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妹”冲我微笑的那一瞬间,我的心好像骤停了一下。其实这张脸,几年前看“二妹”时就已习惯了,可当她会笑,会皱眉头,会嘟嘴,带上了表情,活生生地在我面前时,我心里那份感觉真是很难说清到底是个什么样。这场躯体转移手术历经53个小时,在人工智能辅助下,换了3班医生才完成,花光了我所有积蓄,还让我不得不向社会福利保障机构申请了一笔数额不小的医疗贷款,不过这些都不算什么事。比起容貌的天壤之别,清儿的声音倒是没多大变化,她有些费力地笑着跟我说:“哥,突然变美了,感觉好不习惯呐,我怎么觉得,变这么美有点过分呢?”我在她身边坐下,把她的手轻轻握着:“傻孩子,这就是用你的脐带血分化来的,这才是你本来的样子啊。”虽然笑得苍白,但看见她在努力笑,我心里就轻松了许多。一切都会过去的,就算她将来再陷入所谓谋杀的负罪感中,毕竟也木已成舟,我相信我可以用赎罪好过自弃之类的道理让她好好活下去。走出先进医疗中心,白雪已覆满了大地,傍晚的城市华灯初上,照亮着洁白的大地,也在一些角落里投下异常漆黑的影子。我掏出手机给神秘人Y发了条消息:“多谢帮忙,虽然最后采取备用方案,曲折了些,但我很满意。东西明天快递过来,不留备份。”“你就不怕有天我再找上你妹妹,告诉她是你让我骗她的?”Y很清楚我不想让清儿知道真相。“你可以试试啊。”我不怕他威胁,但也不介意费些口舌让他好受些,“你拯救你姐姐,我拯救我妹妹,没有什么交易比这更公平正义了。”“我姐再怎么样,没有影响到你,你却用她要挟我,这就是你的公平正义?”他犹有不甘。我不禁叹了口气,这半年来发生的事情在我心头一幕幕滑过。我决心用爱情来骗清儿接受手术,那是亘古以来威力最大的东西,有很大机会成功。可茫茫大街上,连人都难得见到一个,谁能帮我做这麻烦事呢?这时候,老猛那对乐于乱拍乱摄的“眼睛”给我提供了一些信息,却是在我意料之外。很难想象,在这光明灿烂的年代,还有人出来做一些不道德也违法的工作。那个梅雨天,同我一起在远郊医院避雨的女人,她包口露出的药盒和手机屏幕上的消息泄露了她的身份。我没有兴趣去研究她是什么心态,但调查到她正好有个弟弟,便以向社会曝光相要挟,让少年Y替我做了这件大事。她倒是自始至终不知道内情。这公平正义吗?我当然也不觉得。其实我甚至认同清儿的观点,流产无异于谋杀,手术其实很残酷,然而一想到她痛苦的童年与青春,我不能不怀疑我这样想是否错了。“少年啊,活在世间,谁的身上不背负着一些罪孽呢?我说我是天灾,是想你好受些,你非要当我是人祸,那我就是吧。”我没再多回复,直接把他拉进了黑名单。时代更替,文明日益发达,世界到底是变光明了,还是更黑暗了?这个问题已经困扰着我很久了。但为了所爱的人,在这明暗之间,总要永恒地挣扎下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