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聂小倩

午夜。在那间叫作“邂逅”的酒吧。灯光非常暗，顾客们模糊的身影在似有若无的音乐中四处飘**。陈远坐在最里侧的一个座位上，身体几乎全部隐没在黑暗中，只有淡淡的灯光勾勒出他的面部轮廓。茶几上放着一扎啤酒，但是自从服务生放在那里之后就没再动过。他对面的座位是空着的，已经有两个女孩微笑着走过来，想成为它的主人，可在陈远漠然的目光下又都识趣地离开了。酒吧的门打开了。在此之前，顾客们进进出出，门频繁开合，陈远从来没有注意过。但是，这一次不一样。一个女孩出现在了门口。女孩很漂亮，但是在美女如云的酒吧里并不出众，不过陈远还是一下子就注意到了她。因为在陈远眼中，女孩的全身似乎都沐浴在微光中，就好像一颗星星落入了尘间。更令陈远惊讶的是，女孩竟然径直向他走来，而且旁若无人地坐到了他面前，还一脸深情地凝望着他。“我们认识吗？”陈远微微皱了下眉，问道。“你说呢？”女孩反问。“我们从没见过，我不认识你。”陈远搜索着脑海中认识的所有女孩，然后缓缓地摇着头说道。女孩不回答，凝望着他。陈远可以确认从来没有见过这个女孩，但是女孩的目光中分明流露出爱慕与依恋，这让陈远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你确定没有认错人？”陈远问道。女孩摇摇头。“你是聂小倩？”陈远恢复了玩世不恭的态度，用开玩笑的语气问道。“这个名字似乎也不错。”女孩说道。两个人开始攀谈起来，至于说了些什么那不重要，重要的是彼此的感情在欢声笑语中迅速升温。“我们出去走走吧。”陈远说道。“你不喜欢这里吗？”“我来这里是为了享受孤独，但现在有了你。”陈远站起来，很自然地拉住了女孩的手。走出酒吧，他们置身于平遥古城一条长长的街道中。街道两边的店铺已经打烊，街头彩色的霓虹灯不断闪烁，那些古朴建筑的轮廓在明暗变动的灯光下时隐时现。街道上行人很少，他们就那样手拉着手缓缓走去，直到天际泛起鱼肚白。这是陈远和小倩今生第一次见面。此后的五天里，两个人结伴在山西大地上旅行。他们在悬空寺上远眺华山，在云冈石窟拜谒古佛，在晋祠的古建筑间流连……这是陈远生命当中最美好的五天，但是在第六天这一切却戛然而止。当时他们正在娘子关攀缘一段野长城。在山野烂漫间，古朴的黑色城墙随着山势蜿蜒着，景色美得让人心醉。他们相互依偎着站在一座烽火台上。“你看，那多像我们。”小倩指着远处说道。一段破损的城墙处两朵不知名的野花并蒂而生，花朵一蓝一紫，在风中微微晃动，像一对恋人在窃窃私语。陈远离开小倩，向野花走去。他告诉小倩，要把它们采下来，制作成永生花，永远见证他们的爱情。这个举动后来让陈远懊悔终生—当他小心翼翼地捧着两朵野花回到烽火台的时候，小倩竟然不见了。如果时光可以倒流，他绝对不去摘那两朵花，只会把小倩紧紧搂在怀中。他四处寻找，但没有找到；打手机，对方无应答；发微信，没有回应。他花了一周的时间，找遍了这一片山地和周围所有的村庄，仍旧没有找到小倩，甚至得不到与小倩有关的任何信息。聂小倩的名字是他开玩笑起的，她没有否认过，所以陈远不知道她的真实姓名，更不知道她的身份证号码和家庭住址，她的手机号码也在一天之后变为了空号。她似乎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了。以后每年夏季，陈远都是在“邂逅”酒吧和娘子关跟前的那片山野度过的。他时刻幻想着，小倩会像曾经那样披着一身星光忽然出现在他眼前。一晃便是十年。