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卡尔·莱茵号”的消息“‘卡尔·莱茵号’的目的地是奥克兰,我们落后他们五天。”利亚姆·阮说,“如果我们现在全速前进的话,会比他们晚十天到达目的地。”“你说什么?”拉尔夫歪着脑袋问,以为自己听错了。“晚十天。”阮拍拍‘春日阳光号’的驾驶台,“我是很爱护我这艘小宝贝,但是它跟‘卡尔·莱茵号’比起来可差得多,即使全速前进也比他们慢得多。”“好吧。”拉尔夫耸耸肩,“我只好晒十天太阳了。”“不,你搞错了吧。我说的是晚十天,不是还需要十天。”“那我们需要多少时间?”拉尔夫问。“一个月左右吧,我不能总让它全速前进,会伤了它的。”“见鬼。”拉尔夫嘟囔道,没有紧急任务,突然放松下来等着,让他浑身痒痒。在回程的路上,船上的生活显得更加无聊,利亚姆·阮肚子里有关前妻的所有故事都讲完了,他变得沉默起来,经常坐在甲板上或者驾驶室里翻着一本古老的三流言情小说。拉尔夫丈量了甲板的长度,用船上乱七八糟的东西拼凑起来一个健身房,他给自己制订了严格的训练计划,为了让自己的身体在衰老前保持在最好的状态。寇瓦纳看着新鲜,在北极,因纽特人总是尽量地保存自己的能量,减少热量的损耗。但是拉尔夫在训练的时候,只穿一件背心,站在寒风中非但不觉得冷,反而身上热腾腾地直冒白汽。又过了几天,安迪给拉尔夫发来一段链接,拉尔夫看过之后,在甲板上转了半天,才下定决心让寇瓦纳也看看。“你看看这个。”拉尔夫说,他把平板电脑塞给寇瓦纳。寇瓦纳把注意力从屏幕上挪开,这几天他迷上了阮存在电脑上的肥皂剧。“干什么?”他问。“看看你就知道了。”寇瓦纳接过平板,视频上是晃晃悠悠的手持摄像机拍的,几个人划着船向一大团粉色的球状物靠近,仔细一看,那好像是块肉。“这是什么吃的?”寇瓦纳问。“你接着往下看就知道了。”拉尔夫苦笑。“卡尔·莱茵号”上的飞行员在这段视频上很下功夫,将空中,水面和水下三路人马拍摄到的画面剪辑得很好,再加上一些诡异的配乐,就像是一部恐怖短片。寇瓦纳看着他们靠近怪肉,然后接触,遇袭,最后狼狈逃窜,视频的最后一个镜头是在“卡尔·莱茵号”上拍的,怪肉远远地漂浮在海面上,就像最初的时候一样,但是给人的感觉却完全不同了。“这个怎么了?”寇瓦纳不耐烦地问,他很少看这种东西,只是走马观花。拉尔夫从寇瓦纳手里拿过平板电脑,将视频调整到露出北极熊的那段,然后递给寇瓦纳。寇瓦纳又看了一遍,他脸上的表情放松了,双眼直勾勾地看着屏幕。视频放完了,他连忙举起平板电脑,对拉尔夫说:“快,我要再看一遍。”屏幕中的北极熊微闭着眼睛,侧着躺在水中,粉色的肉瘤从脖子处长出来,浮在水面上,遮住了从上面射来的光。水下摄像机的灯只能照到眼前一小片视野,随着摄像机的移动,才能看清北极熊的全身。那头北极熊只剩下皮包骨头,大部分的毛都脱落了,露出棕色的皮肤,紧紧地裹在骨头上,显得有棱有角,给人一种坚硬的错觉。在大肉瘤的对比下,北极熊的身体显得小得可怜。“这……是摩格利?”寇瓦纳问。“我不确定,你说呢?”寇瓦纳又看了一遍,“它的鼻子上有一块粉斑,应该就是了。”他很确定地说。“‘卡尔·莱茵号’在海里发现了它,就在我们前方。”“就是渡边佑乘坐的那艘船?”拉尔夫点点头。“它发生了什么?”“不知道,但是我从来没有看到过这种东西。”“你把这个给我看是什么意思?”“我想……你……也许想去看看它?”