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Y0年1月20日,美国,新墨西哥州,陶斯小镇。为了等那只蝴蝶,你在这里徘徊了很久。有时候你觉得它不会来了。也许它早已变了样子,从一只蓝色的天堂凤蝶变成了墨绿相间的“东方之珠”;也许学会了枯叶蝶的伪装术,让你见了也认不出来;也许,也许干脆在北美东北部往这儿迁徙的过程中一命呜呼,再次废了你的精心培养。网线上也会吹寒风吗?你不知道。但这是你唯一的希望。陶斯普韦布洛遗址十分开阔,四处散落着看上去像黄泥铸成的一层长方形小楼。偶尔有几个像是搭积木一样,下多上少垒个两三层。总之,没有一处挡风的地方。你裹着穿了五六年的羽绒服,脸蛋红扑扑的。但你不能走。你必须融入这个地方,认认真真当一个游客。这样那只蝴蝶才会来。导游是一个棕色皮肤的大学生志愿者,尽职尽责地带着你们游览。她一张口,白色的座菜粉蝶就成串飞出来,撞到几个北美游客的脑门上。也难怪,这些都是干硬的知识,什么历史悠久啦,什么文化底蕴厚重啦,没有几个人听得进去。但吉·勒罗伊女士不一样。她湖蓝色的眸子紧紧咬着导游的面孔,吸引着一队白蝶往自己耳朵里钻。听了一会儿,吉趴在你的耳边,几只金红色的小蝶从喉咙里飞出来。“在一个欧洲人和一个中国人面前说历史?”你只是笑笑,没有像往常一样接话。知道消息已经那么久了,但你的心里还是很乱。黑色的蝶群盘踞在脑中,一点点撕碎希望的翅膀。吉叹了口气,一只蓝蝶冒了头,又被她吞了进去。她看看手表,钳着你的胳膊离开了临时组成的旅游团,力气大得完全不像一个老年人。在寒风中走了一会儿,你们远远看见了那家中餐馆:红色的灯笼和匾额在一片灰黄蓝的布景中格外明显。你的心一热。毕竟快过年了。隔着橱窗,你朦胧地看见了里面片片中国红。有那么一瞬间,你仿佛闻到了家乡菜的味道,以为自己已经回到了太姥姥身边。抹去玻璃上的雾气,错觉也消失了。就像所有美国低端中餐厅一样,这里装潢虽为中式,但已经“美化”了。眼前一排不锈钢盆里装着幸运饼干、左宗棠鸡和蒙古牛肉,还有拌了粉红色酱料的香蕉和鲜红的鸡汤。你很失望。尽管做足了研究,但这不像那只蝴蝶会来的地方。吉敲敲手表,一只兰蝶从她的手掌心飞出来。没有人开口,但你点点头,表示听懂了那个肢体语言。太姥姥延续生命的希望,就在眼前的餐厅里,一只远道而来的蝴蝶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