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皮囊太过脆弱,带着思想来到世上行走,然后一点点剥去自由。一种病,噬去一种自由。有的人下颌易疼,啃不了硬物,有的人严重痛风,吃不了海鲜;有的人膝盖损伤,从此告别跑道,有的人面目白斑,再也不愿在公众场合抛头露面。最后,各种各样的衰竭把人困在**、椅子上,直到灵魂囿于永恒的黑暗。意识到余生都不能做某件事是很痛苦的,尤其是看到同龄人百无禁忌的时候。我相信,自己肯定也在被一些人羡慕着。我看起来那么正常,体型正好,成绩不错,五官没什么缺陷,家里也没什么拖累。但只有自己知道,我的人生正在被什么东西紧紧包裹着。我还记得十岁那年的秋天。班里文艺汇演,小朋友们纷纷准备了节目,我选了唱歌。从小叔叔阿姨就夸我嗓音好听,模仿电视上的歌星也有模有样。爸爸妈妈一面谦虚着,一面向我投来赞许的目光。我很受用,很高兴能让家里骄傲。上台的记忆有些模糊了。我心里掂着父母的期待,人生中第一次感到紧张。人群的目光如炬火,烤得我心里发慌。那时我已经有些神智不清了。朦朦胧胧的灯光、熙熙攘攘的观众像梦一样不真切。音乐从很远的地方响起,我张张嘴,发不出一个有意义的音节。力不从心之感,更像梦境。我想起在自己梦里的天空总是迷幻的,飘浮着亮粉的云彩或是巨大的行星。这一定就是梦吧?我想验证一下。抬起头,秋日乏味的晴空旋转起来。“这孩子就是紧张过度。”我在医院醒来后,母亲对每个人这么说。这个说法太轻了。但我知道,母亲不想让别人觉得我不正常。“在这个世界,不正常的人太难好过。”但我就是不正常,不是简单的“怯场”“过度紧张”。只要情绪波动一大,我就会说不出话来。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只能小心翼翼地过着尽量平稳的生活。生气时落荒而逃,感动时只能流泪,闺蜜端出蛋糕时也说不出一声谢谢。此外,我还要永远藏着梦想、告别舞台。靠着永无止尽的自我调节,生活逐渐回到了正轨,说不出话的现象几乎没再出现。如果只是这样,那么我还能带着枷锁过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