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单弦是那个人,你要杀了他。如果他不是,他在你的引导下正将自己变成那个人,你还是要杀了他。你并不问动机,你只是要杀人。雷宇心里那消失许久的本我声音,又一次出现了。恍惚间,他似乎听到了头脑中嘀嗒的时钟声音,但仔细听来,却又什么也没有。上面派他来的真实动机,究竟是什么?他真的是一个杀手吗?在飞到贵阳以前,他的世界在哪里?感应器掉在地板上,丝毫没有任何损坏。雷宇捡起这东西,在衣襟上擦了擦,东西依然晶莹剔透如故。我要疯了。雷宇骂自己,而我是始终可以把握命运的人,哪怕对真相永远不了解。他将感应器放进箱子。他需要一杯酒来镇定,好在漫长的等待中保持耐心。城市的酒吧街在北部邻近黔灵公园的地方。雷宇走进一家迪吧。璇正在灯光中摇摆,如一条摇曳的鱼。雷宇靠近她。年轻女孩子羊脂玉般的脸上泪痕点点。“我不在乎他是厨师还是物理学家,我只在乎他心里有没有我。你知道一个女人最需要男人什么吗?”她仰头问。雷宇迷惘。“最需要男人在乎她——她的感受,还有她的愿望。女人是为了爱情生活的。没有了爱情就没有了空气,会窒息而死。”璇大声回答。正在蹦跳的男男女女用嘘声和掌声表示对她的赞同。“可是男人需要全世界认同他,不仅仅是女人。”雷宇耸耸肩膀,“希望你理解他。”“我理解可不赞同。还有你,你站在舞池外边干什么?下来跳舞啊!”璇叫。雷宇来不及谢绝,便被璇拖下舞池。女孩子小小的手放在他的掌心里,乌黑的头发在他眼前飘。雷宇就觉得心脏跟着音乐节拍一跳一跳,拦都拦不住,马上会蹦出胸腔去。音乐慢下去,璇的头抵住雷宇的胸膛,她轻轻地叹息,像是一支花儿的低语。雷宇握着她柔软的腰肢,整个人都要溶化了。吧台送他们法国葡萄酒,冰块与柠檬皮掺和在一起。璇说受不了,要去街头吃大排档,喝纯正的贵州赤水酿的刺梨酒。两个人吃成都麻辣烫,旋脸红红的,雷宇脸更红了。小工走过来收账,油腻的手在油腻的围腰上擦了又擦。1元的硬币一个个落在桌子上,璇数着一二三四却总是数不清楚。那小工失去了耐心,将硬币一股脑儿全攥在手掌里,手掌简直都要撑破了——“二位麻辣烫,鸳鸯锅。”他眼睛盯住门口进来的男女,嚷。雷宇和璇一起随小工嚷,把进门的人吓了个魂飞魄散。他们在一屋子人的惊诧中跑掉了,一路上纵声大笑。雷宇拉紧险然撞车的璇,将女孩子搂进怀里。女孩子体态丰腴,气息炙热。他叫她,璇用微笑的目光答应。眼眸清亮透彻,流转顾盼之间,光华闪烁。他们回到单家,单弦却不在,单大婶照例打牌去了。“小时候,我做过一个梦,就是这幅画。”璇指着墙上凡·高的星星,“我总在想,这些旋涡是什么?”“是大大小小的银河。”“瞎说。银河怎么会是这个样子?”“就是这个样子,所有的银河都是旋涡状的,卷曲着运动,无数维的时空夹杂在一起,有各种不同的表象。”“那些银河里,是不是也有太阳系?有地球和地球人?”璇的手指在画布上滑动。“当然有。我们只是这万千世界中的一粒沙。”“如果这些沙子中有一粒属于我,我就算死都会觉得很开心。”璇将头依靠在雷宇肩部,“彻彻底底只属于我。”“单弦?”“不,不是他,是你。我只想和你在一起。”雷宇觉得他今天酒喝得太多了。“我要去图书馆找单弦回来,太晚了。”他咬着舌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