着,双眼逐渐沉入其中,无法自拔。忽而,他带着的棱镜上闪过一阵流光,手中的卵壳响起一声脆裂,将奕辰从沉迷中拉了回来。奕辰手中的卵壳破裂开来,一只小小的云母出现在众人眼前,它的身躯几近透明,翼兽带着一丝欢快的鸣叫扬天长啸,向云母打着招呼。距离太近的奕辰震耳欲聋。“不要!”翼兽低头,一阵流光从双眼中射出,他身后的苏哈忽然大叫一声,整个人蜷缩在地。等众人围上前去,苏哈已经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双目中没有一丝色彩。“红魁!”有曾经目睹过那一幕的人喊道。人们变得纷乱起来。纷纷猜猜,是不是苏哈才是真正的偷盗者,是他将那只云母卵藏在了奕辰的背包中,转而嫁祸给他。此刻的奕辰却已经顾不得去看身后的一切,他的眼中只有那只弱小的云母。它挣扎着想要飞升,但弱小的身躯几经努力依然无济于事。“都安静下来!”长老的声音再一次传来,将震惊中的特蕾莎和众人震慑。“众人随我一起祈祷!”只见长老走向前去,她的双手双脚舞动着,口中念念有词。身后的众人匍匐在地,随着她一起舞动双手,口中念诵。这一次奕辰终于听清楚了她的祷词。“遂古无极,万物共存,物竞而存,得有子焉,冯翼惟像,何可长存,生死万状,此起彼存,枷身得脱,星海永浴…”那只弱小的云母就在他们的祷告中用力地挣扎起来。从他们的祷词中,奕辰仿佛看到了恒博利尔数亿年来的起起落落,可能是靠得太近,云母的尾翼撞向了他的棱镜。奕辰来不及躲开,棱镜中仿佛一阵电光穿梭,之后又向他的眼前涌来,让他躲闪不及。一阵又一阵讯息向他冲击而来,仿佛经历了无数的时光,却又似乎才过了闭眼的瞬间。那只云母用尾翼联结起了棱镜中云母壳所做的电元件,向奕辰,也向通过他眼前的棱镜观看着浮游日的人们诉说它的过去与未来。原来它们这浮游日不是出生,而是死亡,却也是超脱。它们才是整个恒博利尔的主宰,数以千万年的进化让他们将曾经的硅基生命与碳基生命不断结合,最终进化成了云母形态。它们潜藏在峡谷的深处,每一个云母壳便是它们联通天地的手段,借助云母壳,它们水母般的肉体可以接受和处理来自各个星系间的所有讯息,那遍布天空的翼兽也只是它们数百万年前所生产出的卫兵,为它们守护这颗星球的每一处角落,每当有偷窃者到来,他们便将那些盗窃者的灵魂汲取,封存在翼兽的身上,以便让他们变得更加聪明和智能。此刻眼前那只巨大的翼兽,已经化作苏哈的躯壳,将他的灵魂封存在里面。因为嫉妒,苏哈将那只云母卵偷偷地藏在了奕辰的背包中,只是为了在发现之后将他赶离这颗星球,却不料,自己的行为还是得到了应有的惩罚。苏哈仿佛也听到了云母的讲述,用一声声嘶鸣向众人诉说自己的错误,它也将,化作这颗星球的守护者,同其他翼兽一起,守护起云母和这里的众生。云母们达到了进化的极致,却也从此被禁锢起来,难以寸进。每当生命将尽,它们便趋壳而出,奋起自己的最后一丝力量扶摇直上,向着更高更远,向着星空深处,升腾而去……也许在星空深处,他们的生命将会以一种更高的形式再一次生存起来。通过棱镜,奕辰仿佛成为了众多云母中的一份子,分享着它们一切所知所感,他仿佛看到星海深处,所有的云母自由自在的到处飘摇。“那些可恶的盗猎者,它们原来是在谋杀。”奕辰大声呼喊道。恒博利尔,有云母,以壳为生,控翼兽以护天地,死乃破壳,浮游天际,不知来处,不见归去,其智超群,不可侵也—《星游记》奕辰在他的游记中这样写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