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在救你!”“当时我没有这样想,只是奇怪,她藏得好好的,干吗跑出来,后来我才明白她是不想让我落入那两个坏蛋的魔爪。”“后来呢?”“那两个坏蛋立刻追了过去,不久就追上了。我没看见那一幕,只听见雷欢姐姐的责骂声,不久就什么都听不见了。等了一会儿,我战战兢兢地从石桌子底下爬出来,去找雷欢姐姐,她和那两个坏蛋都不见了,我赶紧去报警!”“她……她怎么样了?”“三天以后,警察才把雷欢姐姐解救出来。绑架雷欢姐姐的两个坏蛋就是此前在广东、广西犯下十几桩杀人案件的张氏虐杀二人组。他们是堂兄弟,因为长期吸毒而使性格扭曲……”“我是问雷欢!”“雷欢姐姐被救出来的时候,赤身**,浑身是伤,整个人跟木头一样,不说话,也没表情,任谁叫她都没反应,连爸爸妈妈她也不认识了。警察把她送到医院,五个月后才出来。之后,她从未向我提过那几天的遭遇,我也没有问过她。若不是你刚才逼问得及,恐怕我也早忘了这件事,毕竟已经过去12年了。这就是你想要知道的事吗?”“是的。雷雨,狼,比噩梦还可怕的遭遇。”关少冰一字一顿地说。他慢慢展开紧握的双手,指甲早已深深陷进手心的肉中,留下几个红月亮似的凹痕。突然,总控制室外,有人高叫“啊呀”。就是白痴也能听出这一声“啊呀”压抑了很久很久,这一声“啊呀”包含了太多内容。不用看,关少冰也知道,高叫的人是雷欢,他深爱的雷欢,遭受过巨大伤害的雷欢,刚刚知道自己悲惨经历的雷欢!19看着跌坐在地上的独狼,钟扬忽然想起10个月前的情景。那时,独狼刚从金光大厦逃出来,浑身漆黑,双臂断了,连头都没有,非常恐怖。可是在**躺了两天以后,独狼的手臂和头颅竟然重新长出来,而且拥有了更为快速的变形能力。他把语音合成器吞进肚子,让一个器官负责书写,于是他就能“说话”了——似乎独狼受的伤越重,他恢复后的本领就越强大。真的是这样吗?半晌,独狼站起来,钟扬看见他的左臂已经再生出来,只是比原来的小了许多。独狼说:“刚才我在江底看见了一个入水口,我要从那里潜进‘子宫’。我想起来了,实验室的名字叫‘子宫’。”他们走回江边。独狼潜入水中,来到进水口,撕掉进水口的三道过滤网,然后将手臂伸进去,身体其余部分逐渐变细,如同蛇一般,慢慢滑进直径只有20厘米的水管。水管一直向下,弯拐不多,后来突然变平。原来是到了尽头,独狼就和江水一起掉进下边的巨大水池里。这时,他没来由地感觉到一阵疲倦,极度的疲倦。这疲倦占据了他的全部身心,令他窒息。有那么几分钟的时间,他漂浮在水池里,木头一般,仿佛灵魂已经离他而去,留在这里的,不过是副臭皮囊而已……如果可能,他愿意永远这样。20“死亡区域”骤然复活,无数往事潮水般涌现:那天,星期六,天气晴朗,阳光明媚。天快黑时,暴雨突然降临。雨来得太突然了,似乎一分钟以前还碧空如洗,一分钟后就电闪雷鸣,大雨倾盆。那两个家伙走向石桌子,静宜妹妹就躲在那里,心都快从嗓子眼儿蹦出来了。是我把静宜妹妹带出来的,我不能让她受到伤害。静宜,快跑!雷欢蓦地站起来,向远处跑去,带着惊惧,带着恐慌。高个子伸出泛白的舌头舔着通红的嘴唇。“没有用的,你逃不了的。”“知道我们杀一个人要多长时间吗?四十九天!”“妹妹,你怎么哭啦?”矮个子玩弄着一把小刀,让它在食指和中指之间快速转动,同时,一双凶恶的眼睛狠狠地盯着她。他咧着嘴,兔子似的大暴牙在空气里耀武扬威。“我要抱紧你。”“来,我的宝贝。”“小宝贝,我要……”白光,耀眼的白光。“怦!”高个子的脑袋像被铁棍击中的西瓜一样爆裂开来,他倒了下来。枪声!枪声!枪声!一片血红。身上沾满了高个子的脑浆和鲜血,白的白,红的红,都黏糊糊的。拼命用手去擦,却怎么也擦不掉。怎么会擦不掉呢?是不是成了身体的一部分?呕吐。警察来了,一个,二个,三个……“回家睡一觉,就什么都忘了。”“小宝贝,我要……小宝贝,我要……小宝贝,我要……”这最后一句话成了一个无限循环,雷鸣般反复回**在她脑海里,小宝贝我要,小宝贝我要,小宝贝我要……她不由自主地抱住脑袋,“啊呀”一声尖叫,叫出心中所有的痛苦,叫出心中所有的委屈,叫出心中所有的忧伤。她总算知道那些问题的答案了——为什么她会在雷雨之夜梦见恶狼?为什么她会惧怕男人?为什么她会到枭阳市读高中?