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牌

穆明赶回隔离室，他要再次警告这个烦人的西亚老头，确保万无一失。一打开隔离室的大门，他就换上了一副和善的面容。在申请来高岗监狱的三年里，他可是个有着丰富审讯经验的警员。“不好意思，我必须得说声对不起。我刚才的举动有些太粗暴了！”穆明说着将一碗混合着菠菜和胡萝卜的罐头推到了5233的面前。“我想你应该很饿了吧。”5233确实饿了，这个时候他也顾不了太多。一头扎进罐头盒里狼吞虎咽起来，其吃相异常难堪。更何况那是警卫员的特供，在这岛上想吃点新鲜蔬菜可不容易，只能补充维生素片。饱餐一顿之后，5233打了个响亮的饱嗝，又见到对方态度的好转他也挺直了腰杆。他拱了拱被手铐锁住的双手：“这个，可以暂时松一下吗？”穆明点了点头，帮他解开了镣铐。“你知道吗？落水的时候，你要是再拽猛一点我这条胳膊可就脱臼了。”5233一边吞咽着嘴里的残渣一边说着。“有什么办法呢？我得救你啊，在六七十度的热水里你顶多抗二十分钟！”“你是说和上个月那个狱警一样，被煮熟？”“呵呵，你的消息还蛮灵通，那你为什么还这么做？”穆明反倒对他的举动有点好奇了。5233的面孔突然变得严肃起来，他谨慎地瞅了瞅窗外，然后发出了极其低沉的嗓音：“他是被谋杀的！”穆明只觉得意外，他注视着对方那双极其渴望得到理解的眼睛，将自己的座椅往他跟前挪近了一步。5233继续压低了声音说着：“监狱里一些人都在谈论一个月前那个坠落的狱警。有人在雾中看到了真相，他是被另外一个狱警推下水的。知道吗？他们也会用同样的办法对付你。”“对付我……为什么？”穆明并不完全否认有谋杀这样的可能性，毕竟狱警之间也是矛盾重重的，就像自己和那个小胡子金置焕一样。“因为你曾单独和我一个孤独型人格裂变者待在一起，按照规定，你们巡逻警卫是禁止与囚犯单独交流的。监狱里有个传言，说那个狱警在出事的头一天曾经单独把囚犯5638带出囚室。”“5638？”“是的，我上铺的室友，一个孤岛型人格裂者。就在狱警出事的当天，5638也被特勤组带走了。说是遣送回大陆特殊监狱接受治疗。”“那说不定日子比这里好过一点。”穆明半开玩笑地说道。“可你相信那是真的吗？”5233突然抓住了穆明的手腕。那力道令穆明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你指什么？”“另外的监狱，另外的一切。我有种直觉，外面并不是他们描述的那样。你有见到过来自外界的任何可靠信息吗？”“每日的视屏新闻，公司总部的传话。还有我妻女的视频。这不都是外界信息吗？”“我是指那些真实可见的东西。以你的智商这点手段就够对付你了，他们说政府把他们接走了，可是谁见到了？为什么不是飞机和轮船这些显而易见的工具，非得要是潜艇。潜艇就意味着谁都看不见。他们只需要停在体检室外的视窗中。没错，还有那该死的每年一次的体检。你真的相信那是在为我们体检吗？仔细想想那个流程，为什么要麻醉，为什么非得要集体昏迷。在那三个小时里只有特勤组和典狱长还清醒着，他们到底对我们做了些什么？”5233停顿了下来，见到穆明没有特别的反应便继续说着，“还有我们每天服用的那些维生素片，你真的认为那仅仅是维生素吗？如果你停用半个月，我保证你也会和我一样胡思乱想。还有呢，我总觉得和那些我没接触过的犯人却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穆明没有多想过这个问题，对他来说似曾相识并没有什么奇怪之处，他回想不起两年前刚到这里时对那些囚犯的感觉，在他脑子里只是些数字。现在经过对方一提醒，的确感到从一开始就有一丝熟悉感，难道是心理作用？