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拟之城 【上】 一

“上帝给你关上一扇门，就会给你打开另一扇窗。”这是我听到的最毛骨悚然的箴言。浪花溅到我的皮鞋上，留下几点水滴，我用手指轻轻拭去。海水是一层一层的。最远方的看起来最为平静，中间的要高亢一点，到沙滩边它开始发出哗哗的响声，前后拥挤着，互相推搡，将空气变作白色的泡沫。我将鞋袜脱下，放在稍后一点不太会被海浪卷到的位置。赤脚走在湿湿的沙子上有一种酥酥麻麻的触感，仿佛脚下有一双冰凉的小手，每一步踩下去它就偷偷在你脚掌心挠一把。靠近浪沿，沙滩质感又变得坚实细密起来，有了足够水量的冲润，它们不再是一团散漫，摩擦着皮肤表面，每一步都会带起一个清晰的脚印。这时候的海水很凉，我将脚探入水下，小腿几乎有些**。孙浩告诉我，看日出一定要在海边，那时候我不太懂。现在嗅着空气中的海腥味，我有点明白了。山上也好，家里也好，或者是看高清纪录片也好，不过都是视神经的单方面刺激。唯有在海边，你的脚能够触到晨曦的冰凉，鼻子闻到它预热的味道，耳朵聆听从远到近的声音，这都是日出。地球上的一切能源几乎都来自太阳，这曾是让无数科研者沮丧的一句话，不过在面对日出时我才发现这也是一个多么奇妙的过程。太阳衍生出海浪的波、温度，甚至令水拥有了味道，它扬起风，让世界有了春夏秋冬，有了阴晴圆缺，有了日起日落。面对这样伟大的造物主，我第一次不是想要揭露它的秘密权杖，而是静静享受它制造的神奇。远方水平线上终于透出一缕红光。远方水上终于有光片在闪动，无数碎玻璃出现在海面上，由远及近，等我反应过来时，太阳已经露出了1/4个身子，红色的，温暖的，没有它正午时的暴虐，就像一个才迷迷糊糊起床的姑娘，没来得及给脸画上武装。我从怀里摸出一个玻璃瓶，从外表看有点像小女孩们喜欢的星星瓶。将它举起来，我用眼睛对准瓶口，看向缓缓上升的太阳。一个清脆的声音响在耳边：“哥哥，你在看什么啊？”扭头一看，我发现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她有柔和的脸庞，双眼大而清澈，五官里没有一丝忧愁，前额刘海用发卡夹了起来，一身宽大的白色衬衫就像睡衣一样将她罩在里头，被海风吹得噗噗作响。哪怕如此她也算是个高个女孩了，比起我来也只是低一个脑袋。“我在看日出。”她从那件衬衣里摸出一个望远镜给我：“用这个看吧，可清晰了。”面对这样一个小女孩对自己的可怜，我不由笑道：“那我们交换吧。”她嗯了一声，接过我的瓶子，犹豫了下最终还是对准太阳。接着她啊了一声，放下瓶子看向我：“彩色的！”接着她又兴奋地将眼睛凑上去。“到底是怎么回事呀，怎么会是一道道七彩光？”我笑着告诉她，这是我一个朋友做的小玩具，里头加了些特殊设计，还原了太阳本身的多彩样子。“能送给我吗，大哥哥？”她抱紧瓶子，一脸不舍。我点点头，她兴奋地拿着瓶子跑走了，连我手中的望远镜都没来得及拿回。我摇摇头，给她也好，我拿着已经没有什么用处了，徒增伤感。闹了一出小插曲，太阳已经探出海面，展露出它威风凛凛不可亵渎的正装面容。海水也变得有精神许多，一道道海浪撞向海滩，远处鸟儿们展翅于上空，等候出水呼吸的鱼儿。我展开左拳，里头是一根小巧的银色注射器。我将它对准自己的臂弯。别了，这不一样的世界，别了，我的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