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的奥林匹克

文/李兴春超限奥运会男子百米赛跑首次突破8秒大关。地球上跳得最高的运动员一下子跃过了2.76米。男子跳远跳出了9米，而三级跳的最远距离是20米。各个项目的世界纪录被不断刷新，在这一届奥林匹克运动会上，借助科学训练和器材的威力，人体的潜能更是被发挥挖掘到极致。“更快！更高！更强！”虽然是奥运史上早就喊出的口号，但从来没有哪一届奥运会像这一届一样彻底实践了这个辉煌的梦想，从来没有哪一届奥运会的运动员像这一届一样疯了似地你超我赶，使一项纪录往往保持不了一天甚至几个小时。这一届运动会也因此被人们命名为“超限奥林匹克运动会”，是超越人类体能极限的运动会。观众们不是用惊喜，也不是用狂欢来对待这些匪夷所思的成绩，他们保持着一种克制的欣然和近乎肃穆的沉默，好像这些成绩都算不了什么。就连创纪录的运动员们都没有一个露出笑容，甚至轻松的表情都看不到，他们默默地接过金牌和鲜花，接过奖杯和证书，然后默默地退场。最后所有的金牌、鲜花、奖杯、证书都被他们分送到了两个地方：中国围棋院和美国拳击协会。两个地方被世界各地送来的鲜花埋得几乎找不到出口，栏杆上拴满祝愿的彩色丝带。全世界所有人都在以各种不同的方式参加体育运动，马拉松的人流从一条道路奔涌到另一条道路，从一个国家奔涌到另一个国家，不管城市乡村，不管男女老少，人人都在奔跑着、跳跃着，全力以赴，尽力而为，都在以自己的方式表达着自己的心情。尽管和超限奥运会的运动员们比起来，他们的成绩是那样可笑，一个百岁老人牵着幼小的重孙子的手，花一天一夜时间跑完了马拉松全程，但是他们相信这一天一夜的激励作用，并不比男子百米的8秒钟小。超限奥运和全民体育所寄予的厚望都沉重地压在两个人身上：中国围棋国手安天元和美国重量级黑人拳王沃尔特·威廉斯。他们并不在中国围棋院和美国拳击协会，而是身处特级禁地，孤独地进行着他们各自的超限体育运动。他们能不能举重若轻，以弱制强，超越自身的极限，赢得最后的胜利，将是决定这个星球和整个人类前途命运、生死存亡的一搏！繁星如棋安天元是在网上第一次接触到的他现在的对手。那天他刚一上网，就收到一个对弈的邀请，发自世界最大的网络围棋对弈站点“手谈天地”服务器。“手谈天地”里藏龙卧虎，不但会集了众多业余爱好者，专业棋手也经常在里面出没，所以安天元没有拒绝邀请。对弈了几手后，他就感觉对方棋力非同一般。他拉出了对话框，问：“你是谁？”对方回话：“一个你想不到的人。”安天元怀疑是熟人开他的玩笑：“我看出来了，你棋风平淡而出奇，是不是朴归真？”朴归真是韩国九段棋手，安天元的好朋友。对方答：“不是。你先别猜，下棋。”下到第24手，对方吃了安天元一个子，要求封棋，下回接着下。这24手已经把安天元下得大汗淋漓，他从来没有在网上遇到如此强劲的对手，完全是超一流的专业水平。他不甘心地又问：“告诉我你是谁？全世界的九段棋手我都认识，你别再隐瞒了。”对方丢下几句话走了：“我恰好不属于你的全世界，我来自天外。‘天作棋盘星作子’，有一个美丽的比喻我很欣赏，就是繁星如棋。星星有明暗两种，明亮的星星是白棋，暗星是黑棋。你执白，我执黑。现在我吃了你一个子，今天晚上如果你看看夜空，就会发现真的有一颗明亮的星星不见了，消失了，或者说变成了我的暗星。让哪颗星消失呢？我想想，对了！就让你们肉眼能看到的最明亮的恒星天狼星消失吧。比赛讲究规则，为公平起见，如果你吃了我的子，你也会看到天上多出了一颗发光的星星。”安天元看了这段不知所云的话，更确信对方是逗他玩。但到晚上他不知怎么鬼使神差地打了一个电话到天文台，问现在能不能看到天狼星。天文台那边沉默了一阵才回答：“原来你也知道了。现在不但肉眼看不到，我们的仪器都观测不到它。