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地中海周围五千公里的人们开始按照政府的命令疏散，分别被送往东亚、南美、北美或者大洋洲各处。对动物的大规模宰杀已经开始执行，每个品种的动物只允许留下极少的数量以传宗接代，并都被运往巴西利亚。因为按照杨智凡的理论，高等动物都可以进行较强的意识干涉，所以在可以看见小行星碎块的半球内，高等动物越少越好。偏僻村子里的人被要求迁到大城市，便于物资分配和政府管理。世界上形成了巨大的人类聚点，生产活动正在萎缩，物资存储已经接近饱和。距离撞击三个月，酒泉卫星发射中心的硝烟缓缓散去。五百名希望之星带着人类文明最具代表性的一切—名著、歌谣、蓝图、艺术品、照片—被送入太空，朝着与碎块相反的方向远离地球。距离撞击两个月，大部分生产和工作停止，所有人待在家中，政府开始人口普查。在莫桑比克，军队挨家挨户派发睡眠装置。五亿名来自佛教、天主教、伊斯兰教等各大宗教的僧侣和牧师被送往大洋洲，教派之间第一次放下成见，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人类的生存祈祷。军用飞机还载来了一批指挥人员，这其中包括杨智凡和秀夫。距离撞击一个月，在北美、欧洲和东南亚，第一批二十亿人进入休眠连接，使用输液管供应营养。集中睡眠者的棚屋里，有少年、老人，也有抱着孩子的母亲，一切都很安详。距离撞击十五天，在亚洲、美洲、西欧和北非，五十亿人已进入“睡眠”，政府开始实验小规模的思潮联动，物资生产基本停止。马德里空****的街道上，军用卡车急驶而过，扬起一路尘埃。距离撞击五天，南非、东南亚、拉丁美洲和东欧，最后一批十亿人带上头盔，城市一片死寂 ，全世界只剩下几千万名政府人员在各处工作。五亿名无须入睡的勇士在大洋洲排开阵势，为了防止视听扰乱思绪，他们也带了头盔。撞击前夜，每座城市只留下一名工作人员控制供养程序，其他人全部入睡，没有了人类，地球变得十分宁静。电磁波信号被降到最低，互联网核心枢纽服务器相续关闭。最后一辆到达军营的卡车关闭了轰鸣的发动机。撞击预计发生在第二天傍晚六时和七时。五百万名僧侣在大洋洲广阔的沙漠上正襟危坐，人们没有了教派的成见，为同一个目标祈祷。人类第一次如此团结、如此齐心地保护自己的家园。已是凌晨时分，杨智凡和秀夫还没有戴上头盔。他们坐在临时搭建的棚屋外，仰望着大洋洲明净的天空。群星闪烁。“不记得是谁说过，科学和宗教就是珠穆朗玛峰的南坡和北坡，永远针锋相对，分道扬镳，但说不定啊，二者真的会在这山顶珠联璧合。”杨智凡轻轻感慨，一年半的努力，改变了太多太多。夜风把棚屋吹得吱呀作响。时间不紧不慢地走着，似乎对人类的豪赌不屑一顾。在宇宙中，又有什么东西值得时间驻足？两个人就这样坐着，把背贴在冰冷的铁皮上，直到东方既白。“该入睡了，我们该上场了。”杨智凡站起来，动了动酸麻的双腿。“杨教授……”秀夫仰着头，双眼通红：“真的能成功吗？”“没有人知道，但我相信，决定人类命运的，始终是人类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