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完美的人

又一次，漫长而复杂的程序已经接近了尾声。周围的一切都是虚无的，他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不，不是纯粹的黑色，真正的虚无是那种混沌，即使身在其中，你也无法说清到底是什么颜色。缥渺的声音再次响起了，这一次听起来似乎多了几分沧桑。“你来了。”他喃喃地说：“我失败了……”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你作弊了，私带了一瓶能量液。”“你应该早就发觉了的，可是你没有禁止。”“没错，因为我判断在这一层你可以使用它。”“所有的规则都是你定的……”“是的。”他叹了口气：“现在是时候去我该去的地方了吗？”“如果你做好准备了的话。”“我将被送去哪里？”他问道。在这之前他还从来没有在任何一层里失败过，这是他的第一次，或许也会是最后一次。“最上层。”“什么？”他猛地抬起头来，好像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最上层？我……我不是失败了吗？怎么会是去最上层呢？”声音又一次响起了，就像之前无数次听到过的那样，厚重、庄严、不可抗拒。“你没有失败。你已经完美地通过了所有的历练，从来没有人做到过像你这么好。现在，你已经有资格去最上层。”“可是，我想救她。她……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我知道这不符合逻辑，我竟然想去救自己的竞争者。我控制不了理智，可我就是想救她。”“这就是所谓的‘感情’。也正是最后一个测试的目的。”他非常不解，但他知道声音会继续说下去。“在过去的九个月，你逐渐获得了大量的知识、技能、生存的经验，你学会了理智地分析，拥有严谨的逻辑。但是，人类应该掌握得更多。一个纯理性的人不能称为完人，如果没有感情，他就不能算拥有完整的人性。”“这很难理解。”他陷入沉思，半晌才开口说，“如果我失败了呢？”“如果你失败了，就不会明白所谓的‘人’到底是什么。”“那我将怎样呢？”“堕入到逻辑的地狱里去，直到有一天，你真正理解这个问题。”“别的人也曾经来到过这里吗？他们又是怎么做的？”“目前还没有到达这里的人，不过将来会有的。能通过我选拔的人都有资格去最上层，而第一个通过的人将会成为所有人的领袖。现在，你是最接近的一个。”他久久地思索着。思索着自己，思索着声音，还有，一切。“你是万能的吗？”终于，他下定决心问道。“不，我只是创造了这里的一切。”“这个世界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声音没有停顿：“你很快就会知道。”他沉思着，过了半晌，再次问道：“你最失败的创造是什么？”“我创造了一切，也控制着一切。物质、法则、逻辑，这里的一切……在这里，我永远不会出错。”沉默了一会儿，他继续问道：“那么，将来你也不会出错吗？”“很难……”声音第一次变得迟疑了起来，最后它说，“我做不到。”他摇摇头，再问下去也不会有满意的结果。他决定了，要自己到最上层去寻找答案。于是他说：“让我走吧！”声音不疾不徐：“你准备好了？外面的世界远比你想象的复杂，也超越这里的危险。从这里出去以后，你就只有一次机会。一旦失败，就是彻底的失败。”他握紧双拳，闭着双眼，脑海中回**着他的过去，他经历过的每个地方，以及所有的境遇。他曾经拥有很多，曾经每到一地，都会有新的发现。他不断地学习、强大，也不断地失去能力，同时在应付着越来越大的挑战。一直来到这里。最后，似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他坚定地说：“是的！”他想，来吧，让我到外面去吧！眼前有一些光，缓慢地汇聚在一起，渐渐地现出形状，最后，汇聚成一张长者的脸。长者头发花白，形容充满威严，深邃的眼神仿佛能够洞悉他的灵魂，还有世间的一切。它注视着他，开口了，他听到的正是那一直伴随着他的“声音”—“我曾经说过，只要你成功就会得到一样东西。现在，拿去吧！”一个小巧精致的盒子。他小心翼翼地接过来，说：“这不会是‘潘多拉’的盒子吧？”老者缓缓地说：“笨孩子。你不是即将远嫁的美女，而我，也毕竟不是全能的上帝。”他轻轻地打开了盒子，里面有一张小小的纸片。他仔细看着纸片，那上面只有几个简单的字母。“这是什么？”他小声地拼读着。“一个名字。一个属于你自己的名字。”他久久地凝视着手中的东西，那是属于他的东西。他在失去了几乎所有的能力之后，得到的东西。声音说道：“来吧，去最上层吧。”他觉得意识渐渐模糊了起来。恍惚中，他听到它在说：“在最上层，你将暂时失去所有的能力。但是不久之后，你就会重新拥有它们。然后，你将迎接新的挑战，而我也会一直帮助你。”最后的，最大的挑战。他在心里笑了，不管是什么样的挑战，自己都有信心去战胜它。然后，他就失去了视觉。他失去了听觉。他失去了触觉。他失去了嗅觉。他失去了味觉。他失去了……这时，他感到了来自胸腔里的巨大震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