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明年就要迁走了。昏暗的自习室,两只苍蝇撞击着唯一一盏还亮着的顶灯。笔记本快没电了,我思考着是找个插座还没坏的教室,还是就此作罢,明天再写毕业论文。这时,手机发出了“叮—”的一声。我知道,肯定又是龙恒的信息。我把笔记本合上,身子后仰,找到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毕竟,每次和他一聊就是好几个小时。有的时候,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平常话不多,但是和龙恒讲话的欲望总是特别强烈。龙恒也是这样。龙恒曾经拿他喜欢的动漫举例,说每个人心灵都被一种叫AT力场的东西阻隔,所以无法相互理解。甚至,在距离过近的时候,还会像刺猬一样相互伤害。“可能我们的AT力场正好能够中和,所以才能成为朋友。”我没有看过《EVA》,但是他对所谓AT力场的描述,让我想起了我的墙。思绪回到此刻,我看着手机,思考着要什么时候回复。如我当时的预料,在一次又一次深夜畅谈中,我已经爱上了他。每次他的信息到来,我的心都会欢快地跳起来,但是我的自尊却不允许我立刻回复。我把手机按在胸口,闭上眼睛,心里默念。一……二……三……怎么能忍得住呢?“我到澳洲了。今天早上到的。”“还顺利吗?”“还好吧,只是一下飞机,感觉到了外星似的。”“让你不好好学英语……”“不仅仅是语言的问题,这里很多东西,怎么说呢,都不一样。”“比如?”“就说冰激凌吧,你觉得绿色的冰激凌是什么味的?”“抹茶?”“嗯,我也以为是这样,结果一尝,是薄荷味的……”“哈哈哈。”“总之感觉很神奇。本来以为大家都是人类嘛,没想到很多细微的地方都有那么多差异。”“所以说要带翻译啊。”“可温,其实我一直想问问你来着,你到底为什么要学翻译啊?”“那你为什么要学计算机?”“我喜欢和机器打交道。”“我也一样啊,我喜欢和语言打交道。”“不一样。你明明知道现在是什么形势。说实话,要不是认识了你,我都不知道咱们学校还留着翻译专业。”“嗯,迁校以后就没了。以后我就是全国最后一个翻译专业的学生了,是不是很棒啊~”“可温,你也知道,我这次去澳洲就是为了测试我的毕业设计—那个翻译软件。我真的得再提醒你一次,机器智能比你想象的厉害得多。”“我知道。”最近,龙恒三句话不离劝我转行。我最不想谈的就是这个。我的手指悬在虚拟键盘上方,停住了。我在权衡,是佯装生气叫他再也不敢提这个话题,还是插科打诨糊弄过去。我选择了后者。我总是选择后者。“没事,到时候我就通过描写下岗翻译的悲惨生活来谋生。”“那多无趣,你不如写个语言学的科幻小说。”“我不会写科幻啊。”“就这么写:在漫长的宇宙旅行中碰见一个语言不通的种族,怎么办呢?”“语言学家出面研究?”“错。主角从四次元腹袋中掏出了翻译魔芋,然后就可以愉快地交流了。全剧终。”“……”“还可以写个前传,解释一下宇宙旅行中为什么不用任意门的问题。”“为什么?”“因为任意门坏了。全剧终。”我“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接下来,我们愉快地回忆了哆啦A梦的几部剧场版。天色晚了。“龙恒,教室里有小虫子,一直在撞顶灯呢。”“可温,那不就是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