天狼星消失了！”一锤一朵火，一拳一颗星沃尔特·威廉斯的教练引进了一个高仿真机器人陪练拳手，帮助威廉斯进行拳击训练。这个机器人陪练拳手的外形长得就像阿里和泰森叠加在一起，同样也拥有阿里加上泰森的实力，可以在拳击台上和威廉斯进行实战演练。威廉斯的拳头打在机器人拳手身上就像打在真人身上；而机器人拳手击中威廉斯，更是巴巴实实，痛不可当。但威廉斯从来就没把机器人拳手当一回事，只把它当成自己的拳靶子，一次又一次将机器人拳手击倒在地，似乎连机器人的电脑系统主机都给他打得冒出了青烟。机器人专家来将这个机器人版本升级了好几次，都不能使机器人拳手成为威廉斯真正的对手。最后专家也放弃了，认为它永远只能充当威廉斯陪练的角色。那一天，机器人拳手突然打出一记左勾拳，打得威廉斯眼冒金星，一头栽倒在拳击台上。这一拳快、准、狠，恐怕十个阿里、二十个泰森捆在一起也打不出来。威廉斯吃惊之余请来机器人专家，看看机器人拳手程序有什么改动。谁知专家来断了机器人电源，机器人拳手照样活蹦乱跳行动自如，它像是获得了独立的生命。而且，它正式向威廉斯提出挑战，要夺走威廉斯的重量级拳王金腰带。愤怒的拳王立即应战，准备捍卫自己和人类的尊严。机器人专家感觉到不对劲，问：“你已经不是我制造的那个机器人拳击手了，你到底是谁？”机器人拳手：“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在公平的条件下打败威廉斯。我喜欢一句俗话，叫‘一锤一朵火，一拳一颗星’，我希望我的每一拳都能把对手打得脑袋迸出一朵火花，眼睛冒出一颗金星。这颗星我还要把它升到天空，成为真正闪闪发光的恒星。你不觉得这很浪漫吗？”接下来的挑战赛中，获得独立生命的机器人拳手实现了它浪漫而残酷的诺言。当它第一拳击中威廉斯头部的有效部位，又把威廉斯打得眼冒金星时，拳击场突然被窗外透进来的奇异强光笼罩，这光不是暖色调的阳光，而是阴冷的星光。比赛暂停，惊骇的观众向外面查实了一个可怕的消息：木星在刚才发生了核反应，出现了超新星一般的大爆炸，从一颗行星瞬间变成了自己能发光发热的恒星。这就是机器人拳手“一锤一朵火，一拳一颗星”的第一颗星。天人感应力联合国成立了特别危机应急对策本部，由世界各国最高行政元首和最好的科学家组成。现在，科学家们正在向各国元首讲解他们合力研究出的成果：自称天外来的神秘棋手和机器人拳手是利用一种“天人感应力”使星星消失和爆炸的。为了使非专业人士能够听懂，科学家们打了许多生动形象的比喻介绍天人感应力：“中国有一个叫‘鲁女忧葵’的故事，说的是春秋战国时期，鲁国漆室地方有个老姑娘，过了出嫁的年龄还嫁不出去，她天天靠在自家门前的柱子上忧伤叹气，别人问她是不是想嫁人了，她说不是，是担忧鲁国的国王老了，而太子年纪还小，又不聪明。别人都笑话她，自己的事情顾不过来，还操心什么国家大事。她说：你们不知道，以前有个晋国的客人住在我家，把他的马拴在我家园子里，没拴好，马脱了缰乱跑，结果我家园子里的冬葵菜全被踩烂了，害得我一年到头吃不上冬葵。邻居家一个女子跟人跑了，他家请我哥哥帮忙追赶，我哥哥在路上不小心掉到河里淹死了，害得我一辈子没有哥哥。现在的国王老糊涂了，太子又小又不中用，鲁国一旦发生祸乱，大家都要受牵连，我一个弱女子又怎么能幸免呢？所以心里很担忧啊。过了三年鲁国果然发生动乱，谁也没能幸免。“再讲一个童话。天下所有的狐狸都是要偷鸡吃的，这本来没有什么疑问。后来据说森林里出了个狮子大王，聪明正直，可以替鸡作主。鸡就到狮子大王那里控告狐狸，列举了一个又一个狐狸偷鸡的证据。都是铁证如山。狮子大王传唤来了狐狸，谁知狐狸大喊冤枉，反过来控告说不是狐狸偷鸡，是鸡偷狐狸，而且也列举了一个又一个既充分又全面的证据。