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亦落芩一一对带翅膀的蚂蚁,从培养巢里起飞。那脆弱的,几乎一吹就断的小翅膀,顽强震颤着,承载起整个种群的新希望。突然,“滋啦”一声,所有希望化为焦烟。“冷挚,你都干了什么!”我怒瞪手持电蚊拍的家伙,难以置信,“我的新蚁后被你杀了!”“蚂蚁怎么会有翅膀的?”青年指着凶器上的焦黑辩解,“我以为是苍蝇!”有翅膀的蚂蚁的确罕见。通常在蚂蚁的种群中,蚁后的信息素会扼杀所有雌蚁的生殖能力,使它们成为一辈子劳碌的工蚁。但也会有少数的雌蚁,在蚁后信息素减弱时,生出翅膀与雄蚁飞出升天,成为新族群的蚁后。这是蚁族的婚飞,普通人很少知道。即使是冷挚那样的遗传学家,在我面前也只是个缺乏昆虫冷知识的普通人。“蚁后多少钱一只?我可以赔你的。”冷挚耸了耸肩,毫不在乎,“你知道我组的研究经费,向来比你阔绰太多。”他说的没错。在世界人口锐减至10亿的今天,遗传学家已站在科学鄙视链的最高处,他们掌握的是繁衍生息的重要学科。至少在我们“明日计划”项目组中是这样。可我也不愿输给冷挚,就算只是口头上。“作为一个遗传学者,你想过自己的遗传因子失传,是件多可悲的事吗?”冷挚耻笑:“说得好像你有兴趣结婚生子一样,我看你最后一次牵男人的手,恐怕是搀扶老头过马路吧!”放在过去,我们的行为会被看成两只单身狗对咬。而在经历了人类大灭亡之后,单身不婚无子主义反而是趋势所向。既然不能保证给孩子稳定的未来,也没有时间照顾他们,为何又要将他们生出来呢?“对不起,打搅一下,我要请假。”女性的声音打断了我们的互相调侃。是我实验室的助理丽娜。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就像我选择单身,丽娜选择多生。比起我那少得可怜的学术成果,丽娜硕果累累。她是三个孩子的妈,肚子里还兜着一个,每月收到的政府生养抚育金,是我研究员工资的五倍。丽娜一周工作三天,经常请假,反正不缺钱。我真怀疑她来上班的目的只是逃避在家带娃。世界上大约有一半人和我与冷挚一样坚持独身,而另一半的人则与丽娜志同道合。我们互相称对方为“另一边的人”。这只是个人的选择,并不存在高低之分。不过,我曾经看过一个采访。采访中无论是成功的银行家、伟大的学术带头人,还是追求心灵满足的贫穷背包客,都明确地表示:不恋爱、不结婚、不生子使自己有更多的时间工作或感悟人生。因此,目前的精英阶层或透支每一张信用卡的享乐派,基本也是源自我们这边。打发了丽娜之后, 冷挚依旧是嘲笑的嘴脸:“生娃真的来钱快,作为女性,你应该把握优势。”“我是献身科学,很崇高的。”其实我就是懒得恋爱,而且很多人和我一样像惧怕病菌一般抗拒着恋爱,比如冷挚,“你就别五十步笑百步了。”不一会儿,刚才出去的丽娜又折回来了,她看我的眼神带着丝奇妙,说道:“博士,有人找你,捧着一束……玫瑰。”“是快递吧?”我又想了下,“我没给自己买花呀。”实验室外的男子显然不是快递员。他身着价格不菲的笔挺西服,手捧鲜花,脸带神圣,像是亟待宣誓的新郎。看年纪这人应该比我要大上一轮。他保养得很好,也故意打扮年轻,在见到我的时候,眼睛都亮了起来。“你好,我是言韶,你或许忘记我了,但我,我……”他试了几次,都激动地情难自禁,急得脸色涨得通红,目光却紧紧地、热切地锁着我。“我不认识你。”我冷淡回答。“我看了你的论文……我觉得,我觉得……”鲜花被他捏得微微发颤,他深吸一口气调整状态,终于说出了一句完整的话,“请以结婚为前提与我交往!”我翻了个白眼,当着他的面把门摔上,转身向实验室嚷道:“冷挚,你的电蚊拍呢?借我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