穆明现在有些疑惑了。“你仔细想想，现在你又单独接触了我，一个孤独型人格裂变者。所以你也得小心。”穆明觉察到5233眼珠子里泛出了一丝狡猾。他沉默了几秒，决定还是暂时终止疑惑。他应该应付的是典狱长和与督姆公司签订的合同，而不是和这个**犯聊什么阴谋论。“或许吧，我会留意的，谢谢提醒。”5233觉察到了对方语气中的倦意，他那张满怀希望的表情顿时失去了几分颜色。与此同时，他的右手已经悄悄地插入了自己的裤裆。“你又在干什么？”穆明一度和善的姿态再次聚集起了怒气。5233急忙用左手推诿了两下，然后竖起了食指放在嘴前做了个闭嘴的手势。他的右手已经从裤裆里掏出了一样东西递到了桌面上。穆明看清了那东西，那是一张囚服胸部所贴的代号标牌。这块标牌已经被5233糟蹋的褶皱不堪，上面似乎还散发着酸臭的体热。穆明还是看清了上面皱巴巴的数字，B—5638。这是5638的标牌。“你怎么会有？”穆明瞬间激动了起来，太多疑问瞬间涌进了他的脑子里。“你以为我真是个傻子吗？那么热的水我直接跳进去，就算逃过了追捕不到半小时就会脱水。我可不是为了逃跑！你所认为的傻瓜不过是你罢了，我是在费热区的仪表监控室的时候偶然看到了海面的橙色漂浮物。我立刻意识到就是那件囚服，这令我立刻联想到了一个月前迁回的5638，我的室友。他曾经和我分享过太多的困惑。所以我冒险从排风口钻了出去，我跳下去不是为了逃，而是为了证实那个设想。我打赌你们会打捞起我来的。就在我坠入水中那一瞬间，我抓住了那衣服，并扯下了那标牌藏在裤裆里。直到上午你离开后，我才敢拿出来看，这证实了我的设想，5638从来没有离开，他很可能已经死了。而且直觉告诉我，从来就没有人离开过，包括你们狱警。”穆明将那张标牌拿在手里，反复的观摩着。没错，货真价实的标牌。一阵恐惧袭上了他的头脑，如果这是真的，那么三天以后……“为什么相信我？如果你真那么想，就不怕我也是幕后指使者一伙的吗？”“不，我们才是一伙的！一个很好判断阵营的方法，谁在睡眠，谁在清醒。每年的8月10日，核电站会在那天减低产能，切换了自动运转模式。即使是这样，也必须留下特勤组的十八个人员进行维护。而我们，所有犯人和狱警则要集体进入体检室进行体检。在那八个小时昏迷的时间里只有典狱长和那十八个特勤组人员还清醒着。谁知道他们做了些什么？”说着，5233坚定地瞪着穆明，“相信我，我们都是囚犯！”穆明没有应答，至少他已经改变了对这个人的观感。这个看起来具有猥琐背景和形象的人所具备的敏锐和勇气甚至让自己感到汗颜。相比较起来，自己也不过是个不得志的警员，默默无闻的干了十来年还得不到晋升。要不是迫于压力，他也不会选择高岗监狱这种捷径。5233说的没错，他就是自己的囚徒。那么，是否该怀疑既定的一切呢？他还拿不定主意。就在这时，穆明突然觉察到身后的门开了。回过头他见到了特勤组的组长岗口一政，他那副精瘦挺拔的身子正好遮挡住了门外透进来的光线。“典狱长的命令，带逃犯5233遣返。”说着，从他身后进来了两名特勤组成员。穆明一把抓过标牌，死死地攥在手里，然后佯装一脸镇定。“或许应该先做个全面的鉴定，确保他的身体完全无异。”岗口一政走了进来，他那双机敏的小眼睛迅速扫视了一下周围的情况，解开的手铐，吃的只剩一点残渣的蔬菜罐头，再看看两人的状态。他以有了自己的判断，“放心，我们会做的。”他将人带到了门口又回过了头说，“还有，穆区长，你该干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去监管犯人，隔离室不是你能够随便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