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号的音符

文/七　色序幕“……我们和大家一样……”他抬起了“双手”—那是两支多功能工程臂，像是两粒粗大而修长的红色胶囊。双臂的中段旋扭着，在稍微的变型后，黑色的机械关节出现了，末端半球形的保护壳也分裂了，十个通用接口展现了出来。滑稽的是，从通用接口伸出来的，是十把短小的扳手。“……顺应战争与恶化的环境，为‘人类联盟’以及我们的战线提供更好的生产力，顺应了这个时代，接受了工业机械化。”他看着脚下的安静得可怕的工人们，他们有的双眼直直地平视前方，有的只是抬头看着自己所在的方向；有的因为肩膀上是个透明的半球，朝上180°敞开的那种，所以不知道这些家伙是在向前看还是向后看。最前面年轻小伙的“眼珠子”运作着，光圈来回缩放，光学防抖机制让这个小伙的两个取景器不同步地颤抖着。他不知道眼前的人群里面有多少是工业机械化的人类，多少是搭载人工智能的机器人，又或者两者都不是，但是他决定先做一个拥抱的动作，于是把工程臂往上抬了一点，又往眼前收缩了一点，绷直的机械手臂展现出一个看起来还适合的弧度，十个接着扳手的通用接口像手掌一样摊平。他想表达的，就是这样一个拥抱的动作。没想到，人群里面也有一对工程臂举了起来，那是和他一样型号的工程臂，连外漆都是一样的。和人群中其他几个工人的工程臂一样，那对工程臂的通用接口是空的，当然那是因为现在是下班时候。只可惜这对工程臂的主人和其他人一样，面无表情。那对绷直高举的工程臂，看起来更像是在表达某种胜利。“不过，有一个女孩，她和我们完全不同，她是最真实纯粹的人类，她曾拖着无比脆弱的血肉之躯，从前线以外的欧洲遗址一步一步地前行，想要在这片废墟里面找到什么。”在他的怀抱间，光线交错变换，一个场景如晨光那般展开。景物渐晰，混凝土与钢筋筑成的焦黑废墟被灰蒙蒙的雾包裹着，灰色的雪地中央埋着半具人影。灰絮翻飞，人影身旁突然闪起了一小点亮光。那是晶莹的绿色，明灭间宛如初生婴儿的呼吸。闪烁的亮光从急促变为平稳，当转为海潮那般涨落起伏时，人影动了一下。摸索、支撑、坐起—那是一个女孩，灰色的雪从她的长发与睡裙上掉落，她注视着自己手心的闪烁。风渐息了，絮平静了，雾胶着着，绿光最后泯灭了，而她醒来了，她把视线投向了被层层雾气遮挡着的远方。“她想要找到的不是药物、食物还有水，也不是零件、纳米源机械与电能，不是细胞营养液，不是我们所必需的生存资源……”场景随着他逐渐加重的语气缓缓扩大，灰色的雾填满了他周围的铁皮，随即从这个展开的货厢涌出，蔓延到工人们的头顶。女孩站起来了。声音随之掀起，那是脚丫踩在雪上的声音，也是风的声音，呼吸的声音，心跳的声音。周围似乎弥漫着雾与雪的金属气息。女孩迈开了步伐，穿过了他的怀抱，在灰色的雪地印下一串纤细的脚印。“她在寻找被我们所埋葬的，逐渐抛弃的‘音乐’！”他真希望台下的观众们可以展露出哪怕是一丁点儿的表情。或许是被“战争”“前线”“欧洲遗址”这些敏感词汇刺激的畏惧，或许是再次为如此真实的全息投影背景所震惊，或许是被那纤细的、人类女孩的脚印打动了—四周有着原始生物脚的家伙已经很少了。他放下双臂，在心里呼唤同伴的名字。脑海里传来几声“准备就绪”的回应后，他露出一个平实的微笑，退到光影之后。“她的名字叫施嘉斯蒂V。这是今天我们演出的最后一个故事，也是我们齿轮剧团诞生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