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再生者

阿尔伯特·卡文迪许静静地听着，直到阿莫斯说完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原来阿莫斯是为了姐姐才铤而走险，谋划了盗窃铂金盘并进行了掉包。最终这位善良的青年还是决定自首，但在自首前他希望卡文迪许先了解真相，求得宽恕。“我原谅你，孩子。”卡文迪许毫不迟疑就原谅了阿莫斯。阿莫斯不由怔住了，他没料到卡文迪许的反应会这么干脆。但实际上，甚至在阿莫斯出现以前，卡文迪许就已经做出了决定——即使案子能够侦破，也不要为难犯案之人。这一决定并非一朝一夕之事，早在当天劳拉坦白时，卡文迪许就已经起了这样的念头。那天劳拉最后还是坦白了其实已经又擅自重置过一次脑状态的事实，菲尔斯力劝卡文迪许让警察处理为好，但他想了想后仍然原谅了劳拉。因为卡文迪许当时就隐约感觉到，这说不定也是主的安排。主的想法从来难以捉摸，但卡文迪许从来不怀疑￥的计划，没有￥的安排就不会有今天的他。从幸运地被一户好人家领养，得以在良好的环境中成长；到五十年前投资了一家有潜力的虚拟实境设备公司，获得了第一桶金；再到后来的进一步投资决策大获成功。卡文迪许的财富在五十年的时间内稳步增长，最终在五年前踏入了全球顶尖俱乐部。卡文迪许一直都明白，这并非是仅靠个人努力能获得的。他之所以能在无数选择中做出正确决定，都离不开主给予的慷慨指引。卡文迪许相信，主对他自有￥的安排。当然，主并不会直接告诉你￥的计划，￥总是会把启示藏在一些隐匿的细节中。唯有相信直觉细心寻找之人，才能发现这些藏于森林中的面包屑，才能于不寻常间发现￥留下的蛛丝马迹，最终发现那条通向正途的林中小径。这次的失忆事件也是如此，卡文迪许很快就察觉了启示的踪迹。他了解劳拉，她一向负责而正直，谁能想到她会忽然鬼迷心窍，擅自违反程序又做一次重置，企图把事情掩盖下去？这突发的异常之处，正是启示常常藏匿的地点之一。所以当天他最终还是决定不苛责劳拉，并且把不恢复记忆作为一个保留的选项。卡文迪许又接着说：“你这么做是为了姐姐，乃是善良之举。今天亲自来向我忏悔，自然能得到主的宽恕。我原谅你。虽然无法让你免受刑罚，但我会亲自向法官求情，请他从轻发落。不要太担心，我会保证你的姐姐的研究项目资金，如果生活上有困难，我也会安排的。”阿莫斯听后心里很乱。卡文迪许丝毫没有谴责阿莫斯，还处处为他着想，这是比尔预先埋下的念头，还是卡文迪许原本人格做出的决定呢？但卡文迪许是那么和蔼慈祥，话中流露出的情真意切直透人心，这伟大的人格恐怕并非是比尔埋下的小小念头所能虚构。在卡文迪许深邃而饱含慈悲的目光下，阿莫斯终于相信眼前的卡文迪许已经发自内心地原谅了他，即便没有比尔埋入的念头也会如此。泪水缓缓溢出阿莫斯的眼眶，他决定告诉卡文迪许比尔的存在、以及比尔真正的计划。卡文迪许又听阿莫斯讲述了第二层真相后，感到微微有些惊讶。但他随后只是笑笑，告诉阿莫斯这是不可能的。在人脑中植入想法，绝无可能办到。这一点卡文迪许非常确信。如今他的一个重要投资方向就是虚拟实境的下一代产品——能提供全浸入式体验的植入式芯片。不过，研发这一产品的公司至今仍在为一个关键的技术障碍头疼，那就是对意识、对思维的解码技术。这个公司的CEO会定期汇报他们的研究进展。