寇瓦纳看着屏幕,想了很久,然后抬起头,问拉尔夫:“我们不是要去找那个日本人吗?”“我们也可以稍微晚几天,”拉尔夫说,“不过说实话我们不一定能够找到它,毕竟海那么大。”寇瓦纳看了一眼屏幕,然后把平板电脑还给拉尔夫,“还是算了吧,它已经安息了,我不想再去打扰它。”“好吧。”拉尔夫说,他又站了一会儿,寇瓦纳都没有再和他说话,他只好悻悻地转身离开。没过几天,安迪又传来了新的消息。“那头北极熊身上的癌细胞,感染了‘卡尔·莱茵号’上的一个船员。”安迪在通信器里说。“什么?感染?”拉尔夫惊讶道,“我以为……癌症不会传染。”“这是渡边佑说的,他认为海水里不知道什么时候产生了那些能够依附在生物体内,并且分解塑料的细菌,这种细菌和寄生的生物达成了暂时的共生状态,这种共生体的标志就是生物体内会产生起到支撑细胞组织的塑料网格。”“就是我们看到的那些。”拉尔夫说。“是的,他在‘迅影丸号’上就发现了。”安迪接着说,“后来那些细菌不知道怎么找到了你们那头北极熊,与癌细胞结合,就产生了那么一个怪物。”“摩格利是在轻岛那里掉进海里的,如果说有细菌能够分解塑料的话,那里肯定有不少。”“现在‘卡尔·莱茵号’上已经实施了封锁,我们的大学生朋友不知道有没有受到影响。”“他还真是个倒霉鬼。”拉尔夫评价道。第二天下午,当安迪再次和拉尔夫联系时,情况又发生了变化,“渡边佑跑了”。“什么?”“现在‘卡尔·莱茵号’已经到了奥克兰,船上负责的人把情况通报给了新西兰检疫局,现在‘卡尔·莱茵号’被封锁了,必须等到完全检查后才能靠岸。不过在那之前渡边佑就偷了一艘救生艇,私自下船了。”“他跑什么?害怕吗?”“不,他们在调查那块怪肉的时候,曾取回来一些样品。渡边佑把那些样品带走了。还有,他删掉了一部分视频。”“什么视频?”“据拍摄者回忆,大多是有关他的视频,还有两段记录着‘迅影丸号’上发生的一些事的录像。”“‘迅影丸号’?‘迅影丸号’上有什么事?”“一场屠杀。”拉尔夫沉默了几秒,骂道:“真见鬼。”他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再次骂道:“真见鬼!”“怎么了?”“那小子,去报仇了。”说完这句,拉尔夫跑到门口,对着在阳光下看书的阮喊,“我们现在离哪个港口最近?”“最近?干什么?”“我们要拐弯去那里。”“最近,我想想啊。”利亚姆·阮把书放在肚子上,抬头看天,仿佛天上挂着一幅航线图,几秒钟之后,他说,“最近的应该是珀斯,我记得清楚,我前妻的老家就是珀斯的。”“好了好了好了,先别说你的前妻了,现在就过来,我们去珀斯。”拉尔夫催促道。“去珀斯?我们不去追‘卡尔·莱茵号’了?”“不去了,我们现在有更重要的事。”“好嘞!”“春日阳光号”转向珀斯港,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关于“卡尔·莱茵号”的消息还是不断传来。船上有六个人都在体内查出了不同种类的肿瘤,还不能确定是不是由于靠近怪肉引起的。但不管怎么说,“卡尔·莱茵号”已经完全成了一艘被诅咒的船。五天之后,“春日阳光号”在珀斯港靠岸。利亚姆·阮把船停在一排私人豪华游艇之间,锈迹斑斑的船身仿佛洁白的雪地中的一块烂泥巴。拉尔夫和寇瓦纳从甲板跳到码头上,转身与利亚姆·阮挥手告别。在“春日阳光号”上这一个多月,他们对阮的了解不多,但是在阮的影响下,对婚姻的恐惧增加了不少。“嗨,阮!”走了几步之后,拉尔夫转过身来,呼唤正在收缆绳准备离开的阮。