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狱长

典狱长肥胖的躯体像条巨大的蠕虫，他总是坐在办公桌的后面抽着烟，他也是整个监狱唯一有特权抽烟的人，同样标志性的是他那副低沉的烟酒嗓。“再过两天，你和督姆公司签订的用工合同就到期了。潜艇会接你回去，并承诺兑现你该有的报酬和升迁。老实告诉我，你高兴吗？”“当然。”穆明尽量回答简洁。他明白一贯深居简出的典狱长不会为了几句寒暄来找他谈话，他一定是知道了上午发生的事。“不得询问核电工厂的用途，不得询问身在何处，不得与外界保持任何形式的联系。这些条款你都遵守得很好！”无论与督姆公司签订合同的看守还是囚犯都严格遵守保密协议，人们从不谈论督姆公司。但傻子也能猜到他们有着深厚复杂的政府背景，而且是同多个国家，不然怎么能够统筹监狱和核能这种机构。“是的。”穆明清楚，至少在这一点上自己无懈可击。“是的？早就不想在这里待了是吧。”典狱长脸上松弛的皮肤抽搐了一下。穆明感到了一阵莫名的凉意袭来，不觉已发现自己的掌心已经渗出了汗。“别紧张，开个玩笑。”典狱长普尔金抽了一口烟，缓慢的吐出白色烟雾，他展露出的笑容丝毫也没能让人感到放松，“谁愿意一直呆在这个鬼地方。我应该祝贺你！不过……”他臃肿的手从抽屉里拿出了督姆公司的标准合同，“当然，最基本的一点是必须完美无误的履行你的监管义务。我们当初的条件是不能出任何差错。不过，我听说今天在你监管的区域内有个犯人越狱了。”“呃，对。不过很快就被我及时制服了。还有……他，不是从我的区域逃走的，是从B区逃走的。”等到典狱长正式挑明利害关系，他反倒觉得不像刚才那么紧张了。“是吗？”典狱长转动了他的座椅，用手指点了点墙上的屏幕，上面立刻显示了监狱的结构图。他将沸水排放区的地图放大，“那么，他必须得兜很大个圈子咯，除非他是个傻子。”“呃，您说的没错。他就是个傻子。”“傻子……呵……”典狱长呵呵地大笑起来。“是的，傻子。那人科幻电影看多了，满脑子胡思乱想。您知道吗？还有三天就刑满释放了，可他非得这个时候越狱。您说他傻不傻？而且他还非得说你是个机器人，说我们都是虚拟人物。”“机器人……哈哈哈哈。”典狱长大笑起来，他的大肚囊随之颤抖起来，“还虚拟人物”典狱长笑得像个天真的孩子，可在穆明听起来，这笑声却显得有些毛骨悚然。“看来真是个傻子，他还说了些什么？”典狱长的笑容绽放的脸很快就严肃起来。“都是些胡思乱想，还说什么我们都是囚犯，谁也逃不出去……”“噢，看来真是病得不轻。怎么样？你信吗？”“我？……当然不信。”穆明被问的有些局促。“是啊，一个傻子。这种人明天我就遣送他回原来的监狱，核电的维护工作傻子可做不了。”典狱长按灭了烟头，戏谑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我听说你把他关押到隔离室了！这显然是个孤岛型人格裂变者嘛，可你为什么不交给特勤组处置？”“这的确是我的安排，我怀疑他携带核污染。”典狱长瞪着他好长一段时间没有说话，然后他又显示出了和善的面容，“很好，你回去看好他，不准任何人就近，包括你自己。如果没有事的话你可以走了！”“完了？”“当然”“那我的事呢……”“你与督姆公司签订的合同没有任何异议，犯人是从B区逃走的。”穆明看着典狱长的眼神，不知怎的，这种过于轻松就获得的信任感总让自己感觉不够踏实。不过他还是行了个礼，关上了门默默离开了。门关上之后典狱长的目光变得涣散起来。他那两百多斤的躯体慢慢从躺椅上坐起，变得像一座坚实的大山。他合上了百叶窗的窗帘，从抽屉里抽出了一根金属长管，那管子截肢状的，像条游动的银蛇。典狱长将它的末端插入了自己的脑后。紧接着，他闭上了双眼进入了一种休眠的状态，他两百多斤的肉好像立刻缺乏了骨架的支撑，再次瘫软到了椅子上。几分钟后，典狱长仿佛接收到了脑子里传来的信息，不住地皱着眉头摇晃着脑袋。又过了几分钟 ，典狱长拔下了插头，从半躺着的姿态中缓慢的直起腰，仿佛从一个疲惫的梦中醒来。他深沉的呼出了一口气，懵懵懂懂的自言自语，“我的主啊，看来我已经越来越不能理解你了。看样子，我已经撑不了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