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官上来说,我应该在一架飞机里。睡醒时脖子两侧被空调风吹出的酸痛,滑到地上导致脚格外温暖但刚刚被拿走的毯子,前排椅背上坏掉的屏幕里我的剪影轮廓,无数个整齐排布的后脑勺,空姐在远处问询某人需要什么饮料的甜美声音。意识缥缈在睡意之外。困倦中,我内心有些愧疚。刚才下意识就逃避了让毯子掉到地上这件事可能引发的抱怨。不知道这条毯子会不会马上被拿去洗。如果它必须很快被清洗,就平白给后勤清洗人员增加了工作量,如果没有被清洗,而是被叠起来收进柜子里了,我又觉得对不起下一位使用者。但那一刻我为了省事,还是否定了自己与毯子的关系。强打精神把毯子甩到脑后。我坐上这趟去苏州的航班,是为了去给一名女孩做手术。她碰到了高压电,身体在触电后已经被巡逻机器用急冻喷雾快速冷冻起来以阻止进一步恶化。由于处于冷冻状态,所以也没办法做基础体检,至今为止我没有看到事故报告,只听说看监控的员工在看见她的样子后当时就吐在了绝缘服的头罩里。急冻状态维持不了太长时间,一想到伤者还在等待,我就焦虑起来,急救医生的工作就是和死亡抢时间。我的前座椅背屏幕坏了。这不奇怪,航空公司常常在一些意料之外的事情上低效得惊人。郁闷的是我的手表也刚好没电了,从睡醒到现在一定已经超过一分钟了,分针和秒针都还没有走过。看来为了打听时间,不得不向人搭话了。我往窗边看。隔壁坐着一动不动的女孩。“外面太亮了。”我的视线从她皱巴巴的大外套上滑开,那看上去像某种工装制服,“现在几点了?还是下午吗?”她转过头来与我对视,眼神清亮。“抱歉,我把时间弄丢了。”在她的注视之下,我紧张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