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例来自希腊雅典,第二例来自中国西安,第三例来自印度加尔各答……说来也奇怪,失败者都出自有悠久历史的古国文明。无法沉潜的人虽少,但的的确确存在,无论从数据上讲还是理论上说都令我无比困惑。这些人都是一模一样躺在仿真仪器之中,他们的意识变作数据这个环节没有问题,可在数据投影时却总是崩溃,要么就是建立出一些和本人完全不像的弱智,要么就是一串乱码,还引发模拟世界一阵骚乱。调查未能沉潜缘由这件事落在了彭坦和叶静头上,他们分头行动,叶静通过各大科研所与高校去寻找理论上的支持,彭坦则利用自己世荣大公子的身份穿梭各国拜访那些无法沉潜的人们。李安琦和我则着手一个衍生计划:从还是胚胎状态的婴儿开始复制模拟,将他们可能存在的不良因子剔除,这样长大的孩子会最大限度满足我们的期许。李安琦最近头发都要抓掉了。“许安,你怎么还在关心这些非沉潜者的状况,我们自己都忙不过来了啊。”他无法理解。我不知道无法沉潜者和当年508有没有什么直接联系,可是我相信这其中必定有一个秘密。好在世荣也知道我们现在要做的事情实在太多,根本没有工夫处理婴儿计划。于是没几天就派了一个团队入驻,专门接手这个延伸项目。我和李安琦终于有了喘息之机。李安琦从繁重任务中解脱出来,重新埋头于他的黎曼猜想之中。我发现他和以前有些不同,不再笨拙地低头一笔一画地个人攻坚,反而更像是一个项目经理,将不同的模拟世界中自己的成果和研究进度汇总,然后筛选出能用的,再考虑下一步计划,所以黎曼猜想在不同世界的努力下有所前进。“大家都是为同一个目标,又都是共用李安琦的名字,谁研究出来都没有关系。”他是这么解释的,李安琦本人也相当厌恶不劳而获的。可是这个步骤我怎么看怎么觉得怪异,总是隐隐觉得有些不舒服。李安琦说:“沉潜不就是为了能够做出成果来吗?如果没有成果,沉潜又有什么用。”他认真地说出这样坦率的话,我无法反驳。“许安,怎么一次都没有看到你沉潜。仅仅是将你投影进去而已,对自身是没有损害的,你不想看到另一个自己是怎么生活的吗?”我被他说得有些词穷,只好借口说:“对我来说并没有多大意义,我参与模拟计划都是为了能够让孙浩恢复过来,哪怕只是另一种方式。”李安琦眼睛里还是问号占多数:“可是啊,如果孙浩在里头出现,而你又不参与沉潜,那又有什么意义呢?仅仅是将孙浩再造出来,你和她隔屏幕对话吗?虽然我不太懂你和孙浩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可是,没有交互那不叫感情吧,想念也好愧疚也好,如果没有交集……”我捏住拳头吼出声:“你根本不懂,你什么都不懂。”李安琦似乎是被吓到了,小心说:“对不起,许安,我这个人不会说话,你别生气啊。真的,我这个人很笨的,想到什么说什么。你不要放在心上,我朋友不多的,你是其中之一啊。”我又只好拍了拍他肩膀说不是他的问题,是我自己的障碍,让他别多想。没有人能够真正了解另一个人,就像我完全不懂黎曼猜想的美妙,就像彭坦和李安琦不知道我内心的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