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宝 树火星崛起如果在19世纪中叶,让一位有想象力的作家—比如儒勒·凡尔纳—预测哪颗星球将成为未来科学幻想中除地球外最重要的舞台,他大概压根不会想到火星。事实上,在之前的两千年里,人们寄予最多想象的是月球—虽然太阳更明亮耀眼,但看上去是一团火,不容易设想可以在那里生活。但月球就不一样了,人们很早就认识到月亮是一个“浮岛”,也常常设想在那里生活着奇妙的居民。从古罗马普鲁塔克的《论月面》(2世纪初)、琉善的《真实的故事》(2世纪中期),到近代开普勒的《梦》(1608)等等,关于月球的一个个或神秘或怪诞的故事层出不穷。到了凡尔纳的名著《从地球到月球》(1865)及其续篇《环绕月球》(1870),提出了用大炮把人打到月球的奇思妙想,将人们对月球的兴趣推到了顶峰。不过从那以后,月球就开始走下坡路了。人们一直猜测月球上可能也有“人”存在,但随着天文望远镜倍数的不断增加,19世纪的人们已经能够很清晰地看到离地球只有三十八万公里的月球表面,那里只有坑坑洼洼的环形山,没有任何文明甚至生命存在的迹象,月球故事也就后继乏力。虽然月球没落了,但似乎还轮不到火星。凡尔纳在写完月球后意犹未尽,写了一部人类搭着彗星漫游太阳系的《太阳系历险记》(1877),主角们拜访了金星、木星乃至土星,却完美避开了火星。大概因为火星既没有金星的明亮,也没有木星的庞大,更没有土星的美丽光环,怎么看都乏善可陈。但风水轮流转,天文观测的进步让月球有生命的幻想濒临破灭,却给了火星意外的机会。1877年,恰逢火星大冲期间,意大利的天文学家斯基亚帕雷利(Giovanni Schiaparelli)用他的望远镜在火星表面看到了几组纵横交错的奇怪线条,他认为这些是“水道”,并绘成图形。他的研究很快引起了其他人的兴趣,各国天文学家一一跟进,并相继“证实”了斯氏的发现。特别是美国天文学家皮克林(William H. Pickering)和洛威尔(Percival Lowell)更具影响力的报告,把学界对火星“水道”的兴趣传播给了大众。有一个广为流传的说法,说洛威尔等人将意大利语的“水道(canali)”翻成了英语的“运河(canal)”,引起了火星有生命的误会。这其实并非决定性原因。从科学的角度看,自然形成的河流只可能顺着地形构成平行或交汇的形态,而不可能有交错结构。这种宛如蛛网的水道应该至少部分是“人”造的。因此火星存在智慧生命是非常自然的推论。加上火星上有一些神秘的黑色区域,当时猜想是大片植物覆盖的地貌,更佐证了火星有生命的理论。洛威尔在19、20世纪之交,连写了三本书《火星》《火星及其运河》《火星:生命的居所》来鼓吹这一观点。在这些著作中,洛威尔将火星的运河和大气层、极冠等自然现象联系起来,以丰富的想象力勾勒出一幅火星的生态全貌:北半球夏天时,北极冰消雪融、极冠缩小,水流沿着河渠流向赤道,滋润北半球的植物生长;半火星年后北半球陷入冬季,南极的冰雪又融化,南极流出的河渠水位上涨,令南半球的植物繁盛,火星人因地制宜,将河水通过运河引到农田中,灌溉了一个个绿洲……今天很难想象,这些形如科幻小说的描述,却是认真的科学假说。科学家既然都这么认为,群众当然也就深信不疑。因此出现了人类史上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至少现在还没有)的奇特局面:从19世纪后期到20世纪中叶的大半个世纪里,从普罗大众到知识阶层大都相信,我们的邻居火星和地球一样,是有人居住的世界。火星上有人存在!每次当人们抬头望见悬在夜空的红色光点时,好奇、向往与恐惧的交织情绪都会在胸中翻腾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