她看见关少冰走出来,她冲他喊:“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关少冰走近她:“你没有错,错的是这个荒唐的世界。”她连哭带喊:“为什么会这样?我该怎么办?告诉我,我该怎么办?”“简单,”关少冰说,“和我在一起,在子宫里,我当国王,你当王后——你当国王也可以。我们永永远远隐居,不踏入尘世半步。”21美枝子还想逃,可惜“霹雳火”的动作比她快十倍,左臂一伸,钳形手掌开合之间就已锁住了她。“霹雳火”将她扔进一间空屋子,关上门,扬长而去。屋子里其实不是空的,里面还有一个人,那人居然是钟扬!“干吗,不认识我吗?”钟扬笑吟吟地说。“你……你怎么会在这里?”“我跟独狼一起来的,他从供水系统进来,叫我在外面等他。我等得不耐烦了,想从电梯进来,结果让机器人抓住了,就被关到这里来了。”钟扬依旧笑着,丝毫不觉得当囚徒是件可耻的事,“你呢?”“我?也差不多,该死的机器人!”两人会心一笑,仿佛两颗心之间架设着一道灵犀制成的桥梁。温馨的空气在四周萦绕,有那么一刻,两人都没有说话,似乎一开口,所有的温馨就会飞走。“就这么一直站着?”钟扬傻笑着说。“当然不,我们得出去。我要去找关少冰拿解药。”“什么解药?”“关少冰要我去绑架杨静宜,怕我不回来,就给我注射了一种叫‘日日夜夜焚烧你的名字’的毒药。”“该死的!太歹毒了!”钟扬顿时着急起来,“你没什么不舒服吧?”“现在还没到发作时间。”“吓死我了!”美枝子走向房门,“该怎么出去呢?”她自言自语道。钟扬仍旧傻笑着,与何水红的重逢令他心情激动,像无数条暖流在他全身欢畅。但他不知道,这快乐只能持续十分钟。因为十分钟后,他与何水红之间的那枚炸弹将会爆炸,粉碎一切美好与快乐。22“不可以!”这声音来自头顶。众人抬头,吃惊地发现天花板上趴着一个黑乎乎的怪物。雷欢先喊:“独狼!”独狼自天花板上石头般直落下来,临近地面才猫一般调整姿势,稳稳地站到众人面前。他保持着接近人类的模样,却因为那几分差异显得古怪别扭,以至可怖。“你会说话?”关、雷二人不约而同地问。借着语音合成器的帮助,独狼说话的声音非常机械:“雷欢,你不能听关少冰的?”“为什么不能?”关少冰反问,“没有人能真正理解另一个人。从某种程度上讲,每一个人都是精神病患者。萨特没有说错,‘他人即地狱。’甚至,你自己都无法理解你自己。亚里士多德说‘认识你自己’的时候,实际上你已经忘了自己是谁。既然外面的世界那样冷酷,那样无情,我们为什么还要在那里受罪?为什么不能对自己好一点儿?让自己过得舒服一点儿?我的要求并不高,我只希望待在僻静的角落里,做我想做的事情。”“那你想要做什么?”“陪雷欢,给雷欢幸福。还有……就是做几个实验,发明几样东西。我的要求真的不高。我需要安静,需要快乐,需要幸福……”“还说不高——我看你是想把世间的好事全独吞了。”说这话的是钟扬。他笑吟吟地挽着何水红的手,从容步入总控制室,大有“春风得意马蹄疾”之慨。“辣妹!”温先生惊呼。刚才他命令猎人送美枝子回住处的时候干掉她,她居然没事!“什么?你是…是辣妹!?”钟扬的震惊写满整张面孔,无数的词语在他脑海中回响:辣妹、黑帮、杀手、杀人如麻、****、无耻之极、鲜血、死尸、刀、枪,难怪那天……何水红——美枝子。美枝子微微点头。这细小的动作把钟扬打进了寒冰的地狱,连空气许不会相信,它们得益于它们会出现差错的通讯方式。”“怎么可能呢?”“事情的确如此。如果有一只蚂蚁在某处发现了食物,它就把这个消息传递给窝里的其他蚂蚁。但并不是所有得到消息的蚂蚁都能准确到达那个地方。由于各种因素的影响,信息边传递边改变,所以,有些蚂蚁到了其他地方。这样一来,它们就能发现新的食物,进而开始新一轮的搜索行动。而这正是蚂蚁社会得以改进的真正原因。从蚂蚁身上,我想到了同为群居动物的人类。”“你说的是蚂蚁,怎么和人扯上关系啦?”“我知道,在你眼里,蚂蚁社会与人类社会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但沟通和交流信息是必需的,不管在哪个社会。”“还是不太明白,太深奥了。”“那好,说点你能懂的。你知道,独狼是最具适应性的生物,环境越是恶劣,他进化得越快也越优秀,所以一一”钟扬看着天空,没有看何水红一眼,“我们只能祈祷,那废墟里没有一头活着的新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