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螺旋结构从几何上来说,无疑是美丽的。而自组织系统若想把信息一代一代复制下去,双螺旋中的碱基对似乎必须如此排列。复制是生命的本质属性,而几何又决定了复制手段。—只能如此。就算是四维宇宙中的生物,就算它们的宇宙多出ana和kata这两个方向,它们生命信息的传递方式也必然遵循相似的规则:互补、对称。再次借用方块人和纸片人的比喻:纸片人画了一幅交缠的、螺旋上升的画,而方块人能够理解它,因为它们能够认出,那幅画是它们自身遗传模式的低维投影。“您的双螺旋模型不仅说明我们有解码生命的技术能力,而且说明我们珍视生命,说明我们不是冰冷的技术文明—”廖知秋紧紧握着吴树的手,“吴先生,谢谢你!”他抿着嘴唇,不知该如何回应对方。一口始终提着的气终于被吐了出来。散伙宴上,大家都喝得东倒西歪。俄罗斯富豪和舞蹈大师在旁若无人地接吻;伴着詹姆斯·韦奇伍德声嘶力竭演绎的“We will rock you”,邓肯正抱着副国务卿的纤腰忘情起舞;禅宗大师在笑;法国人克莱德曼在哭。所有的欲望都是生之欲,所有的挣扎都是求生。他想。这时他闻到香气,他身上每一根汗毛都知道,那个女人来了。“嗨。”她说。“嗨。”“吴树,谢谢你。”他苦笑:“我还以为,你会说点儿别的什么呢。”裴静雅粲然一笑:“你希望我说什么?”“说宇宙很大,生活更大之类的。”“对人类来说,生活已经没那么大了,不是吗?”他的心沉了一下。“我该不该告诉她?”“在联合国,我们有一个很聪明的程序,”女人说,“它能模拟各种事件对人类社会的冲击。当我把我们即将面对的厄运输入电脑,你猜我得到了什么?”“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东西。”“各大宗教重新兴起,邪教也趁机攻城略地。暴力事件、恐怖袭击、战争,集体自杀,集体—”女人的脸在酒精的粉彩之上又添了一层嫣红,“集体**。地球成了索多玛和蛾摩拉。”他笑了笑:“邓肯用他的脑袋就得出了这个结果。”“你们都是聪明绝顶之人,都是,高尚的人。”女人盯着他,目光柔和而又固执,“把你们请来是对的—因为你们艰苦卓绝的努力,人类得以保留了最后的尊严。”他摇了摇头。他不知道这是自谦,还是并不满意裴静雅对他说的话。“我们决定送你一件礼物。”她说。“礼物?”“作为人类墓志铭的撰写人,你可以提任何要求。”“……我们还能再见面吗?我是说,在大家各奔东西之后?”“当然,这个愿望我可以以私人身份额外赠送给你。”女人笑了,这笑容美得不可方物,“吴树,如果我是你,我会提出一个更‘大’的要求。”“更‘大’的要求?”“别忘了,七大国的资源都任你调遣。”他想了一会儿,然后慢慢对接她的目光。“静雅,你记不记得我曾对你说过,我还需要一个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