它把除了鸡以外的所有动物和所有东西都作为控告鸡偷狐狸的证人证物，比如松毛虫、大白鲨、天上的云、地下的河，甚至某个人今天打什么花色的领带穿什么式样的衣服都拿来作为证据。而狮子大王如果是一个公正的法官，它还非得接受这些证据是有效证据不可。由于狐狸的证据比鸡的更多，狮子大王最终判决狐狸胜诉，鸡有罪。“第一个故事和第二个童话说明的都是天人感应力的原理，第二个童话还是一个有关量子物理学的深刻见解：每个粒子都由其他所有粒子组成，反过来，全部粒子的总和或整体，也就是宇宙本身，也可当作单独一个粒子处理，这样天下万事万物都是息息相关的了，只是这种关系过于间接而不容易被人们认识到。狮子大王太聪明了，它能够认识到这种拐弯抹角的关系，所以必须接受狐狸提出的那些貌似不相干的证据。同样，为人们熟悉的例子还有什么蝴蝶效应、战争中骑士的马掉了一块马蹄铁导致一个国家覆灭、克娄巴特拉的鼻子，等等。在量子力学上用了两个专有名词来说明，一个叫‘薛定谔猫’，一个叫‘冯·诺依曼链’。我们知道，组成宏观物体的微观物质遵循的是奇特的量子力学规律，是两种矛盾的状态共存，互相关联，可称为量子相干，像一只猫能够既是死的又是活的。但这只限于在微观状态，到了我们生活的宏观尺度上，我们谁也没有看到过一只既死又活的猫，看到的要么是死猫，要么是活猫，这称为‘退相干’。既死又活的猫怎么退相干成不是死猫就是活猫的呢？因为有一条冯·诺依曼链，可以把这两种矛盾的现象用因果链条一环一环衔接起来，它厘清了世间任何事物和其他所有事物一环扣一环的因果逻辑关系，是一个经过无数次转折长得几乎没有尽头的链条。通过在链条的某一环上做出选择，也就是退相干，既死又活的猫就变成了不是死猫就是活猫。一个人如果能够在冯?诺依曼链的任意一环做出选择，他就可以凭一己之力，决定薛定谔猫的生死，控制天下万事万物；他可以感天动地，改天换地，使日月无光或者斗转星移。天外棋手和机器人拳手，就是获得了这样的超能力，这种超能力可称为天人感应力。他们用天人感应力通过冯·诺依曼链把棋赛、拳击赛和天上的星星连接起来，于是我们看到了吃掉一颗棋子就消失一颗星星；击中对手一拳，打得对手眼冒金星的同时，天上就会出现一颗真正的星星。棋赛、拳击赛的胜负和天上星星之间的关系本来就像鲁女的担忧和鲁国国家动乱之间的关系，或者像鸡偷狐狸的证据和你今天穿什么衣服之间的关系一样，八竿子打不着，但由于天人感应力的作用，它们通过无法想像的纠缠不清的关系连接上了，并且十分灵敏地互相依赖，百分之百地被此响应。”各国元首们听完介绍都沉默，最后有一位问：“那他们这样做的意图是什么？现在看起来怎么都不像有善意。”科学家回答：“他们本可以轻而易举地用天人感应力毁灭人类，但他们没有这样做，只是用冯·诺依曼链绑定了比赛结果和天上星星的变化。尽管这变化很可怕，但我们也不能说他们就一定有恶意。”繁星如棋安天元再次上网，和那个熄灭了天狼星的神秘棋手继续比赛。这时他身后已经站了一堆人，是由政府官员、天文学家、电脑专家和其他科学家组成的应急小组。电脑专家首先通过“手谈天地”服务器打算锁定神秘对手的IP地址，但他们什么都没有找到，天外棋手根本就不是通过人类的电脑上网的。这一次下了50手棋，安天元吃了对手9颗黑子，被对手提了12颗白子，但局面仍然呈胶着状态，看不出哪一方有明显的优势。天文学家随后通过观测证实：天空中多出了9颗星星，而有12颗星星失去了原来的光芒。天外棋手在严格地把他“繁星如棋”的比喻变为现实。第二次封棋后的对话框里，天外棋手向安天元打出下面几句话：“我把你当作人类智力的代表，因为围棋能够代表人类智力发展的水平，而你是当今人类世界围棋第一高手。天上的星星和我们输赢的子数或目数相当，如果这盘棋结束你赢得的子数或目数多过我，天空中也只会多出一些星星，把你们的夜晚照得更亮；如果这盘棋结束我赢得的子数或目数大于你，那就证明人类这个物种智力低下，不配再在宇宙间生存。