他们不仅自己有一个团队在研究思维解码，也在不断和其他机构的学者、研究者接触，但遗憾的是至今解码研究仍没有多大进展。卡文迪许也曾详细问过他，可不可能有人在自己偷偷研解码究并且取得重大突破？CEO很肯定地说，不可能。如今业界的共识是，解码研究必须要下一代量子计算机辅助才能成功，那至少也要三到五年的研发时间。不可能有人脑袋灵光一闪就搞出什么突破。因此，原谅劳拉和阿莫斯，都完完全全是卡文迪许自己的意愿。除此之外，卡文迪许也一样会原谅比尔。因为不论比尔的真正意图有没有实现，他都做对了一件事，那就是让卡文迪许失去了这半年的记忆。因为在那些记忆中，埋藏着种种他避之不及的邪行魔念，他必须把它们完全摒弃。即便能找回这半年的记忆，卡文迪许也绝不会让它恢复的。在卡文迪许如今毫无印象的过去的六个月里，他的行为有颇多诡异之处，他完全无法理解为何自己会做出那样的举动、或者是做出那样的决定。例如在四个月前卡文迪许曾决定住处进行了施工改造，但具体明细并未列出。他推断这应该是在改建密室、保险库之类的东西，可他对这种东西一向是毫无需求的。询问菲尔斯之后他确认了此事，住所里确实增加了一间连菲尔斯也不允许进入的密室。说起这个的时候菲尔斯的表情非常古怪，在卡文迪许的追问下，菲尔斯才又透露了一些并未记录在案的事情。原来密室建成后卡文迪许经常带着应召女郎在里边厮混，还常常一叫就是好几个。卡文迪许听后无比震惊，怎么会有这种事？色欲乃七大罪之一，十诫中也有毋行邪**之诫，故在男女之事上除了妻子外他从未和其他女人有染。即便是在壮年时妻子就不幸先逝，在其后数十年时间里他依然从未和其他女性有过亲密接触。但菲尔斯随后调出了一段本该删除的录像，卡文迪许才不得不接受了这个现实。在录像中他亲自打开了密室的门，把三位高挑的性感女郎迎了进去，画面里的他一脸**邪、饥渴难耐。卡文迪许完全无法想象，自己是中了什么邪才会做出此等行径？可这还没完，随后卡文迪许还发现自己在近半年里拒绝了所有新增的慈善项目，而且砍掉了超过30%正在提供资助的项目。他一直以来都积极捐助、支持慈善项目，既受之则也必予之，这是主的教诲。而在短短的几个月时间内就砍掉了这么多项目？这绝不是他该所为。但据菲尔斯说，在一个月前卡文迪许甚至把数十张圣诞慈善晚宴的邀请函给烧了个干净，然后转头就搂着应召女郎的腰进了密室。震惊之下卡文迪许又回过头细细翻看行程和记录，终于发现了这些恶行的开端，原来是在半年前遭遇了严重车祸之后。菲尔斯说，从那之后他就仿佛是变了个人。而从这半年的行程和记录来看，卡文迪许也确实就像是被恶灵附身、邪魔入侵一般。或许在车祸中发生了什么事情，才让他改变了一直以来的信仰，举动变得大为反常。他完全无法想象自己在车祸中经历了什么，因为所有关于车祸的记忆都包含在丢失的那半年记忆里了。卡文迪许这才恍然大悟，此番失忆的意义为何。主的启示已经明明白白。失去了这半年的记忆并非坏事，反而是一个能驱除附身邪魔的机会。因此卡文迪许才决定不再想要追究此事，让那些邪恶的记忆永久消失。阿莫斯坦白一切后，卡文迪许随即也明白了，谋划这一切的比尔、以及实施者阿莫斯，其实都是主的使者，因此他必将宽厚以待。为了让卡文迪许能重回正途，主才安排了这一切。因此，他必须遵循￥的安排，抛弃这半年罪恶的记忆，从此远离邪路、得以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