“什么事?”“先别走了,去找你前妻吧。”“我可不去,你快走你的吧。”阮回答。“你会的!”拉尔夫笑着说,转过身继续走。站在甲板上的阮目送这两个怪人消失在视野里,将缆绳提起来,苦笑了一下,自言自语地说:“你这个没出息的。”他把“春日阳光号”又系在码头上,下了船,去寻找自己想要的生活了。出了港口,拉尔夫招手叫了一辆出租车,直接去到机场。待他们坐好之后,出租车司机抽抽鼻子,把车窗放下来。拉尔夫和寇瓦纳在海上待的时间太长,没有足够的淡水洗澡洗衣服,身上散发着阵阵酸臭。不过司机似乎也是经常跑港口这条线的,又脏又臭的水手见得多了,也没有什么过分的反应。回到了文明世界,智能设备能够发挥的作用就更大了。拉尔夫搜了搜关于“卡尔·莱茵号”的事,没有太多的报道,看来船上发生的“生化危机”并没有引起太大的波澜。他又在奥克兰本地的新闻网和论坛找了找,似乎根本没有人知道这艘船的事。最后,他在反捕鲸联盟的一个私人性质的论坛里找到了一些线索。从那些志愿者的交谈来看,由于无法确定到底发生了什么,新西兰疾控中心要求“卡尔·莱茵号”离开港口,并且所有的船员都送回船上,不准在奥克兰登陆。遭受严重打击的船员们和疾控中心的人发生了几次冲突,最后还是被迫离开了奥克兰港。在这期间又有三个人死于这种怪病,全船陷入了绝望。不光是奥克兰,消息传开之后,所有的港口都拒绝接纳“卡尔·莱茵号”。现在,这艘反捕鲸船正在南太平洋上游**,如同孤魂野鬼。有人会给他们输送给养物品,但是没有人愿意离得他们太近。“卡尔·莱茵号”的处境让拉尔夫一阵难过,同样是做动物保护工作的,拉尔夫知道自己的行为有时会被人觉得激进,甚至被别人骂成傻瓜,但是至少自己心里知道所做的事是有意义的。但是如果做这样的事的人,却得到了这样的下场,不管是来自真实社会,还是来自神秘的命运的打击——在南太平洋上见到一头死掉的北极熊的概率有多大?这样的事情足以摧毁“卡尔·莱茵号”上所有船员的信仰。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拉尔夫叹了口气,把平板电脑放在腿上,向后靠在出租车的靠背上闭目养神。司机通过后视镜看到拉尔夫的动作,心疼得浑身痒痒。寇瓦纳从拉尔夫腿上拿走电脑,打算找点肥皂剧看。电话响了,拉尔夫拿起来看了看,不是安迪·莱利,而是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喂?”他接起电话,“你是谁?”“我是李时力,你还记得我吗?‘轻岛’。”“哦,记得记得。”“这个……有点难以启齿,你说过让我和陈言商量好了,再联系你。但是事实上我们的研究已经完全不同了,他和夏老师继续植物分解塑料的……”“知道了,知道了。”拉尔夫心情不好,不耐烦地打断李时力,“你快说。”“我……哦……我,那个……他们研究植物分解塑料,而我现在正在研究我们老家附近发生的一种现象,在海洋里有一种细菌能够进入生物体、人或者什么的,我尽量简单点说,就是这种细菌能够吸收塑料,并且根据寄生生物的结构重新塑造塑料的结构。”拉尔夫从座椅上坐起来,“然后呢?”“然后……那个……”李时力在电话里显得有些尴尬,他自认为是个硬骨头,从小到大没有向任何人低过头,接下来要说的话让他难以启齿,他假意咳嗽两声,然后才说,“我需要你的资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