我会照这个数目熄灭宇宙的恒星，而最后一颗熄灭掉的恒星，就是太阳。”一锤一朵火，一拳一颗星第一场比赛机器人拳手以远超威廉斯的点数取得完胜，第二场比赛开始了。威廉斯的身后除了教练外，同样多了一个由政府官员和科学家组成的应急小组。为了尽量延缓危机的到来，他们向机器人拳手提出一个奇怪的挑战赛制，打满12场，每场12局。机器人拳手答应了，同时发表了正式的声明：“我把威廉斯当成人类体力的代表，因为拳击最能体现人类在体力上的对抗性，而他是当今世界拳坛无人能敌的重量级职业拳王。在拳击台上，我所拥有的力量也是限定在人类体能标准范围内的，我要遵守比赛规则，并不会用超自然的神力，所以比赛是在公平基础上进行的，他有机会赢我。我打他是一拳一颗星，他打我也可以打得一头黑晕。按照我打中他的每一拳的点数，有一颗行星会被点燃；按照他打中我的每一拳的点数，有一颗行星会因为我头黑发晕而冷却下来。木星是太阳系最像恒星的行星，所以我选择它作为‘一拳一颗星’的第一颗星点燃，先向你们发出一个警告。接下来我会选择银河系离你们比较远的行星，到比赛快结束，我就要逐渐选择太阳系不像恒星的行星了，我会点燃海王星、天王星、土星、水星、火星、金星、月亮。到比赛结束如果我赢的场数超过他，赢得了整个挑战赛，那么就证明人类这个物种体能低下，不配再在宇宙间生存。我最后一拳燃起的最后一颗行星，就是地球。”超限奥运会为了激励安天元和威廉斯的斗志，国际奥委会提前在当年举行了奥林匹克运动会，于是出现了开头那动人的一幕。这届奥运会成了人类向外星神秘邪恶势力展示决心和勇气、表示不屈与抗争的超限奥运会。但再多的人也分担不了安天元和威廉斯承受的压力，他们还是只能自己来迎接巨大的挑战。第二场、第三场比赛威廉斯都赢了，安天元在棋盘上也占据了微弱的优势，人类看到了希望的曙光。不管怎样，即使最后失败，人类也通过安天元和威廉斯的努力，证明了人类存在于宇宙间的价值。人类失败了，但光荣地活过、爱过、思索过、奋斗过。这是全球亿万人的超限奥林匹克，这是两个人的超限奥林匹克。安天元拈起的每一颗子，都感到重如千钧；威廉斯打出的每一拳，都承载着不知多少沉甸甸的生命。从第169手开始，安天元长考后妙着迭出，下到第175手，局势渐渐明朗，他掌握了较大的主动权。观战室里聚集着全世界各个国家的围棋国手，他们组成了随时为安天元出谋划策的强大后援智囊团。团长是一名日本前辈围棋大师，他也负责给全世界观众现场讲棋。今天他一上场，就冲棋盘深深鞠了一躬，然后说：“我们其实不能给安君提供多大的帮助，他是靠自己的准确判断走到这一步的。黑棋一条大龙已被合围，不出意外的话，白棋会以较大的优势获胜，这实在是我们一开始不敢预料的。”观战室里洋溢着乐观的情绪。下到第287手，稍懂围棋的人都已经明显看出：接下来的棋只要安天元不犯最低级的错误就稳赢了，这个时候就是换他们来下，换一个刚学会围棋的新手来下，都可以取胜。气氛一直沉重得令人窒息的观战室里响起了掌声和欢呼声，团长含着眼泪说：“请大家记住这一局，这是具有历史意义的一局。我一辈子从来没有看到过这样高水平、这样精彩的对局，我还不敢说事关我们命运的另一场拳击赛结果如何，但就我个人来说，如果明天就死去，看过这盘棋，我已经是死而无憾了。”就在大家都以为大局已定的时候，第293手，安天元下出了被称为有史以来最臭的一步棋，出了一着有史以来最昏的昏招，犯了个连初学围棋的人都不会犯的最低级的错误。一步棋，他就把前面千辛万苦赢得的优势全部失去。天地人和局观战室里死一般沉默。世界死一般沉默。威廉斯和机器人拳手的鏖战还在难分难解地激烈进行，他们赢得的场数相差不多。而人类率先看到的第一道胜利的曙光已经暗淡下去。应急对策本部立即召开秘密会议，决定是否由安天元继续代表人类下完这场棋赛。