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你上下左右都被岩层包裹,所谓昼夜就由你自己掌握。机器已经正常运转二十五个小时了,田颢回到地下实验室属于自己的小房间,关上了所有的电灯。黑暗中,他暂时把自组织材料、锗晶体、稀释制冷机参数调整之类的事统统忘掉,爬上床准备进入梦乡。四周很静很静,静得远离一切尘世纷扰,只有隔壁实验室计算机散热系统在低低轰鸣声。田颢长舒一口气,准备好好休息一下。异响就是那时出现的。一开始,只是一声闷闷的“咔嚓”声。人类的关节也常发出那种响动,只有通过骨传导才能被自己听见。田颢没有管它。过了五分钟又是一声。一会儿又是一声。田颢睁开眼睛,这声音似乎大了一些,或者说,近了一些。如果在地面,他只会蒙上被子继续睡觉—可能是木门的热胀冷缩,可能是哪家小孩在捣乱。但在这里,在山体深处地下实验室,每一声异响必有原因—大概率不是什么好的原因。田颢缓缓起身,在绝对的黑暗中倾听着越来越近的声音。不知为何,物理专业的他想起了死神的脚步。又过了一会儿,田颢飞身下床,只穿着短裤趴在地上。他打开手机上的光源向床下照去,只有一片烟尘和床缝里掉下去的杂物。不对,还有什么东西顶住了墙角几片废纸巾。“咔嚓”。三个小时后,城里的一对老夫妇横死家中;五个小时后,一位当红歌手在个人演唱会舞台的中央告别人世;数以千计的遇难者出现后,恐慌与仇恨席卷全球。那几年,无数人向上天祈祷永不被爱。此时此刻,田颢只是费力地伸长手臂,轻轻拨开了那张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