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远古的时候，凤凰确实只有梧桐星这一颗母星。大地极北的冰封之地有一座高耸入云的无名雪山，雪山峰顶矗立着一棵不知树龄的梧桐树。这棵梧桐树早已死去，只是因冰封保持着原貌。这里就是乾的巢了。南北两极之外，梧桐星大部分是温暖的海洋，巍峨的山脉和绵延不绝的森林。可供凤凰做巢的参天梧桐数不胜数，然而，乾的父亲选择了极北之地的雪山。当时，大家都十分不解。时光荏苒，如今这座雪山已经成为凤凰文明最著名的圣地之一，每年都有大批凤凰不惜跨越数个星系来到这里膜拜。而乾的后世子孙就是享誉寰宇的星辰家族了。一个星光满天的夜晚，一个高大的身影伫立在雪山之巅，仰望着深邃的夜空，纹丝不动。“我们已经安逸了太久，久到忘记了如何飞翔。如此下去，大变来时，我们该如何应对？”年老的凤凰用充满沧桑的声音说道。他的身旁还站着一个雏鸟，身上的稚翎尚在，看样子还没有学会飞行。此刻，雏鸟正在瑟瑟发抖，几乎被冻僵了。“父亲能飞多高啊？”雏鸟用崇敬的目光望着父亲，指着星空说道。听到孩子这么说，年老的凤凰猛然展开双翅，一声凤鸣，纵身腾入空中。雏鸟看着父亲在空中振翅飞翔，不禁想追上父亲。但是，他摔倒了。就在雏鸟想要爬起来时，父亲已回到山巅。继而，父亲问道：“你是想要飞翔？”“是的。您教我怎么飞吧。”雏鸟请求道。“你真的想学？”雏鸟挺起胸膛，郑重地点点头。“好！”父亲一边回答，一边一挥翅膀，把雏鸟撞下了山巅。“救我，父亲！”雏鸟毫无准备，打着滚，像石头一样坠落。“不是想飞吗？那就看看你配不配做我的儿子吧。”父亲冰冷的声音隐隐传来。雏鸟没有飞起来，但在最后时刻，他本能地展开了翅膀。然而，他还是一头扎在山坡上，接着翻滚了数十米，才在雪地里昏了过去。“乾……想飞吗……配不配……做我的儿子……”声音在山谷间回**。这句话伴随了乾的一生。后来，乾明白了，与父亲的愿望相比，自己的性命根本算不上什么。乾全身多处骨折，在巢里躺了半年才重新站起来。而且，他对飞行充满了恐惧。所以，他的初次飞行比其他雏鸟要晚得多。五年后，乾第一次飞出了雪山，飞出了冰雪覆盖的极地。他看到了波澜壮阔的大海，绵延起伏的山脉，一望无际的原野和茂盛稠密的森林……不仅如此，他还看到了其他的凤凰和一些不知名的鸟类。但是，他们飞翔的高度远远低于自己，像是在贴着地面滑翔。那一刻，他俯瞰着大地，第一次体验到了飞翔的乐趣。于是，他兴冲冲地回到雪山，向父亲诉说着自己的经历。但是，父亲的眼中没有一丝欣慰。“他们都飞得比我低。”乾不甘心地说道。父亲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发出一声叹息。就这样，乾在父亲的一次次沉默和叹息中向着更快的速度、更新的高度冲击。一百年过去了，乾已经可以和父亲并肩飞翔了。乾的身体变得强壮，几天几夜在高空翱翔，也不疲倦。如今乾已经变成了一个美丽的凤凰。在长空翱翔时，一身的七彩羽翎舒展开来不仅有百余米长，而且在光照下泛着无法形容的美丽光泽。优美的身影从深蓝色的天空掠过，时而张开翅膀盘旋，时而振翅疾飞。乾把探寻的目光投向父亲。父亲摇摇头，“差得远，还差得远”。终于，乾超越了父亲。一开始，乾只是比父亲快了半个头部。渐渐地，乾完全超越了父亲。当他回头望的时候，看到父亲正奋力挥动着翅膀。刹那间，乾的心中竟然涌起一股复仇的快感。他用尽浑身的力量，猛然加速，越飞越高。父亲的身影逐渐变小，成了一个小黑点，最终消失不见。但是，乾没有停下，反而不停加速，不断升高。空气变得十分稀薄，呼吸也越来越急促，乾这才心有不甘地往回飞。父亲站在冰雪覆盖的梧桐树顶，注视着儿子归来。面对意气风发的乾，父亲微微点头：“你已经超过了我，但是你还是不够快。”乾不禁道：“究竟什么样的速度才够快呢？”“凤凰已经忘记了如何飞翔。”父亲没有回答，反而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直到父亲死的那一天，乾也没有得到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