会议的决定过了好几天才出来，显然这是个艰难的决定。日本团长充当发言人宣布了最后的决定：“我们决定仍然由安天元下完剩余的棋赛。任何人都有犯错误的时候，特别是这样大的压力落在一个人身上。我们确实也找不出第二个敢说比安天元更高明的棋手了，他仍然是代表人类智慧尊严的棋王。我们相信，由他失去的主动权，还是由他力挽狂澜再度夺回。”安天元再次出现在对局室里的时候，面色苍白，一言不发。他闭目静静地坐着思考，然后，平稳地落下棋子。接下来的对局瞬息万变，一波三折，接近终局，仍然没有一个人看出胜利的天平倾向哪一方。安天元虽然把劣势一点点扳回，终究不能像原来一样把握必胜的先机。天外棋手虽然也很好地利用了他那一步错棋，终究不能把他打败。最后的结果是和局。只有神秘对手取胜的情况下太阳才会熄灭，和局不过就是使天上消失一些遥远的恒星，又多出一些遥远的恒星，人类照样可以活得好好的。很快拳击赛那边也传来消息，机器人拳手突然弃权离开比赛场，地球也不会像恒星一样被点燃了。这时，安天元才站起身来，深深地鞠了一躬，开口说：“感谢大家信任我，继续给我下完棋的机会。这个结果正是我想要的结果，293手那步错棋是我故意下的，我不想战胜他，只想和他战和。我的师门出身可能很多人并不知道，叫作‘和棋流’，在我们这个流派里，真正的胜利不是赢棋，而是和棋。所以我们从来都不以取胜而以求和为最终目的，我要下出一盘比取胜更精彩更圆满的和棋，这是我们流派追求的最高境界，体现了天地人和，我们一直传说有一局最完美的和棋叫‘天地人和局’，下出这种棋，对于我来说才是赢了他。不管大家理不理解，我想说的是：求和其实比取胜更难！”确实有很多人不理解，特别是他在稳操胜券的情况下，竟然拿整个人类的生死存亡和前途命运来冒险求和，追寻什么“天地人和局”的最高境界。理解他的也许只有和他对弈的神秘棋手，这股来自天外的邪恶力量事实上一开始就给人类设了一个局，安天元吃的每一个黑子、占的每一目都在天上变成一颗星星，而这颗星星同时又是机器人拳手击中威廉斯赢得点数的“一拳一颗星”，这都是利用天人感应力，通过冯·诺依曼链绑定了安天元、机器人拳手的输赢和星星的燃烧熄灭，把微观层次的量子相干状态放大到宏观和宇观层次，使同一颗星星到了宏观和宇观层次都能像既死又活的薛定谔猫一样既燃烧又熄灭。当安天元赢了一子或机器人拳手赢了一拳，又等于打破了星星既燃烧又熄灭的量子相干状态，在冯·诺依曼链的一环上选择了星星燃烧，于是一颗既燃烧又熄灭的星星就只能燃烧，不会熄灭；当安天元输了一子或机器人拳手输了一拳，同样等于打破了星星既燃烧又熄灭的量子相干状态，在冯·诺依曼链的一环上选择了星星熄灭，于是一颗既燃烧又熄灭的星星就只能熄灭，不会燃烧。安天元的棋赛在先，如果他赢了，他就已经在冯?诺依曼链上选择了星星燃烧而不熄灭的量子退相干状态，星星燃烧的结果又将反过来决定机器人拳手的比赛结果，否则冯·诺依曼链就会中断，一环扣一环的因果逻辑关系就将被破坏。而要保持这种一环扣一环的因果逻辑关系，机器人拳手的输赢只能以安天元的输赢来定，或者机器人拳手赢得的点数只能以安天元赢得的子数或目数来定。也就是说，如果安天元在棋盘上赢的子数或目数超过天外棋手，使得星星燃烧，那么，燃烧的星星通过冯·诺依曼链和天人感应力的作用，反过来必然使得机器人拳手在拳击台上赢得的点数超过威廉斯，安天元赢了也等于机器人拳手赢了而威廉斯输了。相应的，威廉斯赢了也是一样，因为那就意味着安天元已经输了。这样，不管安天元、威廉斯对天外棋手、机器人拳手之间是输是赢，人类都将毁灭，不是毁于太阳熄灭，就是毁于地球燃烧。天外棋手唯一没有想到的，就是和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