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说,一个独立于宇宙之外的上帝,仍将以同样的方式创造另一个宇宙。关于这一点也已经形成共识,所以合力思考的重点是:如何在“奇点之外”的宇宙中设法验证这种悖论式潜结构;或者说,如何在我们宇宙之内验证宇宙之外的潜结构。按照拓扑学理论,这两种说法也是完全等效的。思考非常艰难,即使对这样的超级智力而言也是如此。一个想法在某个团聚体中产生,立即变成汹涌的光波漫向全域。随后,更多的光脉冲被激发,对原来的光波进行加强,产生正反馈,使它变得极度辉煌。但这时常常有异相的光脉冲开始闪现,慢慢加强,冲销了原来光团的亮度。于是一个灵感就被集体思维所否决。然后是下一个灵感。思维之大潮就这样轮番拍击着。在思考中,史林(A和B)感受到强烈的欢快感,比任何快感都强烈。他迷醉于其中,尽情享受着思维的幸福。不过,今天的智力合击注定仍然得不到结果。因为,在周围辉煌光亮的**下,那四个黑暗的团聚体中,忽然迸出一个微弱的火花。火花一闪即逝,在漫长的中断后,在另一个团聚体中再次出现。火花慢慢变多了,变得有序,自我激励着,明明暗暗,不再彻底熄灭了。忽然,哗地一下,一个团聚体整体闪亮,并且保持下去。接着是另一个,又一个,再一个,四个团聚体全部变得辉煌。其他人一直沉醉于幸福的思考,没有注意到四个沉睡脑半球的变化。但卓君慧(A和B)一直在关注着。这时她欣喜地通知大家:喂,你们先停一停,他们醒了!她从智力共同体中退出,并且断开了其他人的神经联接,最后再断开那两个原植物人的。在未断开前,松本和司马完已经醒了,他们睁开一只眼,再睁开另一只眼,生命的灵光在半边脸上掠过,再在另外半边脸上掠过。等卓君慧把他们的左右神经接头各自对接,他们才完全恢复正常。他们艰难地仰起头,司马完微微笑着:“是不是—战争—已经结束了?”他的话音显得很滞涩,那是沉睡太久的缘故。松本也用滞涩的语调说:“肯定—结束了,我刚才—已经感受到—共同体内的—喜悦。”卓君慧同松本拥抱,又同丈夫拥吻:“对,已经结束了,而且—没人使用终极能量。也没有战败国。”她喜悦地说,“我也没有打败仗啊,在唤醒手术中我总算成功了。松本,老马,我为当时的行为向你们道歉。”两人都很喜悦,也有些赧然,司马完自嘲地说:“应该道歉的是我。很庆幸,我的激愤之念没有变成现实。”松本也说:“我和你彼此彼此吧!卓女士,谢谢你。”其他成员都过来同两人拥抱。贝利茨在屏幕内说:“别忘了还有我呢!你们向屏幕走过来吧,原谅我行动不便。”两人还不知道贝利茨的死亡,疑惑地看着卓君慧。卓难过地说:“非常不幸,老贝牺牲了,为了配合我……”她没有往下说,因为两人已经完全理解了。他们立即向屏幕走过去。刚刚从一个月的沉睡中醒来,他们的步履显得僵硬和迟缓。两人同屏幕中的老人碰碰额头,心情既沉重,又充满敬意。贝利茨很理解他们的心情,笑道:“我在这儿非常舒适,你们不必为我难过。司马,”他坦率地说,“多学学你的妻子,她比你更睿智。”“我已经知道了。我会学她。”卓君慧说:“我刚才和老贝交换了看法。从某种角度上说,我们的一六○小组是现存世界的最大危险。我们创造了远远超过时代的科技,对于还未达到相应成熟度的人类来说,它其实是一个时刻想逃出魔瓶的撒旦。当然,我们也不能因噎废食,把小组解散。但要做更周密的防范。我想再次重申和强化小组的道德公约。第一条:一六○小组任何成果均属全人类,小组各成员不得以任何借口为人类中某一特殊群体服务。第二条:鉴于我们工作的危险性,小组成员主动放弃隐私权,在大脑联网时每人都有义务接受别人的探查,也可以对其他人进行探查。你们同意吗?如果同意,就请起誓。”每一个人依次说:“我发誓。”司马完又加了一句:“我再也不会重复过去的错误。”他们在誓约上郑重签字。史林急急地说:“我能不能提一个动议?”大家说当然可以,“我想,我们的下一步工作是把终极能量用于全世界,当然是和平目的。能源这样紧张,把这么巨量的干净能源束之高阁,那我们就太狠心了!如果这个冰窟窿不扩大,战争早晚还会被催生出来的。当然,把终极能量投入实用前,要先对人性进行彻底净化。”大家都互相看看,没有作声。屏幕中的贝利茨叹口气:“我们会朝这个方向努力的。不过,你说的人性净化恐怕是另一个终极问题,现在还看不到胜利的曙光。和人打交道不是物理学家们的强项,不过,让我们尽量早日促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